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警支隊長趙紅劍雖然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卻沒再找白正林的麻煩,畢竟那頓酒把憋了多年的心裏話說出來了,他自己勸自己,“白老哥”喊得那麽親還較什麽勁?可不能官當得越大心胸越狹窄。戰歌被白正林帶走訓練,他正好省心。接到白歌的借調令時他也沒猶豫,直接寫上“聽從指揮,服從安排”的批語,痛快地放白歌走了。

到警犬基地後,白歌在每天訓練時恍然覺得自己和戰歌之間有一條看不見的繩索,戰歌像風一樣奔跑在警犬基地的橢圓形訓練場上,這條繩索也鬆鬆緊緊地牽著。犬跑外圈,人跑裏圈,人和犬交匯時互相用眼神瞥著。白歌看到四隻騰空的犬爪,看到清晰而遙遠的犬眼,戰歌眼睛裏的那種模糊神彩在一瞬間變得異常突兀,它吐出長長的鮮紅舌頭立刻濕潤了白歌的心,它讓白歌想到邱鷹,邱鷹躺在病**一起一伏的胸脯,隻有這一種跡象才證明他是個活體。韓雪汗津津的臉浮現在他的眼前,她拿著一條濕漉漉的毛巾不厭其煩地擦拭著邱鷹**的身體。白歌無端揣測著,邱鷹那時一定非常舒服,仿佛站在警犬中隊的門口,站在一排威武雄壯的警犬麵前,讓山裏的風吹過身體,他一定得到了最大限度的輕鬆和滿足。對此,在曾經的歲月中,白歌是一點點逐漸體會到的。

一陣狂暴的犬吠像雨點一樣敲在白歌心頭,他從短暫的思維迷失中醒來,回顧左右。

五個人盯著各自的警犬,五隻警犬飛快地跑在塑膠跑道上,還有一位穿著迷彩服的大校警官白正林站在烈日下,督促警犬們訓練體能。

白正林從雲南境內的武警部隊共挑選了五隻警犬,麻粟坡中隊的另一隻警犬風翼由於骨齡過大而落選。白歌打電話回中隊時聽說莫少華因此事而沮喪了好長一段時間。

入選的警犬素質在雲南境內是一流的,它們將由各自的訓導員在警犬基地內強化訓練半年,準備參加明年年初的全國警犬技能錦標賽。戰歌的身軀越來越健碩,結實的肌肉上生著一片片錦簇樣的細毛,後腿直立站起時幾乎和白歌一樣高。

但是,從全天戰備的基層作戰生活到生活極度規律的訓練生活,人和犬不免都覺得乏味。

之所以乏味,是因為重複。在重複各種科目的訓練中,白歌發現不論是人還是犬,都是必須麵對一些困境的,困境一旦消失,隻會帶來短暫的輕鬆和快樂,但乏味便隨之而來。剛開始帶戰歌訓練的時候,心裏充滿了期待與緊張,所以快樂因此而產生。戰歌小時候調皮頑劣,霸道蠻橫,白歌經常會為此痛苦,但經過種種痛苦之後,戰歌從一隻遊手好閑的小野狗變成了一隻合格的優秀警犬後,那麽白歌的快樂便隨它而生。它不聽從指揮,經常擅自行動,白歌覺得無可救藥,但邱鷹受傷令它的服從性大增,這種痛苦後的欣喜簡直無法用言語來表達。和戰歌相處以來,白歌的心情始終處於波瀾起伏的狀態,直到現在進了警犬基地訓練後,才漸趨安穩,可是新的問題隨之產生,安穩帶來的,也就是枯燥乏味。

現在,戰歌已經把一些技巧性科目,比如翻越障礙、鑽火圈等科目當做每天的熱身運動一樣,輕描淡寫地就交出了滿分成績。白歌時常想起那個下午,白歌因為惱怒戰歌的服從性太差,打電話給父親,幾乎要放棄它。但現在想起,白歌覺得那時的想法是多麽可笑,而在他帶著戰歌去看舍身救它的邱鷹是多麽英明的決定。

其實想一想,戰歌性格上的缺陷隻有一個,就是隨意性太大,不能完全接受主人的命令,這和它童年時代自由自在的叢林生活有很大關係。而其他項目,戰歌都表現得讓白歌出乎意料地順利,特別是在執行任務中,戰歌的勇氣、霸氣和狠氣,是其他警犬無法比擬的。白歌不得不相信,做任何事情,必須堅持,必須忍受那種因看不見前景而產生的巨大恐懼感,失落感。慶幸的是,現在看來,戰歌走過來了,用了一年的時間完成了從被狼喂養的小野狗到為人民除暴安良的優秀警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