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著板寸頭的趙德海長了一臉的青春痘,身材短小精悍。他穿了身髒兮兮的粗藍布製服,哼著小曲,提著一個沉甸甸的蛇皮袋走在平緩的岩石山麓上。趙德海的嘴角微微彎起,眸子裏殘留著興奮,他還在回味昨天晚上縣城洗頭房小姐的周到服務,將他將半年多的鬱悶與恐懼都發泄一空。

趙德海從7歲時開始隨當地武師學功夫,後來還去了少林寺,當了三年燒火弟子,因為偷寺內的木頭換錢而被驅逐出寺,卻學得了一身好功夫,特別是下盤練成了“鴛鴦腿”,一腿能踢斷一棵小樹。回家後和哥哥趙德興常年在山上打獵,殺些國家保護動物換錢,後來和境外的販毒組織搭上了鉤,開始大量販賣毒品,這次去縣城,也給一個買家帶了五百克的毒品。

趙德海邁著大步,走到岩洞口。突然,蛇皮袋的帶子斷了,他反應奇快,用腳勾住掉落的蛇皮袋,彎腰牢牢抓住。就在彎腰的瞬間,他的目光停留到岩洞洞口右側的草地上,他精心布置的地雷引線不見了。天已經大亮,太陽升起來了,暖洋洋的陽光撒在草地上,地雷的拉火鋼絲應該能看得清清楚楚才對,怎麽現在都不見了?

他馬上意識到岩洞被暴露了,有人來過把地雷都清走了。

趙德海像山貓一樣臥倒在地,剛把手插入褲袋,猛聽腦後一陣風聲,他自幼習武,反應奇快,就地向後翻滾,躲過了莫少華的飛腿。

趙德海滾到一塊岩石旁,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看到這副情景,暗叫一聲糟糕。兩名身穿迷彩服,全副武裝的武警從草叢中冒了出來,兩人一前一後雙手持槍,兩支黑洞洞的95式自動步槍槍口正對準自己的眉心。

時間凝固在這一刻。

“別動!”白歌大吼一聲,他的腦海中迅速將罪犯照片和眼前男人的麵貌相對比,立刻得出結論,“趙德海!把手從口袋裏拿出來!”

趙德海的腦子在飛快運轉,他靈機一動,立刻舉起雙手,臉上流露出畏懼的表情,連聲說,“別開槍,別開槍!我投降。”

莫少華雙眼死死盯著趙德海,持槍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命令他,“背過身,雙手抱頭,別耍什麽花樣。”

趙德海乖乖轉身,雙手抱頭,一聲不吭。白歌在五米外的地方監視著趙德海的舉動。

莫少華走到趙德海身後,單臂肩槍,蹲下身開始用雙手摸索他的褲腿,而後向上逐漸搜身。當莫少華的手觸碰當趙德海的褲兜時,忽然摸到了一個硬邦邦的家夥,趙德海的身體晃了晃,莫少華連忙將手伸進褲兜,那家夥冷冰冰的,他掏出一看,正是那把被害公安局長的五四式手槍,保險未關,子彈上膛,莫少華冷笑了一聲,將彈匣退出了去,放到自己的背囊裏。

趙德海一句話也不說,雙腳牢牢踩在草地上,如同一根木樁。

莫少華漸漸直起腰板,雙手繼續向趙德海的腰部搜索,當他完全直起身體,摸到趙德海的腋下時,忽然感覺眼前一黑,額頭挨了重重的一擊,雙耳嗡嗡作響,雙腿發軟,幾乎暈了過去。

趙德海其實早就計算好了位置,莫少華要比自己高半個頭,當他站在自己身後時,剛好把自己的致命要害——後背和頭部全部遮擋上,他運足內力,把所有的力量集中到腦袋上,趁莫少華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腋下之時,用後腦猛撞他的額頭。這實際上是萬分冒險的一招,萬一撞了個空或是被莫少華躲開,身後的白歌極有可能扣動扳機。

但他成功了,這一撞趙德海運足了十成力氣,一擊中的。

就在這一瞬間,趙德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過身體,他站在莫少華身後,左手從後緊緊攬住莫少華的胸部,右胳膊勒住他的脖子,在勒住莫少華胳膊的瞬間,趙德海的右手順便擄起一隻塞在他背囊上的82式手雷,他幹脆的拉掉手雷的保險,手雷的金屬拉環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不許動!”趙德海把右手食指伸進手雷拉環,對白歌大喊一聲,“你要是開槍,我就和他同歸於盡!”

形勢急轉而下,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白歌措手不及,他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說道,“你冷靜些,不要亂來!”

“你把槍放下!扔過來!”趙德海的臉因過分激動而漲得通紅,脖子上一條條的青筋像小蛇般凸現出來,他喊道,“叫你們埋伏的人都滾出來!”

此刻,莫少華清醒了一些,他覺得自己的脖子好像斷了,根本抬不起來,趙德海的胳膊像條巨蟒,將他勒得透不過氣,但他聽到趙德海的話後,掙紮著向後退,卻無法挪動趙德海那如磐石般結實的雙腿,情急之下,他憋足了力氣大喊,喊得聲音都變了,“不要扔!別管我!殺了他!”

“好,你冷靜些,不要激動。”白歌看了一眼莫少華因缺氧而扭曲了的麵孔,咬了咬牙,一甩手,把槍扔到趙德海的腳邊。

“還有埋伏的人!都給我滾出來!我都看見你們了!”一陣山風剛好吹過,掠開了枯黃的蒿草叢,趙德海的眼睛又尖又毒,他衝著段飛和孫猛埋伏的地點大叫,“兩個小子在草叢裏躲著算什麽英雄!有種的出來和老子一對一!”

白歌沒辦法,招了招手,兩人隻好極不情願的從不遠處的草叢中站起,悻悻地走到白歌身邊。

“哈哈哈……”趙德海一陣狂笑,“沒想到你們這幫龜孫子也有聽老子話的時候!你們倆也把槍扔過來!”莫少華在趙德海的挾持下急眼睛都紅了,“你們不能把槍給扔了!別管我,打死他!打死他啊!”孫猛和段飛相視而看,眼睛裏都是無奈和氣憤。

白歌心裏有些焦急,他對莫少華喊,“別叫了!”然後對兩人說,“聽我的命令,扔槍!”孫猛和段飛在白歌的命令下,同樣把槍扔了出去。

三支烏黑的95式自動步槍靜靜地躺在趙德海腳邊的草叢中。他小心地用腳把槍一支一支地勾到手裏。

趙德海看到白歌他們赤手空拳,興奮得大叫,“告訴你們!老子殺過6個人,沒想到還能再殺幾個警察陪葬!夠本了!”他暗自運氣,右腿運足八分力氣,狠狠向莫少華的小腿跺去,隻聽“嘎巴”一聲,莫少華重重哼了一聲,臉色變得鐵青,嘴唇咬得鮮血直流,身體一歪,整個身體軟了下去。

“你別亂來!”白歌怒吼一聲,“你不要傷害他!我們已經交槍了!”

“嘿嘿,看得出來你們幾個都有兩下子,老子不能不防啊!”趙德海陰險地一笑,“看你肩膀上有星星,是個當官的吧,沒事,他死不了,隻是腿斷了,要是醫生接得好,還能和以前一樣生龍活虎!不過就怕他沒那個機會了!”

趙德海一邊笑著,一邊用左胳膊背著繳獲的步槍,右胳膊緊緊夾著莫少華,把他向岩洞洞口拖,他一邊拖,一邊用警惕的目光看著赤手空拳的白歌、段飛和孫猛,他的右手一直牢牢攥著那顆手雷。

孫猛和段飛的拳頭攥得格格作響,常年搏殺在戰鬥一線的兩員虎將哪裏受過這等委屈,哪裏受過罪犯的指揮?要不是趙德興手中有人質,兩人連活吞了他的心都有。

白歌倒顯得很沉靜,但他的大腦正在飛快運作,忽然耳麥裏響起了李南生極輕的聲音,“白隊,你聽我說,你別說話,目標在我有效射程之內,東南風2.5級,能見度良好,距離70米,命中概率95%,一槍斃敵概率85%,是否同意鷹眼見機射擊,若是同意,就咳嗽一聲。”

其實白歌也在猶豫,他知道李南生的瞄準鏡一直圍著趙德海的腦袋轉,他扣動扳機後的結果隻有兩個,一個是趙德海立即伏法,莫少華得救;但另一個結果就是……白歌不敢再想下去,他知道現在還有一個情況沒解決,趙德海是發現了,可還沒來得及逼問他哥哥趙德興的下落,莫少華就已經落入他的手中。現在再問他趙德興的去向,顯然他不可能回答,兩隻警犬放進洞大概半個小時了,一點消息也沒有,到底趙德興是在洞內還是在別的地方呢?聽了李南生的請示,白歌的思路像電波波紋一樣,瞬間製造了好幾種假設情況,仔細對比著可操作性和危險性。

可還沒來得及白歌做出最後決定,從洞內傳來一聲令人恐怖的嚎叫,這聲音像是一個臨死之人撕破胸膛發出來的絕望之音,它貼著冰冷堅硬的岩石層壁,從深邃的岩洞內,如大海漲潮般一波一波的湧了上來,傳進每個人的耳膜。

所有人都愣住了。一秒鍾後,趙德海背著洞口大喊,“哥!哥!你怎麽啦!”他瞪大了雙眼,麵對白歌等人,伸出粗壯有力的左手,狠狠掐著莫少華的脖子,握著手雷的右手高高舉起,露出一副魚死網破的表情,他怒不可抑地喊,“說!你們把我哥怎麽啦!說啊!”

這時白歌微微咳嗽了一聲,李南生的狙擊瞄準鏡中十字穩穩釘在了趙德海的頭部。正當他的食指微微發力即將扣動扳機時,突然從洞內湧出一陣風,伴隨著一聲野獸的狂叫。

“嗚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