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張先生的一聲吆喝,那些士兵弟紛紛將手頭正要加到投石車上的夾雜著火雷彈藥的石塊給丟下,同時從旁邊又拿起了一些瓶瓶罐罐直接放到了投石車上。隨著張的命令一下,所有的投石車再度發出,隻是這次發射出來的不再是那些火器,而是一些個瓶瓶罐罐。

而在城外,對於投石車的攻擊已經是習慣了的諸侯聯軍士兵並沒有主要到這些變化,而是充分按照楊林的命令,頂著攻勢就往前衝。一直等到那些瓶瓶罐罐落下來之後,發出一聲聲清脆的碎裂聲,諸侯聯軍士兵們這才發現不對勁。這些東西雖然也有一定的殺傷力,可比起之前的夾雜著火雷彈藥的石塊那就差太多了,除了那些被直接擊中的倒黴鬼之外,在旁邊的人多半都沒什麽事情。

對於這點變化,起初楊林還沒有注意,隻是一門心思地指揮兵馬衝擊關牆,可是隨著越來越多的瓶罐從城上丟了下來,楊林也感覺有些不對勁了。等到對方的新一輪攻擊剛剛結束,楊林便縱馬趕到最近一個被砸中的士兵身邊。

這個倒黴的士兵腦袋被一個瓶罐給砸中,直接就給開了瓢,頭上那紅紅白白地灑了滿地,要不是楊林經曆了不少打殺,已經習慣了,隻怕看到這種惡心場麵,早就吐了。在那士兵的屍體旁,盡是被砸碎了的瓶罐碎片,看上去似乎並沒有什麽危害,這種陶瓷碎片,就連士兵的軍靴也刺不破。

楊林眉頭一皺,猜不透趙軍突然換了這種東西到底是有什麽用意,難道是城裏麵的夾雜著火雷彈藥的石塊已經用完了?不可能。信王趙榛傾盡全部力量來鹹寧,又怎麽可能會不備足物資?這才進攻了幾輪,沒可能會將所有的夾雜著火雷彈藥的石塊都用光了。

楊林幾乎是忘記了此刻正在戰場上,就這麽站在屍體旁低頭思索著,而在另一邊,夏成和王熊也是朝著鹹寧的關牆衝擊,王熊的性子最急,一邊衝一邊朝著鹹寧的城上大聲吼道:“趙燕,出來與我一戰。”

王熊那大嗓門可是出了名的,這一聲吼,可是響徹了整個戰場,無形中,也為聯軍提升了不少士氣,那些諸侯聯軍士兵也是紛紛呼喝了起來,更加勇猛地朝著關牆衝擊。

在城上,聽到王熊吼聲的信王趙榛慢慢睜開眼睛,臉上一瞬間露出了一絲狂熱的戰意,不過很快便消失無蹤。他抬頭看了一眼正望向自己的眾將,咧嘴一笑,說道:“不用看我了。我說過,這場戰鬥全部都交給倩倩來把握。單將軍,替我給王熊打個招呼吧。”

單宏飛先是一愣,不過很快便明白過來,點頭笑了一聲,說道:“沒問題。”說罷,反手一抓,便將自己專用的鐵胎弓抓到了手中,同時另一隻手從旁邊親兵手中的箭匣抽出了一支箭矢,彎弓搭箭,直接便瞄準了城外的王熊。那弓弦拉至滿月,卻是在鬆開的那一瞬間,將箭矢射•了出去。

箭矢就好像是流星一般劃破空氣,比起其他弓箭手所射出的箭矢無疑要快上數倍。而正在奮力衝殺的王熊也是仿佛有所預感一般,猛地抬起頭望向那朝著自己飛射過來的箭矢,當即便大喝一聲,手中的長矛迎著那箭矢便刺了出去。

就聽得鐺的一聲,單宏飛所射出的箭矢無疑是被彈開了,而王熊的長矛也是高高揚起,顯然這一箭之威絲毫不遜色於王熊的長矛。

王熊以前還從來沒有碰到過這麽強勁的箭矢,立刻便用力一扯坐騎,把戰馬是拉得高高揚起了前蹄,發出了一聲嘶鳴。王熊抬起頭望向了鹹寧上,單宏飛正慢慢收起了鐵胎弓,朝著王熊嘿嘿一笑。

“嘖!這個趙燕,看來是不打算出來了。”王熊從單宏飛的笑容中已經讀懂了其中的用意,也是嘿嘿一笑,他自然不會認為是信王趙榛怕了自己,實際上現在這種情況,也的確不是好勇鬥狠的時候。王熊也不在意,提著長矛對著身後的部下喝道:“衝!衝!給老子把鹹寧給我衝下來。老子就不相信了,趙燕還能忍得住。”

王熊如何發飆,楊林現在已經沒有那個精力去管了,他依舊站在那具屍體旁,手中抓著一片瓶罐的碎片,心裏是越來越覺得不安。楊林突然發現,在瓶罐的碎片上,似乎還沾染著很多黑色的油墨,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楊林自己下意識地便把那碎片放到自己的鼻子下麵一聞,這一聞,楊林的臉色立刻就一變,手一顫,那片碎片頓時就掉在了地上。楊林看著那地上滿地的油漬,楊林的臉上已經是布滿了驚恐,大聲叫了起來:“這••••••這是黑色的油。”

雖然楊林沒有見過這種東西,但是也感覺到這是一種油。他猜的沒錯,這正是信王趙榛讓信王軍找來的石油。雖然石油難采,但是也並不是無法獲得。

與此同時,在鹹寧上,吉倩倩看著城外的情況,此刻已經有不少諸侯聯軍士兵已經爬到了關牆上,過不了多久就會攻上關頭了。吉倩倩嘿嘿一笑,點頭說道:“是時候了。傳令給單山嶽、李將軍、謝小鬼、華安四位將軍,發射火箭。”

吉倩倩的命令剛下沒多久,就看到鹹寧左右兩翼的箭塔上,頓時亮起了無數的火光,不過這次的火光不是出現在箭塔的牆麵上,而是在箭塔內點燃的。緊接著,那些火光帶著一陣陣的破空聲,朝著城外的聯軍軍中射去。

而那些已經布滿火油的地麵,在觸碰到這些火箭上的火光之後,頓時就燃起了熊熊烈火。那些沾滿石油的屍體成為了烈火最好的燃料,而之前被火油給濺到身上的士兵們此刻更是悲慘,那烈火蔓延在他們的身上,燒得他們慘叫連連。一時間,整個戰場上布滿了慘叫聲,聽得讓人心悸。

一陣輕風吹過,帶起一股焦臭味,送到了夏誠等人身前,好幾名文官沒有忍住,腦袋一偏,就撲在地上嘔吐起來。而在最前麵的夏誠等人則是臉色慘白,滿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前方的慘劇。

這時候火焰滔天,已經是將近五千餘夏軍都給困在了火海當中了。在火勢沒有消減之前這五千夏軍一個都別想跑出來。而在夏誠旁邊的高安也是傻了眼,被火海給困住的,不光是夏軍,還有王熊、夏成所率領的一部分福建路的軍隊。

雖然之前高安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犧牲自己的那些部下,但夏成和王熊卻是不同,高安心裏清楚,這兩個兄弟部將那可是他的左膀右臂。少了他們兩人,高安今後再也不可能與天下豪傑爭雄。當即高安便立刻對夏誠喊道:“夏兄!夏兄!快••••••快派人去救他們啊!”

“不行。”在夏誠身邊的謀臣張賽涼立刻便否定了高安的話,對夏誠拱手說道:“大人!現在絕對不能再派兵去了。鹹寧前麵那一片已經完全落入趙軍的攻擊範圍,若是再派人衝進去,隻能是白白送死。我們現在隻能是指望這火海能搞盡快熄滅。”

仿佛是為了特意反駁張賽涼的話,就聽得幾聲巨響從前麵的戰場響起,卻是從鹹寧城上又飛起了無數的黑影,鹹寧上的投石車再一次將那些瓶罐丟了出來,直接落到了火海當中。瞬間,那原本剛剛有些減弱的火勢又再度熊熊燃燒起來。

看得那火海又再度燃起,高安的臉色變得越發蒼白,上身晃了晃,差點沒直接從馬背上摔下來,幸虧身後的幾名親兵從後麵托住了他。

童聞博也是無法保持平時的冷靜了,轉頭望向張華軒,說道:“張華軒,你可有什麽辦法?”要是搞政務,童聞博比張華軒要強上許多,可要論起兵道,還是以張華軒見長,所以童聞博把最後希望寄托在張華軒身上了。

而此刻張華軒也是一臉苦澀地搖頭說道:“如果有辦法的話,我又豈會不說?別忘了,那裏現在還有我家大人的五千多將士在呢。顯然趙軍中也是有高人。這一套連著一套,擺明了就設下了個圈讓我們鑽。我們隻是被火困住了幾千人,已經是很幸運了。”

一邊說著,張華軒的臉色也是越發難看,趙燕軍能夠有如此高人相助,看來這次攻打鹹寧的可能性又下降了不少啊。而張華軒能夠想到的,童聞博又豈會想不到,臉色也是跟著變得鐵青一片。

正所謂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從後麵傳來了一聲呼喊聲,眾人也都是下意識地轉過頭一看,隻見一名夏軍戰將騎著快馬從後麵趕來。夏誠一眼就認出,正是之前安排在後軍的帳下大將房雲山,房雲山一邊縱馬朝著這邊趕來,一邊高聲疾呼:“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見到房雲山如此驚慌的模樣,夏誠的臉色越發難看了,房雲山當年率領泰山賊為禍饒州和福建路,性情十分沉穩,是個大將之才。而自從他投靠到夏誠帳下之後,夏誠還從未見過他如此驚慌失措的模樣,不由自主地,從夏誠的心底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很快,房雲山便趕到了夏誠的身前,一個翻身下馬,卻是因為太急,竟然直接摔倒在地。不過房雲山也顧不得那麽多,翻身起來,連身上的塵白都來不及拍掉,便跌跌撞撞地跑到夏誠麵前,對著夏誠就抱拳拜道:“大人。大事不好了。那••••••那劉家軍和彭友軍突然起兵跑了。”

“什麽?”這次可是輪到夏誠上身晃了晃,夏誠隻感覺自己的眼睛一陣發黑,頭暈目眩,身子一顫,倒栽蔥地就往馬背下摔去。

“大人。”“大人。”夏誠這一摔,可是把身邊的部下給嚇了一跳,慌忙上前攙扶。而另一邊的童聞博和張華軒兩人的臉色也是變得極差,兩人都是當世的智者,立刻就猜出了兩軍離開的緣由。

相互看了看,沒想到他們終日算計來算計去算計別人,今日卻是被別人給算計了。這時,夏誠在眾人的攙扶下慢慢站了起來,晃晃悠悠地睜開了眼睛,開口第一句話便呼喚張華軒。

張華軒聽到之後,立刻便跑到了夏誠的麵前,直接便跪拜了下去,滿臉羞愧地說道:“大人,屬下失職。還請大人降罪。”張華軒身為夏誠帳下的首席智囊,這次諸侯聯軍攻打趙燕軍,都是由張華軒全權指揮。可仗打到現在,一戰未勝,聯軍卻是土崩瓦解,如果真要追究其責任來的話,那這責任隻能是由張華軒來擔。

夏誠長長地歎了口氣,卻是對張華軒擺了擺手,說道:“好了。我並非要追究你的責任。事已至此,我隻想問問先生,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張華軒對著夏誠一拜再拜,這才站起身,對夏誠行禮說道:“大人。戰事到了現在,已經是事不可為,當斷不斷,反受其害,倒不如現在便撤軍,還能減少損失。”

這個建議張華軒也是猶豫了再三才做出的決定,盡管夏誠說了不追究自己的責任,但這一撤軍,對於夏誠來說,那可就不隻是這點兵馬的損失了。先前夏誠大張旗鼓地組織聯盟,聲討趙燕,現在聯盟土崩瓦解,而夏誠又無功而返,這對於夏誠來說那可是一個致命的打擊啊。

夏誠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可他回頭看了一眼遠處高聳的鹹寧,卻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對著眾人擺了擺手,也不說話,不過其中的意思卻是再明確不過了。當即,正攙扶著夏誠的魏將楊淮便沉聲喝道:“傳令!鳴金收兵。”

這六個字喊出,一直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高安終於是支持不住了,跟剛剛夏誠一樣,栽倒下馬去。這個命令一下,那就意味著被困在火海內的夏成、王熊兩人再無希望了,

高安失去了兩員將領,更是失去了兩個兄弟,心裏豈能好過?而在高安身邊的親兵也是紛紛上前將高安給攙扶起來,紛紛呼喊著高安。

忽然,在高安身邊的一名親兵看著戰場方向眼睛一亮,高聲驚呼道:“大人。你看,是夏將軍和王將軍。”

一聽到這親兵的話,高安頓時就身子一震,立刻便站直了身子,朝著戰場方向望去。隻見在鹹寧方向,那片火海就像是一堵牆一般擋在了通往鹹寧的道路,而就聽得幾聲暴喝,兩騎突然從那一片火海中衝了出來,高安定睛一看,不正是自己的好友部下夏成和王熊麽。

本來還以為夏成和王熊必死無疑了,現在卻是看到兩人竟然逃了出來,高安也是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一個推開身邊的親兵就迎著夏成和王熊跑了去,一邊跑還一邊喊道:“二位兄弟。你們沒事吧?太好了。”

很快,夏成和王熊兩人已經縱馬跑到高安身邊,見到高安前來迎接自己,兩人同時翻身下馬,快步趕到高安的麵前,對著高安就抱拳,異口同聲地喝道:“將軍,小弟讓你擔心了。”

“沒事就好了。”高安此刻也是激動得手舞足蹈,連連拍著兩人的肩膀。其實要說兩人一點事也沒有,倒也說不上,夏成那臉龐東一塊西一塊的汙漬,身上那套戰袍也是被燒出了好幾個窟窿,而那長長的胡須也是被燒掉了一截,看上去甚是狼狽。

而王熊那就更慘了,上身的衣服早就被燒沒了,連那黝黑的皮膚也被燒得泛紅,肩膀上還多出了好幾個水泡,那一臉的大胡子更是燒掉了半邊。

此刻,楊林也帶著剩餘的兵馬趕了回來,之前楊林先一步猜到了趙軍的計謀,所以躲閃得快,沒有像夏成、王熊他們一樣陷入趙軍的陷阱,所以楊林也沒有受什麽傷,隻是臉上的汙漬多了一些。見到夏誠之後,楊林忙翻身下馬,來到夏誠麵前便直接跪拜下來,喝道:“大人,末將無能,請大人責罰。”

夏誠也是歎了口氣,親自上前扶起了楊林,說道:“好了。不用多說了。輸便輸了。這次輸了,我們下次再打回來就了。走吧。趁著那些大火沒有熄滅,趙軍無法出軍追擊,我們也趕緊撤軍吧。”

說著,夏誠揮了揮手,轉身便上馬離去,雖然夏誠做得十分的灑脫,但看著他的背影,說不出的蕭索和不甘。所有人都明白,這次戰敗之後,夏誠算是徹底失去擊敗趙燕軍的機會了。

今後夏誠所能做的,也隻有是偏安一方,做個一方霸主了。和夏誠一樣的,那就高安了,高安看著至少損失了一半的福建路軍,也是欲哭無淚,回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夏軍兵馬,心中暗暗點了點頭,今後高安想要繼續生存下去,也就隻有和夏誠站在一起了。

大宋紹興元年,江南東路經略使夏誠、江南西路經略使彭友、節度使劉廣以及福建路經略使高安四方諸侯,組成諸侯聯軍,與大宋江陵節度使趙燕的大軍決戰於鹹寧。

而結果卻是出乎天下人的預料,兵力占優的諸侯聯軍一戰未勝,劉廣劉廣更是戰死在鹹寧前。最後,隨著剛剛接任劉廣的劉通與彭友大人彭友擅自撤兵,導致整個諸侯聯軍分崩離析,這場聲勢浩大的大戰,卻是以趙家軍勝利而告終。

當然,明眼人也是看得出,這場大戰的結局,已經標誌著諸路諸侯再也無力與趙燕軍爭奪南宋的天下了。而諸侯聯盟的解體,同樣也標誌著這四方諸侯之間再無聯盟的可能,一場亂戰隨時都有可能在這四方諸侯之間爆發。

而作為這一仗的勝利方,信王趙榛則是帶著大軍凱旋回歸江陵了。鹹寧之戰,除了一開始被聯軍偷襲而導致全軍覆沒的重甲步兵之外,趙軍幾乎沒有損傷。在這樣一場大戰當中,竟然能夠得到如此的戰果,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