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歌孤零零地躺在犬舍的角落裏,眯縫著眼睛。

它心中隱隱感到疼痛,白歌受傷與自己的一意孤行密不可分。這種矛盾的感受使戰歌覺得自己確實太衝動了,衝動得像一隻瘋狗。到部隊後的日子裏,白歌每天照顧自己,帶著自己訓練,陪自己睡覺,一刻不曾分離。現在他忽然暫時離開,戰歌感到生活中缺少了什麽,孤獨和寂寞一起湧上心頭。

當它看到白歌從地上慢慢爬起時,鮮紅的血水從額頭上汩汩冒出,它突然有了一種窒息感。這種感覺還不同於它看到母狼受傷、公狼死去時的悲憤。

關於公狼和母狼的故事,它永遠不會忘記,在一個風雨交加的黑夜,自己受到一隻小野豬的追逐。野豬年齡雖小,卻身材龐大,足足比年幼的它大了3倍。當自己筋疲力盡的時候,兩隻森林狼突然出現,趕走了野豬。它曾鼓起最後的力氣,準備與兩隻狼決一死戰,雖然它明明知道後果,但是它還是聳起肩膀,露出未發育完全的乳牙。兩隻狼卻露出慈祥溫和的眼神,母狼舔舔它的頭,公狼輕輕叼起它,帶它回到溫暖幹燥的狼窩。在狼窩裏,它看到一隻小狼的屍體,它猛然醒悟,原來,它們是把自己當作孩子了。漸漸的,兩隻狼對它的好,一點一滴匯聚成親情,它也承認了這對“養父母”的身份,一心一意過著自由自在又刺激危險的叢林生活。所以,當“養父母”出事後,它心裏又憤怒又悲傷,它曾以為失去了唯一的朋友和親人,到部隊後,除了白歌和“風翼”,它曾痛恨一切人和犬。因為它清楚地記得,它在狼窩裏不知所措的時候,白歌第一個向它伸出雙手,“風翼”拚命地保護著它。白歌和“風翼”對它的好,一點點瓦解了它的戒備心。在它心中,逐漸將白歌視為自己的主人,將“風翼”當作自己的叔輩。可今天白歌為了自己出事,戰歌卻有了另樣感受。

這是一種全新的痛苦感,是一種丟失了一大塊肥美牛肉而拚命想將牛肉找回的急切心情。

戰歌不是人類,它並不知道,在人類的字典裏,這種感受叫做“後悔”。

晚飯是莫少華送來的,這個人看自己的眼神冷冰冰的,扔下飯盆就走了。戰歌沒有胃口,半盆牛肉擺在麵前連碰都不想碰。它開始懷念白歌在的生活了,要是平時,白歌不僅會給自己牛肉吃,還會給自己做很多很多好吃的,牛奶啊,魚肝油啊,骨粉啊,還有幾片圓圓的維生素片,說不定還有一塊巧克力,想到這裏,戰歌的嘴裏都是口水。它還不知道,這些額外的美味,都是白歌從每月1000多塊的工資中掏出一大部分買來的。

戰歌想,白歌在的時候,自己現在肯定正一邊享用美食,一邊看他打掃犬舍。白歌每天晚上都要將犬舍用清水衝洗一遍,還要用苦艾草和蚊香把蚊子都熏跑,睡覺時又涼快又幹淨,多舒服啊,比在叢林裏生活舒服一百倍。戰歌不敢再想下去,它怕自己會心疼。

後腿有些疼,戰歌神情沮喪地站起來,抖了抖身體,伸直後腿,還是隱隱作疼,可能是今天翻障礙時用力過猛的原因吧。它慢慢走到白歌睡的褥子上,聞著白歌的味道,用小腦袋蹭著枕頭,嗚嗚地低咽著。

它的耳朵抖了一下,有人。

有人的腳步聲從外麵傳來,這腳步聲太熟悉了,這氣味太熟悉了!戰歌立刻撲到門口,恩,不對,有生人的味道,它立刻對著犬舍木門大聲吠叫。

犬舍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拍著戰歌的腰身,它看到一張蒼白溫暖的英俊麵孔,頭部纏著厚厚的白色繃帶,正對它微笑,“小賴皮,這麽晚了還不睡覺?”

戰歌全身顫抖著,所有的痛苦在這一刻變成快樂和驚喜,它騰的一下抬起前爪,扒住主人的腿,興奮地撲在主人的懷裏。

白歌回來了!

他身後還站著一個眉目清秀、皮膚微黑的女警官陸芳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