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蠻族首領在認真聽著,信王趙榛笑著緩了一下了,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在遙遠的北方,有金銀礦場,還有能點火或研製類似火藥的強大武器得石油。在海洋南麵的島嶼,有散發著濃鬱香氣的香料,有奇特的動物。還有玉米。你不知道玉米是什麽東西吧,那可是一畝地產千餘斤糧食的植物。而且不怕幹旱。”

“你就那麽確定,投入會產生回報,入不敷出是常有的事情。”蠻人族首領魯奎反駁道:“一旦在計劃的開始產生挫折,對於你整個設想的打擊都是毀滅性的。”

信王趙榛心中暗笑,對方已經站在他一邊來思考,這說明他已經說動他們與自己走到一條船上了。畢竟合作同存,而後共同致富,這件事情對於蠻人族的誘惑是與生俱來的,幾乎無法抵擋。

“所以我才需要你們以及我的信王軍,還有億兆大宋、金國的所有民族地百姓,再加上我的經驗。”他說道:“計劃周全再加上一點運氣,任何事情都是要承擔風險的。你們看到個人的開拓遠航行為往往失敗,是因為他們背後缺乏強大的助力,這個助力就是軍隊與武器和工具,甚至是整個國家和所有士商百姓的支持。”

信王趙榛心想,其實一些大商其實偶爾也有自發的到海上進行商貿的行為,然而在海洋到處都是敵人林立的情況之下,沒有人敢在未知的領域投入太多。因此這種投入常常是一次性的,一去不返,久而久之,除了真正的賭徒之外、就沒有人再對海洋甚至北荒大地感興趣。

但這也是因為大多數人對於海洋和新大陸以及北方大片地區沒有明確的認知導致的。然而他卻有一個優勢,那就是他知道他的投入一定會產生回報。這就是未來數百年西方人經驗的優勢。

蠻人族首領魯奎沉默了半晌,最後他點點頭說道:“好吧,信王千歲,你說服我了。如果你真的可以做到這一切,你需要我們怎麽做?”

“不是我需要你們怎麽做,”信王趙榛答道:“而是你們要保護好自己的果實,你們會明白的。這個世界上不僅僅是我有野心,其他國家和權勢者以及北方遊牧民族的貪婪,你們還沒有真正見識過呢。”

蠻人族長老點點頭。“我明白了。”他說道:“不得不說,大人你是我見過最優秀的說客。”

信王趙榛微微一笑。他從桌上拿起那兩封信說道:“還有最後一件事想要拜托你們。”

“你說。”蠻人族首領魯奎吸了一口氣,信王趙榛之前那一番話甚至讓他都有些激動了起來。如果真的可以做到,那對於整個世界的改變可以說是天翻地覆的。如果說宋太祖趙匡胤是大宋開國鼻祖,大宋國土最大的開拓者,那麽這個信王趙榛恐怕就要主宰下一個大宋輝煌的曆史了。

當然,如果他能夠成功的話。

“幫我送兩封信。”信王趙榛說道。“信?給誰的?”蠻人族長老問道。

“穿過森林你們可以沿著酆水河,從最近的距離抵達西麵邊的莫林劉家寨子,我有一些屬下此刻正在那邊。”信王趙榛答道:“你將這封信送到一個叫牛瑞東的人地手上,寨子裏麵都是我們的人,他是那裏的頭目,想必你們不會弄錯。”

蠻人族首領魯奎接過了信,看了看,然後問道:“還有需要幫忙的麽?”

信王趙榛搖搖頭:“沒別的事情了,剩下的也隻有交給時間來證明。我還有別的事情,就不送各位了,預祝你我各自成功罷!”

蠻人族首領魯奎點點頭,“那麽告辭了。”他帶著兩人向年輕的領主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打開門出去了。

這時,一旁的崔虎這才抬起頭,看著蠻人族首領魯奎三人離開,回過頭問道:“信王千歲,你把信也一齊交給他們了?”雖然這個崔虎一向知道信王趙榛辦事滴水不漏,不過對於陌生人卻難免不放心。

因為他不明白信王趙榛為何會對三個素未謀麵的人如此信任,不但將白月委托給對方,還將生死存亡的大事也一並交到對方手上。即便說對方是誠實義氣為先的蠻人族,可是這個身份如果是冒充的又該怎麽辦?萬一這些蠻人為了更大的利益出賣了他們怎麽辦?

但信王趙榛自然不好和他解釋原因所在,因為外麵他已經讓吉倩倩飛鴿傳書將信送出去了。但另一方麵來說,他總不能說自己其實早就提防對方了吧。

他想了一下,答道:“牛瑞東那邊其實一直與羅月兒有飛禽傳信聯係,送一封信到他手上,想來並不麻煩。”

戰士看著他。“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他說道:“信王千歲,您為什麽如此信任他們。”

聽到他的話,信王趙榛不由得莞爾一笑。

“我當然知道你說的什麽,戰士。”他答道。“可是你也要承認,我比你更了解蠻人族,所以相信我好了,他們說的是實情。蠻人族對於大巫和聖女的尊敬遠遠出乎你的想象,幫我送一封信隻是試探對方的誠意,何況我相信蠻人族首領魯奎會把這件事當作我信王軍將來庇護他們族群的一個考驗。對於他們來說,我之前說的一切是一個從未想象過的遠景。”

信王趙榛想了想,補充道:“如果你不能設身處地從他們的人生價值觀念的角度出發,你很難明白他們對於信譽與義氣重視到了何種程度。”

“可是。”崔虎疑惑的說道。

“沒有可是了,”信王趙道:“再說那本身就是一個考驗,我也有備用的手段。”

“備用的手段?”崔虎狐疑地看著信王。不過信王趙榛的秘密事情,能對他透漏一點,就說明將他當心腹看待了。崔虎他也是以提醒為主,不然的話,以信王如此高的身份,崔虎憑什麽資格在信王麵前詢問,又如何能探尋信王趙榛的私密和心裏的想法?

“當然。”信王趙榛笑著說道,隨後,他問道:“物資統計得如何了?”

崔虎打開手中的本子,說道:“我們清點過糧倉,儲存的穀物差不多有五千擔,足夠支撐我們所有人消耗三到四個月。不過物資倉庫基本虧空,石料、生鐵與木材都遠少於記錄,以及具體流出方向也無從查起。”

虧空是很正常的事情,以莫統領的能力來看,他沒把石門變成一片荒蕪人煙的地方,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但真正要感謝的卻是森林中的蠻人族們,雖然前者不見得知道森林中還有這麽一夥人。

信王趙榛搖搖頭,說道:“石料與木材短缺必須想辦法解決,石門城現在並不安全,在昨天的戰鬥中損壞的城牆都必須立刻得到修繕與加固。”他想到這一點忍不住揉了揉額頭,以前這些工作都是由有力的下屬去做的。而現在,暫時卻需要他自己打理一下。

石料與木材應該是多少,信王趙榛卻完全不清楚其中的行道。至於詢問吉倩倩與其他人的意見,可惜的是,吉倩倩雖然知識廣博,可也不見得全知全能,尤其是這種東西恐怕必須請教專業的工匠或是相關管理的官員。

但問題的關鍵是無論是工匠也好,還是官員也好,現在石門城通通都缺。而那些被俘虜的大宋官員們,一來不願意替他辦事,二來大多都是莫統領從自己的部隊中招募安插進入的人手,對於這些專業的問題根本答不上來。事實上他們知道的還不如崔猛多,雖然崔猛也不比吉倩倩好到那裏去。

一想起這個問題,信王趙榛就覺得頭痛。他搖了搖頭說道:“總而言之,我們還有多少木材與石料的存貨,夠修補城牆嗎?”

崔虎看了他一眼,卻麵無表情地答道:“千歲,事實上,這個事情簡單的說,其實就是基本等於沒有。”

“啥?”

聽完崔虎的話,信王趙榛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他終於放下手邊的事,認真了起來。

“石門城附近有兩座伐木場與兩處采石場,怎麽會一點木材、石料的儲備也沒有?”他抬起頭,說道:“即使沒有存量,據我所知,即使靠近石門城的伐木場和石料場,我們可以各自控製一座,臨時開工,四五天之內也足以提供修複、加固城牆的了。”

“信王千歲你知道?”崔虎淡淡地問,他以為信王趙榛根本就不了解。

“當然知道。”信王趙榛壓下心中的疑問,問道:“所以說,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兩個原因。”崔虎達拉下臉來,說道:“第一,在伐木場中幹活的苦工都是莫統領搶掠來的人口或者犯人,那些看守在我們拿下石門城的時候都跑了。那些犯人都跑了,所以沒人給我們幹活。而且,附近的百姓們也不敢為我們做事情。”

“為什麽?”信王趙榛有些奇怪。他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導致自己冒然占領的這個石門城如此的難以管理。

“因為他們害怕遭到報複,在他們看來,信王千歲你顯然是早晚是要失敗的。畢竟你的敵人是大宋王朝的朝廷大軍,而千歲你,在對外宣傳上,不過是一個羽翼未豐的,與信王軍有些聯係的小嘍囉而已。”崔虎無奈的說道。

“情理之中。”信王趙榛點點頭,說道:“那就將不用為難他們了。沒有安全感,百姓們是不會追從我們的。在我們不能暴漏真是身份的情況下,他們自然是不管追隨我們的,人就是這麽現實,空口白話的希望是沒有人會相信的。不過沒關係,扭轉局勢的關鍵時間節點不過就在最近,隻要度過第一個難關,我們在石門建立的勢力就會穩固下來。”

“那麽在這之前,伐木場和采石場的人工怎麽辦?”崔虎問道。

“不是還有蠻族人麽?”信王趙榛笑著說道,蠻人族的數量其實還是不少的,而且他們個個身大力不虧,都是幹活的好手。

“那也不行。”崔虎說道。信王趙榛有些奇怪了,難道自己使用蠻族人對於崔虎有什麽妨害或者他又有什麽其他的意見?隨即,信王趙榛問道:“為什麽?”

“因為在那之前,千歲還必須搶回伐木場。”崔虎一本正經的說道。他本來是個侍衛,現在純粹成了一個賬房先生了。說實話崔虎心裏是有怨言的,但是沒有辦法,誰讓他會算賬寫字呢!

“怎麽了?”信王趙榛有些好笑的說道:“莫非伐木場和采石場還不在我們的控製之中?”他明明記得距離石門城最近的一座伐木場和采石場不過在幾裏之外,難道這麽快從石門城逃逸四散的士軍就重新集結到城外了?

在這位年輕的信王印象之中,宋軍好像還沒有這麽高的戰鬥力與戰術素養才是。

崔虎搖搖頭回答了他的問題。“不,隻是據我們所知,兩座伐木場之中的一座,以及兩座采石場,都已經被散亂的山賊占據了。剩下的一座伐木場,也在一年之前就廢棄了。”

“山賊?”信王趙榛疑惑的問道:“哪裏的山賊如此厲害,山賊不是生活在山林裏麽?什麽時候如此厲害了?”

“那些山賊很多。”崔虎頓了一下,說道:“王之義侍衛長大人猜測,可能是在宋金戰亂之中流竄至此的大量潰散士兵與綠林人馬聚集而成的。”

“莫統領就不聞不問?”信王趙榛有點鬱悶,忍不住曲起指節敲了敲桌子,說道:“那可是他的財產來源……”

可他忽然停下來,因為想到了什麽,他頓時有些說不出話來。他忽然省悟了過來,莫統領手下的鷹犬們雖然在石門城內橫行霸道,但論及戰鬥力可說是一塌糊塗。連自己帶領一群沒有戰術配合的江湖劍手都能將他們殺得屁滾尿流,更不要說是北方有可能經曆過血戰南逃的逃兵和綠林響馬。

要知道在戰爭中,綠林好漢們恐怕連雜牌武裝部隊都未必能打得過。而那些北方來的逃兵與綠林響馬們,其中恐怕還有正式編製的西北軍戰士。就算是響馬們,其戰鬥力也是非常強悍的。莫統領要依靠他手下那些鷹犬來抵禦這些流竄來的強龍,估計僅僅是防守就足以讓他頭痛了,且不要說進攻。

信王趙榛忍不住輕輕拍了拍自己的額角,心中罵了一聲無能之輩。不過這個認識也給他自己提了個醒。雖然這些山賊在他看來簡直是不入流,但他也不得不意識到,這裏畢竟還是趙構控製的地盤。在這個地方的最強戰鬥力的軍隊,也不過隻是張俊的軍隊而已。而不是劉光世、韓世忠手下的軍隊。正是因為自己經曆過信王軍最輝煌的時候,所以他自己的眼界才會被養得如此之高,因此目前的戰亂在他看來簡直像是小孩子一樣小打小鬧。

想及此,年輕的信王站了起來,在一旁抱著賬本子的戰士奇怪地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好奇說道:“王爺?”

“跟我來。”信王趙榛說道:“我們去見一個人。”

“一個人?”崔虎微微一怔,思路有些跟不上,但是王爺吩咐,他也隻能照辦,立刻跟著信王趙榛向前前走去。

很快兩人走出書房,一前一後默默走在府邸北側的回廊上。但信王趙榛看抱著賬本本子的戰士似乎想說什麽,隻是忍了一會又把話收回去的樣子,回頭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崔虎目視前方空空如也的走廊,答道:“隻是金彈子的遺物還在我這裏,大人。”

“對了。”信王趙榛一拍腦門:“這個事情我也記起來了,你上次要問我什麽來著?”

崔虎低頭在腰包裏摸索了一陣然後拿出一件小小的東西,他看著信王趙榛向前伸出手,張開手掌,手心中躺著一枚棱形的金製品令牌。信王趙榛看著那個沉甸甸好像是金梭一樣的令牌,忍不住微微一怔,他馬上脫口答道:“原來是這個,金彈子這家夥真是好運氣。”他停了一下,“不,應該說我真是好運氣。”

戰士少女疑惑地抬起頭來看著他。“這個東西在金國,是身份的象征,是個使用詭計的好東西。”信王趙榛仔細看著那金牌,仿佛生怕看錯了一樣,說道:“他可以用來調集軍隊。”

“調集軍隊?”崔虎有些驚訝的重複說道。

信王趙榛收回視線,他將目光投向回廊一側,落在庭院中一株柳樹上,搖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和你解釋,反正,我們要是利用好這個令牌,甚至可以詐取金軍城池,俘虜金軍軍隊,擊敗金軍。”

他忍不住心想自己要不要幹脆也去幹他一筆大的?不過想了想,這個令牌將來恐怕能用到,而自己恐怕現在也沒空去前線。況且,現在還是停戰間隙,看來,自己無法利用跟這個令牌了。

對著那一棵柳樹,信王趙榛突然感覺到了什麽意境,突然不走了。“怎麽了?”崔虎問道:“信王千歲。”

信王趙榛搖搖頭沒答話,他向左揮出一劍,風壓‘嗚嗚’的一聲,長劍‘刷’的聲音從庭院中央穿過,魚鱗狀的碎刃一片片掠過時仿佛折射著空氣中的光線、閃閃光,他們撕開一層層氣漩,劍風掃過,然後兩個人都看著那棵柳樹落下了無數的紙條落葉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