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晚上,武警麻粟坡縣特警中隊和縣政府的“慶中秋”警民聯歡晚會在縣政府大院裏火熱地進行著。一開場,漂亮的女主持人就在舞台上說“感謝武警官兵又為我們除了一害”,莫少華戴著大紅花坐在前台,低頭偷偷地怪笑,他覺得太小題大做了,不就殺了一隻豹子嘛?還是被野狼給咬死的,值得這麽表揚麽?白歌坐在他旁邊,聽見莫少華發出怪笑心裏直犯毛,覺得這幫老兵一個比一個難對付,不知道成天想什麽。

那晚白歌在做戰前部署時,以班長莫少華為首的老兵就開始對他的處心積慮表示不屑。“白排,不就是一隻豹子嘛?”莫少華揚著腦袋問,“還用得著這麽興師動眾?把‘咆哮’放進林子,24小時內叼著豹子的腦袋來見你。”“咆哮”曾咬死過兩隻成年野豬,熱帶叢林中按“一豬二熊三豹”的說法,它對付一隻豹子是綽綽有餘了。

白歌看了莫少華一眼,繼續指著地圖,對豹子可能出現的區域、對可能出現的情況一一部署說明。莫少華本來從心裏瞧不起這個剛從警校畢業的新排長,為什麽?因為莫少華自己也是大學生,還是北京一所重點大學生物係的大學生。一想起自己保留學籍參軍入伍的原因他就兩眼冒光,因為什麽?因為警犬!莫少華家在杭州,父母都是生意人,家產甚多,莫少華14歲時曾被壞人綁架,勒索巨額贖金,他清楚地記得兩隻威猛的警犬像飛將軍一樣破窗而入,將歹徒咬得不能動彈。從此他就發誓要報恩,結果大學上了一半,聽說武警部隊招警犬訓導員,他不顧家人的反對和同學老師的勸說就要參軍,女友急了,問他“要狗還是要我?”,他反問“狗救過我的命,你救過嗎?”,轉身跑到招兵辦,第一個報了名,部隊首長求賢若渴,重點大學生物係的大學生,要了!當兵快四年了,莫少華天天和警犬摸爬滾打,攜警犬執行了80多次解救人質、緝毒、搜救等任務,立過二等功,上過電視報紙,被譽為“邊境犬王”。你說,麵對一個新畢業的小排長,莫“犬王”能放在眼裏嗎?

可隨著白歌的深入部署,莫少華心裏暗暗吃驚,這小子實戰經驗沒自己豐富,想得倒還真縝密,連天氣變化對警犬情緒的影響都考慮到了。“果然是科班出身,有兩把刷子!”可他還是裝做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低著頭半睜著眼,卻將白歌說的每一個字都記在了心裏。白歌表麵上胸有成竹,其實心裏也沒底,他時不時看看莫“犬王”的反應,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麽。

台上歌舞升平,白歌偷偷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莫少華,發現他正專心地看著舞台上的白族姑娘。莫少華,他心裏念叨著,你是從當兵開始訓犬,我是從娘胎裏就開始訓犬了。白歌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昆明警犬訓練基地主任白正林,他可是跟軍犬、警犬打了一輩子交道的人啊……

一個新兵打斷了白歌的思路。他看到一個新兵急匆匆地跑到莫少華身邊,對著他耳語幾句,莫少華英俊的臉上頓時升起一團愁雲。他側身悄聲對白歌說,“白排,‘小見’出事了。”

中隊的營房在縣政府大院不遠的一個小山坡上,三麵環青山,一麵直通縣城的大道。

白歌和莫少華趕回中隊犬舍時,狼窩帶來的小野狗身上血跡斑斑,它被麻繩捆了個結實,扔在牆角。另外幾隻幼犬已經被轉移到旁邊的幼犬舍,不時發出尖尖吠叫。兩個新兵在給它們逐一檢查傷口,一個叫王昆的上等兵訓導員捂著流血的右手,蹲在犬舍前低聲抽泣。

“哭什麽哭,起來!”莫少華一聲吼。王昆像被子彈擊中一樣反彈起來,“啪”的立正站好,對倆人敬禮。

“排長,那隻野狗把‘小見’咬死了。”王昆紅著眼睛說,“養一隻藏獒不容易啊。”白歌心裏一驚,又覺得不太對勁,“小見”是藏獒“咆哮”的後代,4個月零7天大,一般警犬是6個月大開始接受正規訓練,而藏獒因為體形發育太快,通常是4個月便開始訓練,“小見”的身體極為強壯,體形巨大,上星期已開始進行正規訓練,怎麽可能被一隻體形比它小一半的昆明犬咬死?

白歌舉手還禮,說,“不要哭,手怎麽了?”

“捆它時咬的。”

“快去打針,我們來處理。”莫少華大手一揮,王昆不敢怠慢,一路小跑去了中隊醫務室。

兩個新兵拖出了藏獒“小見”的屍體,兩人低頭細看,越看越心驚,“小見”的脖子上有一道兩尺長的致命傷口,凝結著黑色的血痂,四肢和軀幹布滿深深淺淺、觸目驚心的咬痕和爪痕。

“媽的,真狠啊!”莫少華眼睛裏轉著淚水,心像刀割一樣疼,這條小藏獒是自己喂的,別人想碰一下都不行,可現在卻被那個小野狗給咬死了。他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低頭問,“白排,這事怎麽弄?”他想小野狗是你帶回來的,把它放到幼犬舍也是你的主意,這次看看你怎麽收場?

白歌沒說話,走到小野狗跟前。小野狗立刻昂起頭,眼睛裏露出桀驁的凶光,端著一副死不悔改的樣子,好象在對人示威,怎麽了?是我咬死它的?你們想把我怎麽樣?白歌輕輕撥弄著它捆成粽子一樣的身體,它伸長了脖子,還想咬白歌,可嘴巴也被繩子捆住,小黑鼻子頂著他的手,從喉嚨裏發出“嗚嗚”的悶聲。

此時,白歌正在檢查小野狗的身體。他發現它的背部有一排齒痕交錯的傷口,頸部有兩道爪痕,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以付出如此小的代價就咬死一頭同年齡的藏獒,實在是不可思議。小野狗髒兮兮的躺在地上,額頭上的一縷銀毛在風中微微擺動。他心中一動,似乎有個模糊的影像在心中開始跳躍。

莫少華見白歌不說話,還以為他在尋思對策,湊上去恨恨地問,“白排,你說怎麽辦?要不咱們把這家夥殺了?也好對中隊領導有個交代?”

“其他幼犬怎麽樣?”白歌答非所問。

“其他幼犬身體良好,沒有傷口。”一個新兵立刻回答。

“白排,到底殺不殺?”莫少華又問。

白歌微微一笑,彎腰抱起小野狗,轉身向中隊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