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都這樣了,華安等人自然是不敢違背王德的意思,當即便應了一聲,齊齊地走到了王康的左右,華安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王康,隨即還是抱拳說道:“少將軍,請不要讓末將為難。”聽得王德都這麽說了,王康也是慢慢冷靜下來,知道自己再說什麽都沒用了,最後也隻能是垂頭喪氣地跟著華安離開了書房。

王康雖然離開了,但王德心裏還是一股子憤恨不得消停,直接便在書房內亂砸了起來,一時間,這好端端的書房就被王德給砸得一片狼藉。這麽一番發泄之後,王德心中的怒火總算是消了一些,握緊了拳頭,看著窗外就說道:“趙燕啊趙燕!總有一天,老子非要把你擊敗。”

“報——!”一個呼喝聲從外麵傳來過來,卻是一名士兵快步跑了進來,隻是到了書房門口,一看到這書房內亂糟糟的,也是嚇了一跳,一時間竟然不敢進來。

王德轉頭瞪了那名士兵一眼,喝道:“有什麽事?快說。”

那名士兵被王德這一瞪,也是嚇了一大跳,慌忙是對著王德抱拳喝道:“回稟將軍。從府門外來了一個男人,說是有要事與將軍商議。吳副將將軍正在前廳接待此人,並讓小的來請示將軍。”

王德眉頭一皺,若單單隻是這士兵的前麵半句話,王德隻怕就要飛起一腳把這士兵給踹出去。他怎麽說也是這南軍寨的統製大人,又怎麽能夠輕易讓人說見就見的?可是聽得吳副將已經接待了此人,還囑咐這士兵來找自己,王德就猶豫了起來。吳副將是王德的愛將,這個小子和王康卻是截然不同。吳副將的武藝比起王康遠遠不如,可性情卻是比王康要沉穩得多,雖然年紀要比王康小,但辦起事來卻是讓王德很放心。王德當即便問道:“那來人可曾說明是什麽來路?”

士兵搖頭說道:“並沒有說明來路,隻是吳副將將軍接待此人的時候,那人偷偷給吳副將將軍看了一個什麽令牌,見到那令牌之後,吳副將將軍好像是嚇了一跳,這才親自招呼那人,並且派小人來找將軍。”

“令牌?”王德聽得更是不明所以,吳副將雖然武藝不比得王康那般厲害,但也不是個膽小怕事之人,一個什麽令牌?竟然會讓吳副將嚇一跳?王德點了點頭,便直接邁步走出了書房,他決定要親自去看看此人到底是什麽來路,當然,臨走之前也不忘吩咐士兵,帶人去把被他弄得一塌糊塗的書房給整理幹淨。

快步走到了前廳,王德不由得放慢了腳步,豎起耳朵仔細聽前廳內的動靜,卻是靜悄悄的一片,這倒是讓王德有些糊塗了。當即便直接跨步走進了前廳,抬頭一看,隻見前廳內坐著兩人,都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其中一人身穿一身精良鎧甲,式樣倒是和王康身上的鎧甲差不多,隻是身形卻是削瘦了不少,正是王德的侄兒吳副將。另一人,卻是穿著一身十分樸素的青布長褂,頭上包著一方書生巾,看樣子卻是一個讀書人,而這人王德卻是從來沒見過,想來應該就那個要來見自己的客人吧。而此時這名客人卻是麵帶微笑,跪坐在席子上,閉目養神,而吳副將也是跪坐在對麵,雙目緊緊盯著此人,一點也不放鬆。

看著吳副將的模樣,王德也是不由得暗歎,這要是換作自己的那個長子,別說是像現在這樣一動不動了,就算是普通的跪坐在那裏,他也做不到。王德深吸了口氣,對著吳副將便喊了一聲:“吳將軍。”

聽得王德的喊聲,吳副將這才發現王德來了,忙是站起身,對著王德就抱拳喝道:“大人。”話音剛落,眼睛就往那名客人的身上飄了一眼,對王德使了個眼色。

王德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明白了,隨即又是轉頭望向了那名客人,笑著說道:“這位,這位先生,在下正是這南軍寨首領王德。不知道先生點名要見在下,卻是有何事相告?”

那年輕書生這才慢慢睜開了眼睛,見到王德則是淡淡一笑,也是站起身,對著王德便拱手一拜,笑著說道:“早就聽聞將軍乃是當世豪傑,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大人的風采果然是令人折服。小人見過大人。”

王德那可是老油條了,當然不會被這年輕書生幾句馬屁就給拍暈了頭,嗬嗬笑了幾聲,一雙眼睛卻是始終盯著年輕書生的臉,淡淡地說道:“先生客氣了。在下不過是一介草莽,如何當得起先生的稱讚。隻是先生似乎還沒有回答剛剛在下的問題,不知道先生是從何處來,來此卻是有何事相告?”

那年輕書生卻是嘴角微微一翹,一直保持著微笑的表情,卻是從袖口掏出了一塊令牌,朝著王德一亮,便又很快就收了回去。不過就這麽匆匆一亮,王德卻是看得清清楚楚,一塊黑色的,半個巴掌大的令牌,在那令牌上,刻著一個清楚的銀白色的“夏”字。

“夏”。王德立刻就想到了遠在鼎州的夏誠。難道此人是夏誠派來的?王德立刻就緊張起來了。雖然夏誠起兵消滅了盤踞在南軍寨以南英宣的餘黨之後,夏誠也是洗清了英宣同黨的名聲。而且,趙構同樣封夏誠為一方經略使。隻不過,夏誠和趙燕之間的關係可是沒有緩解多少。

不管怎麽說,現在王德名義上,可是趙燕手下的人,這私下會見夏誠的使者,這要是被江陵方麵知道了,恐怕就不太妙了。

看著王德那張陰晴不定的麵孔,那年輕書生笑著把令牌又收回了袖口,隨即便對著王德說道:“大人。小人奉我家主人之命,有些事情想要和大人談一談,就不知道大人是否能夠……”年輕書生的話並沒有說完,可他的意思卻是很明顯。

王德也隻是稍稍低頭思索了片刻,便點了點頭,對著吳副將做了個手勢。吳副將見了,也是立刻明白王德的意思,當即便對著王德一抱拳,直接退了下去。臨走時,也不忘幫王德把前廳的房門給關上。而沒過多久,就聽得外麵傳來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卻是吳副將帶著一幹親兵把整個前廳給團團包圍了起來。

隨即王德便對那年輕書生說道:“先生,現在外麵已經被戒嚴,先生與在下的談話絕對不會有第三個人聽到。這樣,先生可否滿意?”

那年輕書生當即便正色對王德一拜,說道:“大人。請恕小人剛剛失禮。小人姓張,名通,家叔乃是夏公帳下謀臣張賽涼。此次來南軍寨,乃是奉了夏公之命,特地有一事與將軍相商。”

“張賽涼?”王德的眼睛一亮,他當然聽說過張賽涼了,聽聞此人是夏誠手下的第一謀臣,而且還是南方大世家張家的繼承人。上次夏誠被趙燕攻打,岌岌可危,正是此人通過自己張家繼承人的身份,為英宣與夏誠牽線搭橋,這才說動英宣出兵,救了夏誠一命。

不過光是這麽說,卻是不能讓王德相信,王德卻是淡淡一笑,徑直坐在了剛剛吳副將坐過的席位上,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眼前這個自稱張通的人。張通卻也是立刻明白了王德的意思,淡淡一笑,卻是又從自己胸口最裏麵的一層掏出了一個薄薄的錦囊,直接便遞到了王德的麵前,笑著說道:“這乃是我家大人親筆書寫的密信,還請王監軍過目。”

王德接過錦囊,直接便打開一看,正是一塊錦帛,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跡。王德仔細一看,卻是很快便相信了眼前這人的身份,因為這份密信上的字跡,確實是出自夏誠之手。他看過夏誠的親筆書寫的書信,因此也是認得夏誠的筆跡。

這封密信上的內容倒也簡單,都是一些沒有營養的東西,無非是夏誠說些什麽往日的交情與往事回顧。似乎都是在說廢話。

不過王德卻並不認為這有什麽不對,畢竟這個張通所執行的肯定是重要任務,而且一路上要跨過信王趙榛的地盤,若是他不幸被信王趙榛的人抓住,這密信肯定會落入信王趙榛手中。要是那些重要的事情都記載在密信裏,那豈不是壞了大事?

確認了張通的身份,王德心中的警惕也是稍稍放鬆了一些,對張通一擺手,說道:“張先生請坐。不知道夏公此次派張先生來找在下,到底是有何事相商?”

張通坐回了原位,卻是正色說道:“不瞞大人。小人此次奉夏公之命來,就是找大人商量件大事的。”

王德的臉色又是凝重了幾分,沉聲問道:“張先生,有什麽話,就請直說吧。不用拐彎抹角了。”

王德的話語不善,而張通卻是沒有什麽不高興,隻是淡淡笑道:“既然大人如此直爽,那小人也就不客氣了。夏公之意,就希望大人和王德將軍能夠與夏公聯手,襲取江陵和東進紹興。”

雖然已經隱約猜到張通的用意,但當他真正聽到張通說出來之後,王德還是不由得被嚇了一大跳,差點沒有直接就跳起來。過了好半天,王德才是恢複了常色,卻是冷笑著說道:“張先生可真會說笑。江陵乃是大宋城池,趙大人駐守。而那紹興更是陛下的居所。夏公意欲在下襲取江陵與紹興,這不是明擺著要讓我等再次造反?在下雖不才,但也是世襲宋祿。豈能做出背叛朝廷之舉。”

“哈哈哈哈。”聽得王德的話之後,張通卻是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說道:“大人。如今陛下雖然身在紹興,但那江陵是否歸陛下所有,天下人心中都是一清二楚。大人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態呢?明人不說暗話。小人此次前來,乃是奉了夏公的密令。夏公的確是抱有誠意,希望能夠與將軍合作,清除趙燕,並指紹興,扶住宋室。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張通把話都說得這麽明了,王德也就不再掩飾了,況且夏誠的這個提議,的確是讓王德有些心動。之前王德也在為無力找趙燕算賬而惱怒,現在夏誠就給王德提供了這麽一個絕妙的機會。而就算是撇開這一點,匡扶大宋什麽的虛言就不用說了,如果當真有夏誠的協助,那攻破江陵就有可能實現。

隻要王德操作得好,讓夏誠和趙燕拚個你死我活,而他則來撿便宜東進紹興清君側,說不定王德就能取而代之,成為新的皇帝。

生在這個亂世當中,如果說王德心中沒有半點野心,那絕對是騙人的。對於皇帝位置,王德心裏多少也有些向往,要是有機會能夠讓他也得償所願,王德當然是願意的。

不過王德也不是那種許諾了一些利益,就會衝昏頭腦的人。他緊皺眉頭問道:“張先生,夏公所言雖然正合我意,但卻不知夏公如何應對趙燕手下的那些大軍?據我所知,當年夏公可是被趙燕的大軍打得很是狼狽啊。”

雖然王德直言不諱,但張通倒也沒有怒意,而是笑著回答道:“大人會有這樣的顧慮也是正常。若是單單靠夏公一方,又或者是靠大人一方,自然是無法撼動那趙燕的實力。不過嘛,若是大人能夠與夏公合作,雙方聯手,前後夾攻趙家義軍。信王趙榛的兵馬必定是首尾不能相顧。到時候,大人想要直取江陵,也並非不可能吧。”

王德卻沒有那麽好糊弄,立刻便抓住了其中最為關鍵的一個問題,問道:“張先生且慢。在下想要先弄清楚。若是在下與夏公共同起兵,那到時候與那趙燕交戰的,是夏公的兵馬,還是在下的兵馬?”王德可沒有那麽傻,要是夏誠想要讓他的兵馬做替死鬼,和信王趙榛的主力兵馬去拚,那王德是不可能會答應夏誠的要求的。

聽得王德這麽一問,張通卻是露出了玩味的笑容,直勾勾地看了王德一小會兒,這才說道:“大人所擔憂的事情,小人也猜得到。夏公此次既然是誠心實意欲與將軍合作,自然也不會在這些事情上和將軍耍心眼。既然大人問起來了,那小人就為將軍細細道來。”

張通則是微微一笑,說道:“若是大人出其不意,反攻趙燕所在的江陵的話,必定會讓趙燕在江陵府的部署大亂。到那時,趙燕的兵力布置,就會露出大大的破綻。”

王德這下有些坐不住了,忙是對張通說道:“張先生,那依你剛剛所說,那豈不是要在下的兵馬先動,夏公才會出兵支援?那樣一來,那在下一開始豈不是要受到趙燕大軍的全麵攻擊?這,這未免太過冒險了吧?”

“哈哈哈哈!”聽得王德的話,張通卻是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王德麵紅耳赤,差點就要發火了,張通這才止住了笑聲,說道:“大人。想要得到好處,不冒點風險怎麽行呢?況且夏公如此計劃,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夏公若想要起兵攻打江陵,隻有通過公安和繞道南寨這麽兩條路。”

“兵貴神速,耗時太長的話,趙燕完全能夠有餘力調集兵馬北上支援,根本無法動搖趙燕的兵力安排。而至於公安,有黃雲飛的重甲步兵在,趙燕可以說是完全用不著擔心公安的安全。可以說,夏公若是先起兵,根本就無法起到打亂趙燕兵力部署的用意。到時候,大人也是無法找到時機動手,隻會平白讓趙燕提高警惕。”

“呃。”不得不說,張通的話很有道理,王德也找不到半點問題,最終也隻有承認張通的提議才是最合適的。不過王德還是很小心,顯然夏誠的這個計劃讓王德很沒有安全感,王德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說道:“張先生依在下看,夏公的這個計劃還是要好好商榷一下才行吧。”

“這個自然。”似乎早就猜到王德不會立刻同意的張通,對王德的這個說法也是立刻就接受了,當即便說道:“不若這樣,大人盡管可以先去找人商量一番,若能提出更好的解決方案,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張通的話簡直是說到王德的心坎上了,王德立刻便起身對張通說道:“如此,那就多謝張先生了。張先生一路趕路,必定是十分勞累了。在下一定會為張先生安排好,讓張先生可以好好休息。來人啊。”

王德最後一聲呼喝剛剛落定,吳副將便立刻從大廳外推門進來,對著王德就抱拳喝道:“大人。”

王德指了指張通,對吳副將說道:“吳將軍,你現在就給張先生安排一間上房,令人好生招待。不得怠慢。聽到沒有?”

吳副將先前倒是不知道張通的名字,不過現在大廳內除了他和王德之外,就隻有張通一人了,吳副將就算是用腳趾頭想也能夠想到張先生是誰,當即吳副將便先對王德一禮,隨即又是轉而對張通說道:“張先生。請隨末將來。”

等到送張通離開之後,王德的臉上終於是露出了一絲興奮和沉重。王德動心了,雖然是有很大的風險,但如果成功,所獲取的利益,那也足夠讓王德瘋狂了。

王德雖然為人謹慎,但生在這個亂世,想要成就一番霸業,光有謹慎是不夠的。必要的時候,也需要一些瘋狂。

當即王德便轉頭對外麵的士兵喝道:“去。把華安和王成給我叫來。”

王德下了命令,很快便有人將華安和王成給喊了過來,見到兩人到了,王德也是迫不及待地把剛剛所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王德滿臉期待地看著兩人,說道:“事情就這樣,你們可有什麽好的建議?”

“這還用得著想嗎?大人。咱們立刻就起兵,直接攻下江陵就了。正好可以為少將軍報奪妻之仇。”王成和王康一個德行,動不動就喊打喊殺。之前他也聽說了王康在江陵的遭遇,當然是為王康鳴不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