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隻是看到一個身影覺得很眼熟。”

“眼熟?男的還是女的啊,長得什麽樣子?”

聽到金霓妮提及她看到一個眼熟悉的人,張明宇一下子來了精神,他趕忙湊上前去開始追問起金霓妮,那人的性別樣貌。而此時空蕩的站牌前麵,隻有他們倆個人了,北風凜冽的吹著。張明宇見狀下意識把外套上那個帽子戴了起來,然後提醒金霓妮快點去赤雨小區。

“丫頭,別愣著了,我收到的通知拆遷辦過來的時間是十點半。還有不到半個小時了,再不快點來不及了!喂,丫頭!”

張明宇快步來到金霓妮身前,伸手拉了她一把,硬生生得將她從站牌前拉走。金霓妮的目光雖然一直望向公車駛離的方向,但身體還是在張明宇的拉扯下跟著他走上了那條熟悉的武成街。

街道變得異常冷清了,因為這條武成街除了道路這一側的商鋪和門店,裏麵就完全是一條小巷。她安靜的打量著早已物是人非的小巷,時不時會低下頭看看自己腳上的白色皮靴,身旁的張明宇緩慢的放開自己的手,與她並肩的前行著。

當金霓妮停在一條小巷前的時候,張明宇也本能的停在了那裏,兩個人的目光都默契的望向這條寂靜無人的小巷弄。原本立在巷口的那盞路燈也早就壞掉了,花瓣形狀的燈罩,也漏了幾個大洞,地上還散落著一片破舊的碎片。

“喂,你還記得這裏嗎?”

金霓妮突然開口朝張明宇問了這樣的一句話,她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格外的悲傷,雙眸一直緊緊盯著距離路燈也隻不過二十米不到的地麵。

她身旁的張明宇沒有立即回答她的問話,兩個人都隻是安靜的望著那還有殘雪的地麵,眼前卻同時浮現出一幅血腥的場景。

“你也想到了發生在這裏的第一起命案嗎?”

“是啊。有的時候想想還會覺得那還是昨天才發生的事呢……”

“嗯,但時間卻在不知不覺過去了兩個季節。這場命案比我們想像中要複雜得多了,現在想想,還真是有感慨良多呢。”

張明宇的反問也引出了金霓妮接下來的感慨,但很快,兩個人就從那段不願回首的記憶裏回過神來。因為赤雨小區紅色的招牌遠遠的跳進了他們的眼簾,同時響起的吊車的喇叭聲,也像在提醒著金霓妮和張明宇快點去找記憶裏僅剩的這一點碎片。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而是先後奔跑起來,金霓妮穿著的皮靴還有著五厘米的鞋跟,但卻絲毫不影響她的速度。她緊緊地跟在張明宇的身後,朝著她們這個故事的起點趕去。

今天的天氣轉暖了不少,或許是因為春天要來的緣故,以致於隱隱覺得那些枯萎的樹木都泛起了新芽。不過是三五分鍾的時間,氣喘籲籲的兩個人就來到了赤雨小區的大門前。

兩人麵前出現的是一片狼藉的景象,幾台分工不同的大型吊車與推土機有條不紊的駛進了這個已經被清空的小區裏。老舊的一號樓在包圍下顯得搖搖欲墜,金霓妮快步衝了過去,擠進了看熱鬧的人群裏,張明宇也怕她一個人走散,也緊跟在她的身後擠了進去。

當他們終於費力的擠到最前麵一排的時候,也再次回到了被吊車和推土機圍繞的這幢舊樓前。因為金霓妮和秦雨原來所住的B座正好靠外邊,所以可以非常清楚的看到B座的那扇巨大的落地窗。

“真沒有想到會有這麽多的人過來看拆遷……”

“不過都是些不認識的生麵孔,恐怕隻是想過來看看熱鬧吧!”

“哪有住在這裏的老鄰居會讓我們倆個這般,還特意跑過來……”

“我們這樣是不是很奇怪?”

“在別人看來是吧,但隻有身處其中的我們才會真正能體會。這幢舊樓與那段生活在這裏的時光,對於我們來說有多麽的重要。”

人群裏並肩站在一起的張明宇與金霓妮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這個問題,然後還時不時的抬起手腕看看手表,似乎是等著拆樓最後時刻的來臨。

三名拆遷隊的工人早就進入樓道裏開始了逐層逐層的確認了,在爆破拆除之前要確認沒有閑雜人等還滯留在這幢舊樓裏,以免造成人員傷亡。

其中一名個子高高瘦瘦的年輕男子,腳步停在了簡喻欣以前住過的二樓A座門前,他揮手示意另兩個人上樓去檢查,自己則是默默走進了房門早已被拿掉的A座房間。

此時的二樓A座沒有了之前的半點樣子,看上去隻與比剛剛建成的毛坯房要稍好一點,但卻透著一股子有人曾經長期住在這裏的氣息。他靜靜地從客廳裏來到了與衛生間相隔一間房的廚房裏,最後站到了窗邊的操作台前。

年輕男子輕輕地摘下自己頭上的鐵盔帽放在附著一層淺淺灰塵的操作台上,目光望向正對著窗台的景色。與客廳的正窗不同,廚房的窗戶麵對是小區裏的一片花壇。可能是因為現在是冬季,所以花壇成了一片荒地,還有一些沒來得及清去的白雪結成了小小的冰柱留在花壇裏。

他聞著廚房裏還剩下的一股子清新劑的味兒,想像著從前的住戶是長年以來在這個小廚房裏的一舉一動。可正當他準備轉身的時候,腳卻踢倒了一個擺在瓷磚上的藍色塑料碗。

塑料碗因為慣性的關係在地上滾了起來,直到撞倒廚房拉門的那道門坎才停了下來。那個藍色的塑膠碗裏,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魚腥味。男子仔細望向客廳的角落,注意到了放在那裏的一個舊貓屋,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不知道這個男子是什麽原因滯留在這個房間裏,但直到另外兩名工人將整幢樓都確認過之後返回二樓來找的時候,他都安靜的站在本來擺放著一堆舊相框的那麵客廳牆壁前。

他臉上的表情很複雜,看上去不禁引人浮想聯翩。是否他與原本住在這裏的簡喻欣有著什麽關係,但這一切都也隻是毫無證據的猜想。

“喂,小簡,我們走了,時間馬上就到了……”

“知道了!”

當高瘦男子聽到門外另一名聲音沙啞男子的催促,他也快步的離開了這間隻剩下輪廓的房子。三人非常快速的下樓,隻是當他經過一樓金霓妮她們住過的B座時向著空曠的客廳裏望了一眼,才最後一個離開了這幢危樓。

“確認過了,沒有人了,我們可以進行相關的拆除了。”

那名聲音沙啞的男子朝著一個負責人模樣的中年男人大喊了一聲,隨後三人先後來到了拉起的安全線這邊。中年男人跟站在身邊的幾個工作人員開始低聲嘀咕起什麽,好像是在分配著接下來的任務。

而擁擠的人群裏,一個熟悉的身影緩緩地離開人群,向著小區大門的方向走去。金霓妮像是感覺到身影的存在似的,突然轉身望向身後洶湧的人群,但剛剛的那個身影卻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喂,丫頭,你看什麽呢?”

“沒什麽,我剛剛好像感覺到有人在看我們!”

“看我們?誰會看我們,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聽到金霓妮這樣說的張明宇,倒是一幅滿不在乎的樣子安撫著表情不安的金霓妮。她嘴上雖然沒有再與他爭辯,但卻低下了頭,一個人仿佛在回想著什麽的。

“簡姨,您為什麽還非要回去一趟呢?那個地方聚集了那麽多的人,你去不安全……”

一旁輕挽住簡喻欣的右手的棕發女孩輕聲的向她提問,而一身淺灰色外套的簡喻欣卻隻是微微一笑,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她們兩人緩步順著武成街的這條小巷向外走去,向著兩個人的新家走去。天空的顏色開始變得暗了下來,灰蒙蒙的天空,太陽也被遮掉了半張臉,但所幸是天氣倒是多了幾分初春的乍暖。

S市的奇幻酒店現在由新的集團並購下來,可是關於前任持有者莫之琪的緋聞卻越發的塵囂而上。雖然警方再三向媒體示意不要再進行相關方麵的報道,但很多想要出名博話題的小報刊,反而動作頻發的大了起來。

風行周刊更是這些報紙雜誌的領頭羊,頻頻爆出些彼岸花連環案裏那些死者的醜聞。不過令人覺得奇怪的是關於梅詠莉的傳聞又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版本,隻是真實性還沒有得到驗證,隻是據說與二十五年前的紅衣殺手有關。

當那一聲號令洪亮的響起時,金霓妮和張明宇也同時聽到了幾聲巨大的爆破聲,圍觀的人群不禁有人發出的驚呼。一座大樓在這幾聲巨響後轟然倒塌了下去,一層層的磚塊開始隨著樓體下沉,最後成了一堆碎裂磚塊堆砌起來的廢墟。

赤雨小區終於在這個冬天最後的這個周末徹底消失了,目堵這一切的張明宇和金霓妮心裏似乎著萬千感慨卻無從言說。那段注定要被掩埋的時光,也在他們的心裏成了一堆散落一地的記憶拚圖。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