“不錯。”信王趙榛讚歎了一聲,不愧是眼光老辣的吳長老,將諸路諸侯的心思給分析得極為透徹。信王趙榛繼續說道:“吳大人所言極是。如果確定了我軍不會攻擊他們,那這些諸路諸侯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我們大可等到他們狗咬狗,打得不可開交之後,再來撿便宜。這樣一來,豈不是輕鬆得很?”

這時在一旁的傅選也是皺著眉頭問道:“可是,那諸路諸侯又不是傻子,豈會看不透這其中的關節,如何會輕易上當?”經過這幾次接觸,傅選也知道諸路諸侯的身後都有不俗的謀臣效命,而且按照趙家諸侯諜部所探聽來的情報,劉和的那兩位同窗好友張華軒和童聞博也是分別在夏誠、高安身邊任職。這兩人的本事,從劉和身上就可見一斑。

驅狼吞虎之計,的確是一個很不錯的辦法,而且從信王趙榛的分析當中,這個計策也並不是完全不可行,關鍵就要找出一個能夠讓夏誠他們都誤會交戰的催發事件。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都沉默在一旁的姚達突然開口了,對著信王趙榛拱手說道:“大人,關於剛剛大人所說的辦法,屬下倒是有個建議。”

“哦?”姚達平時很少會提出建議,而以前隻要有他提出的建議,一般情況下都是最好的辦法。當即信王趙榛便坐正了身子,滿臉期待地看著姚達,說道:“姚達有何建議,快快說來。”

不單是信王趙榛,傅選等人也都是把目光移到了姚達身上。就算是被所有人注視,姚達卻始終保持神色不變,慢慢從自己的袖口掏出了一方錦帛,起身送到了信王趙榛的麵前。滿臉疑惑地看了一眼姚達,信王趙榛還是將錦帛接過來,而姚達也是立刻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明擺著是讓信王趙榛自己打開錦帛察看。帶著滿心的不解,信王趙榛也是快速打開了錦帛,仔細翻閱錦帛上的字句。

這不看還沒什麽,一看完錦帛上的內容之後,信王趙榛的臉唰地一下就變得鐵青一片,冷哼一聲,用力在桌子上一拍,那上好的堅木桌麵,被信王趙榛這一拍頓時就拍成了兩截。信王趙榛寒聲喝道:“沒想到,這兩個宵小之輩就算是到了那樣的地步,還不知悔改。看來,他們是真的想要找死了。”

傅選等人還是不明所以,信王趙榛隨手一甩,便將那份錦帛甩給了傅選,傅選等人連忙接住了,輪流看了一遍,這才明白了前因後果。知道到底發生什麽事之後,傅選等人的臉色也不怎麽好看,吳長老陰沉著一張臉,轉頭望向了姚達,問道:“姚大人,這份情報是否可靠?”

姚達輕輕點了點頭,說道:“這份情報十分可靠。”隻是一句話,也不多加解釋,不過在座眾人卻已經明白這份情報的可信度了,一時間臉色又是難看了幾分。

姚達又是接著對信王趙榛說道:“大人。這樣一來,在明麵上,大人將不得不全心去對付他們,無暇東進,這不就正好符合了您剛剛所說的那個辦法嗎?”

“不錯。正是如此。”信王趙榛低頭思索了片刻後,這才抬起頭,滿臉堅定地說道:“若是以此事為借口,諸路諸侯定會上當。隻是,這樣一來,我就不能搶先一步阻止他們起事了?”

信王趙榛說道:“傅選,那兩處現在是誰在負責?”聽得信王趙榛這麽一問,傅選連忙回答道:“回稟大人。是李燾和伍黑龍將軍。”

“李燾?伍黑龍?”信王趙榛想了想,馬上是笑得更加大聲了,一邊笑一邊說道:“既然是他們兩人,那我就更放心了。鬧吧!盡管讓他們去鬧吧!我倒要看看他們能夠鬧得到什麽地步?”

傅選等一幹老部下則是一個個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吉倩倩眼睛一亮,連忙點頭說道:“大人。既然如此,那我們也應該做一些準備,別到時候我們做了這麽一場好戲,夏誠他們卻沒打起來。而且以現在的實力來看,剛剛執掌福建路的高安實力太弱,說不定一下子就會被其他人給吞了。”

要是換作之前,信王趙榛說不定還巴不得高安被人給滅了,可現在依著吳亮所給出的計劃來看,高安暫時還不能死。信王趙榛腦袋一側,轉過頭又是望向眾人,問道:“那,我們應該如何?”

“大人。”劉和接著回答道:“昔日強秦抵禦諸侯六國,靠的就遠交近攻之策。大人不妨參照此計行事。如今高安的勢力距離大人最遠,大人不妨派人前往福建路偷偷與高安結盟。若是高安被其他幾方諸侯攻打,大人大可從旁協助。到時候大人也算是師出有名,而諸路諸侯也已經是欲罷不能,隻能是相互拚個你死我活。”

“嗯。說的在理。”信王趙榛的眼睛閃過一道道精光,不住地點頭,緊接著,等劉和說完了,信王趙榛便抬起頭,對新投靠自己的文士吳亮說道:“吳亮,此事就由你來全權負責。你可做得?”

信王趙榛突然蹦出這麽一句,頓時就把吳亮給嚇了一跳,之前吳亮雖然已經知道信王趙榛會重用自己,可卻沒想到信王趙榛竟然這麽快就讓自己獨當一麵。

而且吳亮很清楚,若是此計成功了,那吳亮可以說是立了一個大功,將來也可名正言順地進入趙燕軍陣營的核心。隻要加入明顯前途廣闊的趙家軍,自己功成名就就不是難事。

所以,吳亮立刻就起身,對著信王趙榛便跪拜下來,大聲喝道:“大人知遇之恩,吳亮定當鞠躬盡瘁。此事屬下竭盡全力,也當為大人完成。”

“好。”信王趙榛喝了一聲彩,點頭讚了一聲,看到吳亮的模樣,信王趙榛也是十分滿意。選擇吳亮來行此事,不僅僅是因為吳亮智慧過人,更是因為吳亮剛剛加盟趙燕軍的關係。

既然要瞞過夏誠等人,那像傅選、吉倩倩等老部下肯定不能用的了,隻有把名不見經傳的吳亮用上,才不會引起夏誠等人的懷疑,同時吳亮的能力也足夠處理此事。

想通這一點,信王趙榛也算是把這件事給定下來了,隨即信王趙榛轉頭望向那份錦帛,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閃爍著絲絲寒光。

在位於江陵府最東北麵的複州,乃是複州的一座州城,複州的守軍主將,乃是戰將伍黑龍。當年武功山之戰,伍黑龍投軍禦敵,而武功山城之戰過後,伍黑龍也就隨著大軍直接北上,攻取江陵府。期間,伍黑龍立下了不少功績,所以一路攀升,在年前被任命為了這複州的首領將軍。

別看伍黑龍是個武將,可這一年來,卻是在幾名文官的幫助下,把複州的政務處理得十分好,前段時間伍黑龍還得到了來自江陵趙榛的親自嘉獎,若是不出意外的話,過了今年,伍黑龍就有可能被調回江陵任職了。

隨著太陽漸漸西落,伍黑龍帶著一小隊親兵慢慢開進了複州城。不管怎麽說,伍黑龍也是一員武將,所以平時也絕對沒有忘記訓練城內的守軍,而現在伍黑龍正是把剛剛在郊外訓練的兵馬帶回城。

剛剛通過城門口,伍黑龍抬頭一看,就看到前麵一員年輕武將一臉喜色地朝著自己走來,伍黑龍也是不由得一笑,大聲說道:“李燾。你怎麽來了?可是府中出了什麽事?”這年輕武將乃是伍黑龍的助手,現任複州軍的統領,名叫李燾。

別看這李燾好像長的很普通,但卻是頗有能力,伍黑龍這一年來能夠把複州治理得條條順順,李燾的功勞可也不少。而且李燾這人也是性情中人,很合伍黑龍的脾氣,平時兩人的私交就不錯,兩人也不像是上下級,反倒像是兄弟一般。

李燾直接迎了上來,對伍黑龍就笑道:“伍黑龍將軍,這下我可是要恭喜你了。剛剛從江陵城派來了使者,點名道姓要見你。我看是你這一年來的功績讓大人很滿意,這次要把你調回江陵呢。哈哈哈哈!伍黑龍將軍,這兩天你天天念叨著想嫂子,現在終於是如願以償,可以回去看嫂子了吧。”

伍黑龍聽完李燾的話之後,臉上頓時就露出了驚喜的表情,翻身下馬,快步走到李燾麵前,一個拉住了李燾的胳膊,滿臉不敢置信地問道:“李燾。你說的可是真的?哎呀。太好了!我終於可以回江陵去了。”

“哈哈哈哈!誰有那個閑工夫去騙你啊。”李燾一邊笑著,一邊打開伍黑龍的手,指著伍黑龍就說道:“快點吧!我可是記著呢,你說過隻要你調回江陵,一定會拉我一起去。我等著跟你一塊去江陵享福升官呢。別到時候翻臉不認賬啊。”李燾這說的當然是玩笑話,兩人相交一年,伍黑龍是什麽為人,李燾又豈會不知?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伍黑龍也是用力拍了拍李燾的肩膀,哈哈大笑了起來,這李燾的本事,伍黑龍自然是知道,留在這伍黑龍相信,隻要有機會,李燾的前途絕對是無可限量。不管是出於和李燾的交情,還是出於對信王趙榛的忠心,伍黑龍都會幫助李燾獲得那個機遇的。

當即兩人便快步朝著城內的官衙府邸走去,至於伍黑龍帶來的那些兵馬,伍黑龍直接讓自己的副手把他們帶回城內的軍營了。一路走著,兩人也是不停地聊著將來到江陵城的計劃,李燾笑著問道:“伍黑龍將軍,我可是聽說了,你的小舅子現在在大人帳下可是很得重用啊。你說說,你這次回江陵,是不是你小舅子在背後幫了你一個啊?”

伍黑龍先是一愣,隨即又是笑著搖頭說道:“你說的是阿小啊。嗬嗬!不可能的。當初我調到複州的時候,阿小就曾經說過要幫我說說情,看能不能留在江陵,不過卻是被我拒絕了。當時我就特意和阿小交代過,不許他徇私情走後門。別看阿小這家夥現在的官越做越大,我這個姐夫的話,他還是得聽的。”

李燾剛剛的話倒不是在擠兌伍黑龍,伍黑龍的性情,李燾可是很了解的,絕對不是那種靠旁門左道往上爬的俗人。所以伍黑龍這麽一說,李燾也就不再提這件事了,而是抬頭看了看天空,說道:“其實在複州也不錯,雖然地方是偏了點,但山清水秀的。而且這裏沒有那些大城裏麵那麽多事情,在這裏生活下去,也不失為一個很好的選擇。”李燾雖然有很好的才華,但他的性格卻是偏向於淡泊,並不是那麽鍾於名利上的追逐。

而伍黑龍也是很了解這個老朋友,當即便笑道:“你啊你!還是那個老樣子,不過這次你說什麽也得跟我一塊回江陵。”

李燾有個兒子,而伍黑龍也是生了個女兒,就在當年伍黑龍來到複州任職的時候生的,後來伍黑龍和李燾的交情越來越深,伍黑龍幹脆便給自己的女兒和李燾的兒子定了這麽一門娃娃親。李燾也是樂得其成,讓兩家之間的關係更加親近。

兩人這般說笑著,就已經走到了官衙府邸,徑直走進了府內,此刻留守在府內的文官已經是急得團團轉,見到伍黑龍來了,連忙跑到伍黑龍麵前行禮說道:“大人,你可算是回來了。快點吧!從江陵來的使者大人還在等著呢。”

伍黑龍也是點了點頭,對李燾說道:“你且去書房等我,我去見見那個使者。很快便來找你。”

正事要緊,李燾也是對伍黑龍點頭答應了下來,就看著伍黑龍被那文官拖著快步往府內的議事廳走去。而李燾聳了聳肩,便徑直朝另一邊走向官衙府邸的內院。李燾和伍黑龍的關係,複州城內是無人不知,所以平時李燾在官衙府邸內走動,那些守衛根本就不會說什麽。而李燾到官衙府邸內院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左轉右轉,很快便到了書房。

在書房內等了一段時間,李燾的眉頭慢慢地皺到一起了,伍黑龍隻不過是去和江陵來的使者見個麵,這時間也太長了點吧?難道是有什麽事?這個念頭剛剛升起,李燾立刻又是晃了晃腦袋,自嘲地笑了起來,前段時間的鹹寧大戰,趙軍大勝諸侯聯軍,如今正是趙燕軍氣勢大盛之際,能夠發生什麽事?況且,複州地處趙燕軍腹地,就算是發生了什麽事,也扯不上複州才是。

就在這個時候,李燾抬頭一看,正好看到伍黑龍從書房外走了進來,李燾立刻便放下了手中的書簡,笑著迎了上去,說道:“伍黑龍。怎麽樣?這次回江陵……”話說到一半,李燾卻是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因為他看到伍黑龍的臉色竟然變得十分難看,再想起剛剛蹦出的那個念頭,心裏頓時就咯噔一下。

而伍黑龍也是直接走到了李燾的麵前,緊皺著眉頭,鐵青著臉對李燾說道:“李燾,出事了。”

伍黑龍的話再次印證了李燾的想法,這讓李燾臉上的笑容也是一瞬間消散,當即李燾便滿臉緊張地問道:“怎麽了?伍黑龍。到底是出什麽事了?”伍黑龍當年也是經曆了不少生死之戰,平時是極為冷靜的,可現在竟然臉色如此難看,可見這件事絕對不同尋常。

“這次江陵派來的使者,乃是奉了大人之命,特來告訴我們一個重要情報。”伍黑龍也沒有賣關子的意思,直接便回答道:“複州將會遭到齊國與趙構軍的聯合進犯。大人希望我們能夠嚴加防守,守住複州。”

“什麽?”李燾不由得驚呼起來,整個人差點沒有跳起來,滿臉不敢置信地看著伍黑龍,確定他不是再開玩笑,可還是搖著頭說道:“不可能,不可能。齊國人多集中在襄陽府以北,怎麽會跑到這複州來,更不要說是和趙構的官軍混在一起了,這不可能。”

聽到伍黑龍的話之後,李燾的心中充滿了驚訝。伍黑龍的臉色也是很難看,絲毫沒有之前那樣開心的笑容,緊皺著眉頭說道:“不會有錯了,聽說這個消息是大人帳下擔任諜部指揮使的姚達大人,親自送交給大人的。姚達大人行事穩重,這樣一個消息絕對是經過了多方求證之後,確認不會有錯,才會送到大人手中的。”

盡管伍黑龍已經確定這個消息的真實性,李燾還是難以置信。趙構軍雖然被信王趙榛帥趙家義軍軍趕出了襄陽等地區,但因為兵力不足,讓信王軍總帥部接手了過來。負責襄陽防務的正是嶽飛元帥。說白了,就是換湯不換藥,裏外都是信王趙榛的軍隊。當然名義上,是兩方人馬。

但是,趙構宋軍與信王軍本是同根生,都是大宋皇族的軍隊。所以有時候各方麵防備的不是太嚴密。

很多時候,趙構占領區一方的商人還有一些做買賣的軍商們,都還是會來到信王軍和趙家義軍占領的地方,和信王軍以及趙家義軍進行交易,換取一些商品。

而複州就是趙構的宋軍大商人與軍商與趙家義軍交易的主要地方。自從年前伍黑龍開始擔任複州主將之後,對商貿也是放寬了許多條件。他們與趙構帳下宋軍之間也一直都是和平共處,並沒有鬧出什麽糾紛。這好端端的,怎麽趙構的宋軍會來攻打複州?而且還是跟著金國走狗齊國人給聯合起來了。

這些事情伍黑龍自然也是知道的,雖然想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麽,趙構的宋軍和齊國軍會聯合起來入侵複州。但事實已經是如此,伍黑龍所要考慮的事情,就如何抵擋住敵人的攻擊,守住複州。伍黑龍緊皺著眉頭,說道:“我們城內的守軍隻有五千人左右,不過所幸城內的糧草和物資都很充足。如果把複州周邊其他城池的兵力都抽調過來,城內就有了近五千多人,應該可以守得住吧。”

“抽調其他城池的兵力?伍黑龍。難道你打算放棄北麵的縣城?”聽得伍黑龍的話之後,李燾先是一愣,隨即驚呼起來。按照複州的地理位置,複州城位於長江的北麵,在複州城以北,還有一座縣城。不過隻是一座小縣城,無論是城防還是守軍的數量,都不足以抵擋住敵人的攻擊。原本也沒有想到趙構的宋軍會突襲過來,對複州發動攻擊,所以以前伍黑龍也沒有特別注意過那個縣城的城防修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