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江陵,兩人還是經常因為政見不合而爭吵,所以見到章曉反對自己的意見,劉樺並沒有感到意外,反倒是頗有興趣地望向了章曉,期待章曉能夠說出什麽樣的言論。

章曉對著劉樺笑了笑,隨即朗聲說道:“大人。那彭友固然心中暗恨夏誠,但彭友也不是傻瓜。如今的夏誠,一舉消滅了劉師道的殘餘力量之後,勢力大增。而且,趙構分封各路義軍首領為官員後,這一手也算是逆境中保全自己的妙招了。現在彭友與夏誠也是成為了大宋忠臣。彭友不管多想找夏誠報仇,沒有個由頭,那也是不敢輕舉妄動的。”

聽得章曉這麽一說,劉樺立刻就不服氣了,馬上便反駁道:“章大人此言差矣。彭友此人又豈是那種做事前瞻後顧之人?當初他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與高安勾結將諸多的義軍首領給害死了。足見其人膽大包天。而且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若是真能挑撥他與夏誠之間的關係,彭友定然會再次出兵鼎州。”

“不可能。”對於劉樺的辨言,章曉想都不用想,就否定了,幹脆就轉過身麵對著劉樺就說道:“劉大人,此一時彼一時。當日彭友害死諸位義軍首領,是因為那些義軍的勢力越來越大,威脅到了彭友軍。彭友為了自保,不得已才會出此下策。而現在彭友雖然慘敗,還將南方之地讓給我們,在我們聯合的幫助下擊敗了劉光世的軍隊,占領了嶽州。此時他也坐擁嶽州、益陽和辰州,前途無可限量。又豈會為了往日一些恩仇,而冒險攻襲鼎州呢?”

一時間,劉樺和章曉兩人就幹脆在議事廳內爭辯了起來,你一言我一句,卻是誰也說服不了誰。在座的眾人卻是早就習慣了這個情況,都是相視苦笑了起來。若是旁人,斷然不敢在信王趙榛麵前如此放肆,隻是這兩人都是信王趙榛手下的少年英才,深得信王趙榛寵信,而信王趙榛似乎也樂得見他們兩個這樣爭辯,從來都不出聲阻止。信王趙榛都沒意見了,那其他人就更加不會多說什麽。

就這樣,兩人足足吵了近一個多時辰,吵得他們的嗓子眼都冒煙了,這才停了下來。而信王趙榛也是聽得直打瞌睡,見到兩人總算是停下來了,信王趙榛也不再多問,很顯然,兩人還是誰也沒有說服誰。當即信王趙榛便站起了身,伸了個懶腰,整個背部頓時就劈裏啪啦的作響。

信王趙榛淡淡地笑道:“既然諸位現在還拿不出什麽解決的意見,此事就暫且商議到這裏吧。諸位暫且回去,明日給我遞上一份各自的意見,我到時再來定奪。大家都退下去吧。”

和往常一樣,隻要章曉和劉樺兩人爭辯結束之後,信王趙榛便直接宣布會議結束。幸虧在此之前,已經把其他的事情都商議完了,要不然,這還真的是耽誤事情啊。聽得信王趙榛發話了,包括章曉、劉樺兩人在內,眾人全都是起身,朝著信王趙榛拜道:“恭送大人。”

信王趙榛隨意地擺了擺手,便徑直走出了議事廳,而跟隨信王趙榛多年的親兵首領王稟,見到信王趙榛出來了,連忙是上前將披風給信王趙榛披上。現在才剛剛入春,這江陵府之地可不比得武功山、桂陽軍,這裏的寒氣還是很重的,雖然信王趙榛的身體壯實,但身為信王趙榛的親兵,王稟還是要盡上自己的職責。

抬頭看了看天色,原本正要往後院走去的信王趙榛,卻又收回了腳步,而是對王稟做了個手勢。見到這個手勢之後,王稟立刻便會意,當即便抱拳一拜,轉身就走了。而信王趙榛則是左右看了看,看到一名婢女正好路過,信王趙榛當即便招手喊道:“你,過來。”

那婢女不過是節度使府上最底層的下人,見到信王趙榛相召,哪裏敢多問什麽,低著頭,快步便跑到了信王趙榛的麵前,盈盈一拜,低聲說道:“奴婢見過王爺。”

“嗯。”信王趙榛點了點頭,對那婢女說道:“你且去傳話給媚兒,就說我有點事,要出去一趟。嗯,今天晚上我就不回來了。”

聽得信王趙榛的吩咐,那婢女連忙是點頭說道:“奴婢遵命,奴婢這就去為王爺傳話。”見到信王趙榛對著自己揮了揮手,那婢女這才轉身,小跑著往後院跑了去。而信王趙榛看著那婢女匆匆忙忙的背影,也是不由得啞然失笑。

此時,王稟又跑了回來,對著信王趙榛抱拳一拜,沉聲說道:“大人,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了,馬車正在後門候著呢。”而聽完王稟的話,信王趙榛便點了點頭,應了一聲,便在王稟的帶領下,徑直朝著節度使府的後門方向走去。

而這個時候,那名婢女已經到了後院的廂房,在廂房內,信王趙榛的正側妃吳媚兒,此刻正在幾名宮女的伺候下著衣。經過了一年的經曆,吳媚兒也不再像是當年見信王趙榛時那般刁蠻、任性了,反倒是多出了幾分成熟和嫵媚,特別是那身形變得更加豐滿圓潤,在輕紗的映襯下,顯得越發誘人。

聽完婢女為信王趙榛的傳話之後,吳媚兒正好穿戴好了衣衫,也沒有說什麽,隻是輕輕頷首,嬌聲說道:“嗯,這件事知道了,退下吧。”

沒過多久,按照信王趙榛的吩咐,王稟派人把劉和給請了過來,之後就隻有信王趙榛和劉和兩人在書房內秘密商談了很久。沒有人知道兩人到底說了些什麽,隻是當兩人從書房內出來的時候,臉上都是布滿了微笑。

轉眼又過了兩天,從江陵城城東趕來了一小隊人馬,卻是清一色的輕騎,這一隊人馬大概有近三十餘人,不過隻要是明眼人就能夠看得出來,這三十餘騎無一不是精銳的士兵。特別是帶頭的那一人,身材魁梧,麵容猙獰。

這隊人馬趕到了城門口的時候,城門口卻也早早地就有一隊人馬守在那裏,帶頭的一人正是信王趙榛帳下的第一辯士程萬裏,而在程萬裏身邊的,則是一方統領趙雲。見到趕到城門口便齊刷刷止住腳步的這三十餘騎,趙雲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立刻便側頭附在程萬裏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那程萬裏聽了之後,微微點了點頭,隨即滿臉笑容地朝著那隊騎兵迎了上去,拱手一拜,笑道:“諸位遠道而來,實在是辛苦了。在下程萬裏,奉節度使之命,特來迎接使者。”

聽得程萬裏自報家門之後,那魁梧大漢還沒有多說什麽,倒是在魁梧大漢身邊的一名看上去有些瘦弱的男子眼睛一亮,立刻便翻身下馬。他對著程萬裏便拱手拜道:“原來是鼎鼎有名的秦程萬裏,程大人。在下張文心。見過程大人。今特奉彭友大人之命,前來江陵向節度使大人問好。這次前來,下官代表我家節度使大人特送來絲綢、玉器、瓷器、茶葉等物,送給你家大人的。”

程萬裏和張文心兩人這般寒暄,卻是讓張文心身後的那魁梧大漢有些不耐煩了,摸了摸臉上像倒鋼針一般的絡腮胡,左右看了看,最後目光定在了標杆一般站立在一旁的趙雲身上,眼睛一亮,立刻便喊道:“喂!那白臉小子,你可是趙燕部下的戰將?”

魁梧大漢這話一說出口,頓時整個場麵都變得死寂一片,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那魁梧大漢身上,特別是趙雲和程萬裏以及他們身後的那一幹將士,每個人臉色都透著不善。

趙雲的一雙目光就像是兩把利劍,狠狠地刺向那魁梧大漢的臉上。而在一旁的張文心頓時就暗暗叫苦,早就知道,把這渾人帶來,定是要闖禍的。這笨蛋難道沒長腦子嗎?竟然在趙燕的地盤上,對趙燕和他的人如此口出不敬?

“哼!”沉寂了片刻,就聽得趙雲冷哼了一聲,淡淡地說道:“節度使何等的身份?他的名諱,豈是你這等無名小卒所能夠提起的?簡直就不知天高地厚。”雖然趙雲的語氣很平淡,但是個人就能聽得出,此刻趙雲的心情可是很不好。

“娘的!你個小白臉說什麽?夠膽子就再說一遍。”那魁梧大漢聽了,立刻就怒吼了起來,見到趙雲沒有騎馬,他也是一個翻身,從馬背上下來,手往馬鞍上一探,卻是抽出了一個造型怪異的長柄武器。這魁梧大漢的身材已經是比一般人要高出許多了,而他這武器的長度,竟然還要比他的個頭高出一截。就聽得那魁梧大漢挺起了這長柄武器就怒吼道:“老子就喊趙燕大人的名字又怎麽了?我王熊認識他趙燕的時候,你個小白臉還不知道在哪裏蹲坑撒尿呢。今天老子就要用這長矛,代替趙燕大人好好教訓教訓你。”

聽得王熊不但沒有改正,反倒是左一句趙燕大人,右一句趙燕大人地亂叫,而且對自己也是口出不遜,趙雲哪裏還能忍得住,也是跟著冷哼了一聲,卻是一句話也不說,直接便從身後親兵手中接過了自己的銀槍,大踏步地就往王熊走去。

“哎呀!這位將軍息怒!息怒!”張文心見了,那可就慌了,連忙是擋在了王熊的前頭,不斷地朝著趙雲作揖,說道:“這位將軍。王熊將軍和你家節度使大人乃是舊識,所以言語上多有冒犯。還請這位將軍莫要見怪。息怒啊。啊!程大人。請你也來勸勸吧。這樣鬧大了,真的對誰都不好啊。”張文心見到自己的勸說沒有起到作用,立刻就把主意打到了旁邊看熱鬧的程萬裏身上了。

不過程萬裏顯然並不打算出這個頭,隻是聳了聳肩膀,說道:“這個,還請恕末將無能為力。論官職,趙將軍可是高過末將。這次迎接諸位使者,趙將軍才是主要負責人,末將隻是給趙將軍打下手罷了。”程萬裏不肯出頭,顯然也是因為王熊的出言不遜讓程萬裏也有些生氣了,擺明了是想要讓趙雲好好教訓一番這個口沒遮攔的在下。

“張文心,你閃開。”張文心本來還想要繼續說些什麽,卻是一隻大手直接出現在了他的後衣領上,一個便將他給拉開了。王熊挺起了長矛,便麵對麵地看著趙雲,笑著喝道:“你姓趙?莫非你就這幾年風頭正勁的太行山好漢趙雲了?哈哈哈哈!有意思。我當初在益陽的時候,就聽說過你的名頭了。一直都想要和你好好打上一場,好!今天正好可以圓了這個心願。”

說罷,王熊哇呀呀地一聲怪叫,卻是聽著長矛便朝著趙雲刺了過去。而趙雲見到王熊出手了,眉頭一皺,卻也是不敢怠慢,忙是腳尖一點,身子側到了一旁,手中銀槍立刻便迎著王熊發動了反擊。

倆人都是高手,兩人這一動手,立刻就能夠擦覺到對方的實力。顯然對方和自己一樣,都是屬於頂級高手的級別。不過兩人卻都沒有因此而冒出退縮的念頭,相反,都是越興奮了。

兩人這一交手,就憑這城門口這些人絕對不可能勸得住的。張文心被嚇得是臉色慘白,這裏可不是彭友的地盤,就他們這三十多人,在這裏和那趙燕的心腹愛將趙雲打起來了,這豈不是糟透了?

張文心現在是後悔死了,當初為什麽要接下這麽一個任務。而程萬裏此刻也看出來了,這個王熊的實力竟然不在趙雲之下?這讓程萬裏也是感到極為吃驚,沒想到這次彭友所派來的使者當中,竟然會有這樣的高手。

當即程萬裏也不再管張文心怎樣,轉身便走到了城門口的那些親兵身邊,招來一名親兵,耳語了幾句,那親兵便立刻對程萬裏抱拳一拜,轉身就跑進了城。

程萬裏的這個小動作,正在拚殺的趙雲和王熊自然是不會知道了,此刻他們兩人已經是全神貫注地融入了這場拚殺當中。連著拚了十來招之後,兩人同時往後退了三步,卻不是要就此罷戰。隻見兩人異口同聲地怒吼了起來,兩股強大的氣勢頓時就從他們的身上爆發出來。氣勢。被稱為頂級高手所特有的氣勢。兩人爆發出自己的氣勢,代表著兩人不再藏私,要拿出自己的全部實力來作戰了。

而最先出招的,正是趙雲。隻見趙雲雙目寒光一閃,那如雕刻般的臉頰沒有絲毫變化,而他本人則是提著銀槍便朝著王熊衝殺了過來,隨手就一槍刺出。那銀槍剛剛刺出沒過一會兒,瞬間就轉化成了漫天槍影。

趙雲一出手就用上了絕招,足見趙雲對王熊的重視。麵對漫天槍影,王熊咧嘴一笑,卻是絲毫不懼,喝了一聲:“來得好。”說完,竟然主動就往槍影衝了進去。緊接著,就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響起,甚至不時飆出一層血霧。

看到那鮮紅的血霧灑出,張文心頓時就嚇軟了腳,而程萬裏也是嚇了一大跳,他之前之所以沒有阻攔趙雲,也隻是想要教訓教訓王熊而已,可沒真的想要王熊的性命。畢竟現在信王趙榛和彭友之間還沒有到那種撕破臉皮的程度,可要是彭友的使者死在了江陵城,那問題可就大了。

當即程萬裏便驚呼:“趙將軍。請手下留情。”程萬裏的話音剛落,隻見趙雲的臉色一驚,卻是立刻撤回了槍影,連著往後跳了幾步,麵色凝重地望向了前方。

而在前麵,塵煙散去之後,露出一個碩大的身影,正是王熊。隻是此刻的王熊卻是顯得有些狼狽,上身的鎧甲變得是破破爛爛的,身上一條條的血痕,顯然是剛剛被趙雲的銀槍所傷。隻是王熊本人卻是仿若什麽事都沒有一般,嘿嘿一笑,說道:“哈哈哈哈。痛快。痛快!你這小白臉竟然也有這麽厲害的招數。還真是讓我大吃一驚啊。”

別看王熊這副模樣,趙雲卻是心裏明白,剛剛自己的亂閃槍槍使出雖然也刺中了不少槍,但大多都是無傷大雅的小傷,真正的要害部位,卻是被王熊用長矛給擋了去。亂閃槍槍並不是沒有人破過,可像這樣破掉自己的亂閃槍槍,王熊還是頭一人。

緊接著,就看到王熊咧嘴一笑,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你使出了這麽精彩的一招,那我也不客氣了。接下來就該輪到我了。吃我一矛。”說罷,王熊一個大踏步向前,手中的長矛立刻便朝著趙雲刺了過來。

這一矛刺出,在旁人看來,倒也隻是威勢驚人罷了,可在首當其衝的趙雲看來,卻仿佛是時間停頓,那長矛看似不快,但瞬間便至。趙雲不由得一驚,下意識地便往後一退,堪堪躲過了絕殺一擊。王熊這一擊直接擊中了地麵,就聽得咚的一聲。地上頓時就出現了一個大坑,頓時煙塵四起。

看著地上的那個大坑,在場的那些士兵一個個都是咽了口口水,麵麵相覷,別的不說,光是這一招的威力,就足夠威懾普通人了。這一招要是磕到碰到,一般人隻怕是會立刻斃命吧。

不過那趙雲卻顯然不是一般人,在見識到王熊這麽強悍的攻擊之後,趙雲非但沒有膽怯,反倒是越發的興奮,嘿嘿哼了一聲,卻是再度使出了亂閃槍槍,無數槍影,再次將王熊給罩了起來。

而王熊也是不甘示弱,提起長矛,也是迎著那槍影便掃了過去。“鐺。”這次的交鋒卻是極為短暫,就聽得撞擊聲響起,轉眼間,那無數槍影便散去,兩人中間隻有一槍一矛交錯在一起,長矛的鋒刃和銀槍的槍頭不斷地摩擦,擦出無數火花,足見兩人正在暗自較著勁。

不過趙雲的優勢卻是在速度和技巧,要是比力氣,卻不是王熊的對手。眼看著銀槍一點點地被逼了回來,趙雲的眼中精光一閃,卻是怒吼一聲,手腕一轉,卻是用上了柔勁,把銀槍一轉,想要將長矛的攻勢引到旁邊去。隻是趙雲的想法雖然好,可偏偏王熊不會讓他如願,喝了一聲:“想得美,給我破!”

說罷,手中的力道又再加大了幾分,竟然就這麽壓著趙雲不斷地往後退,而長矛的鋒刃也已經逼到了趙雲的頸脖處,隻要再逼近一寸,必然就要貫穿趙雲的咽喉。

如此危急之際,趙雲自然不會束手就斃。之前一招沒有起到作用,趙雲靈機一動,一隻腳往後一停,止住了向後的趨勢,緊接著,整個人卻是往旁邊一轉,那長矛的鋒刃就這麽險險地擦著趙雲的皮膚劃了過去,隻留下了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