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沫走進這間裝潢古樸老舊的房間時,第一眼就看到了對門的那麵全身的梳裝鏡。鏡中的她,看上去有些陌生,鏡麵上麵附著一些不知故意做舊還是本就如此的斑點,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空間錯置感。而她身旁的封楠此時正在緩慢地轉身,準備去關那扇門,林雨沫覺得鏡中她的背影是如此的熟悉。

這間老舊的房子,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當那陣熟悉的香氣緩緩鑽進她鼻子裏的時候,林雨沫好像突然明白了封楠帶她進來的用意。隻是她那隻剛抬起的右手,還來不及抓住身旁的那個老式衣架時,身體就無力的癱軟了下去。意識慢慢模糊的她,眼帶不甘的盯著封楠,最終封楠的身影消失在她的眼前。

“明易,出來吧!”封楠對著房間裏的一麵牆壁輕輕喚道,伴隨著一聲沉悶的響聲,那麵斑駁暗黃的牆壁上竟然有一扇門被人用力的推開。出現在那扇門的是那個清秀男生,而他身後漆黑的小屋裏,電腦屏幕的白光刺得封楠雙眼灼痛。

“姑姑……”

“這個女孩現在就交給你了,接下來的事情由我們來做。你一個人有辦法應付她嗎?”

“當然。不過,這個計劃很冒險,值得嗎?”

“救人何來值不值得?一條人命,當然值得我們去冒險,何況她的情況不一樣!”

封楠邊回話邊蹲下身,將昏睡過去的林雨沫抱了起來,吃力的走向清秀男生所在的那間暗房。這時房間裏剛才還彌漫不褪的香氣,居然隨著林雨沫的離去,一點點消失了。清秀男生隻是沉默地接過封楠懷裏的林雨沫,轉身再次進了那間漆黑一片的小屋中。

一點點關閉的那扇隱藏在牆壁上的房門,像是被施咒的魔法一樣,在房門完全關閉的瞬間,牆壁竟然奇跡的回複了原樣。封楠呆呆的站立在牆壁前許久之後,長出了一口氣後,才放心的離開了這間房間。

借著月光的封楠,站在這條透明的長廊上,窗外的風雪依舊肆虐,但她的心卻第一次如此的平靜,沒有一丁點的起伏的波瀾。

密林公寓的招牌在風雪中左右起伏著,鈴聲都變得弱了許多。空曠的大堂裏,封奕一個人坐在櫃台裏喝著一杯泡沫濃稠的啤酒。啤酒旁放著的那盤香氣四溢的花生豆上灑滿了白色的鹽粒,花生過油後的油光在昏暗的燈光裏,倒是看上去誘人無比。

“哥,處理好了……”

“那麻煩你去通知一下他們了。行動可以馬上開始了……”

“嗯……”

櫃台裏的封奕說完,邊拿起桌上的啤酒喝了一口,隨後又從盤子裏抓了幾顆花生豆,悠閑的扔進自己的嘴巴裏咀嚼了起來。封楠的背影在眼簾裏越來越遠,最後終於消失在櫃台對邊的那條回旋走廊裏。

“金霓妮,對你來說就那麽重要嗎?”

“是。我想,每個男人麵對自己心愛的女人,都會這般肯定的。就算你,不也是一樣嗎?”

“我嗎?”

“嗯,你還在愛著她,不是嗎?”

顧夏陽最後一句話故意加重了語氣,字尾那句不是嗎如同三顆先後落下的重石狠狠的壓在了林輝的心上。淩天浩的心也在顧夏陽這樣的話語中,募地一沉,因為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終於還是在這樣的風雪裏上演了。

林輝還愛著秦雨的這個事實,令他的心如同被鉛塊拖著迅速下墜中,這樣的錯覺竟然連同身體也一並控製住了。

天浩甚至仿佛感到他的身體在這樣的下墜中逐漸失力量。秦雨的笑臉在這樣的墜落中,終於一點點消失,他伸手去抓的時候,林輝的回答卻在此時給了他絕望的最後一擊。

“就算我一直愛著她,那又如何?”

“既然愛著她,就不要再出現,把你的愛化成默默的保護,讓她走過這最後的時光。”

“你就是抱著這樣的心,在與她分離的十二年裏,獨自忍受著孤單的折磨嗎?”

“是。你這樣說是覺得我卑微嗎?”

“當然不是,能夠為自己深愛的人變卑微,我倒覺得是一種難得的福氣。”

顧夏陽與林輝這樣的對話依舊在風雪中進行著,淩天浩隻是靜靜的在一旁聽著,眼前與秦雨的種種過往,如同回放的影像幹擾著他的情緒。

“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裏?”

“閉上眼睛跟我來不就是得了。”

“還要閉上眼睛啊!”

“當然啦,不然怎麽叫做驚喜呢?”

淩天浩眼前一副遙遠的場景由近及近,最後成功的將他融入其中,他像是一個看不見的影子跟隨著自己和秦雨,一步步的走向一座高塔。

眼前的秦雨穿著一身粉白色的長裙,碎花與蕾絲合製而成的裙擺隨著微風輕輕的舞動著,他拉著緊閉雙目的秦雨,一步步的登上高塔的每一層階梯。湛藍的天空,連白色的雲朵都停止了漂泊,好奇的停下來等待著看淩天浩為秦雨準備的驚喜是怎樣的。

化成光影的淩天浩也默默的閉上了眼睛,憑直覺一步步跟在兩人身後,秦雨的疑問和自己的回答清晰的響起在他的耳畔,連輕風拂麵的感覺也格外的清晰。

“下雪真好,你看,連周圍匆匆而行的路人看上去都那麽的純粹幹淨……”

“是啊。白雪如同正在吸收這世界的髒汙,若是能連同人心底的那些罪惡和欲望都一並帶走就好了。”

“你好像很有感觸似的……”

“不止是感觸而已,我是深有體會的。”

金霓妮回話的同時也停下了腳步,兩人站著的道路右側,一個藍色的指示牌安靜的站立在那裏,藍底的牌身上寫著武成街。

秦雨不知道金霓妮所說的深有體會指的是什麽,隻是在看到這個藍色指示牌的瞬間,混沌的大腦裏好像聽見一個模糊不清的聲音在遠遠的呢喃著。

“穿過這條街就到我們以前住的地方了……”

“以前住的地方?難道你現在不住在這裏嗎?”

“是啊。我搬回了C市的爺爺家,現在住在那裏。”

“爺爺?”

“嗯,不久之前才找到的。”

金霓妮提到金祖光的時候,雙眸裏泛起了淡淡的淚光。但她卻倔強的揚起頭,拚命呼吸著,再望向秦雨時,臉上努力的擠出了一個微笑。秦雨在這個苦澀的笑容裏,似乎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金霓妮。

“對不起,我好像錯過了很重要的時刻。但從今天開始,以後的每一天,我會想辦法讓自己記住的。

秦雨的這句話突然就衝口而出,金霓妮在聽到這句話時,那強忍住的淚水突然奪眶而出,眼前秦雨這張熟悉的臉在她的淚眼婆娑裏,漸漸朦朧了起來。

但此刻的金霓妮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緊緊地將她包裹其中,而她身旁的秦雨卻突然用雙手緊按住自己的腦袋,整個人蹲到了地上,頭疼欲裂。

“小雨,你怎麽了?”

“我的頭,好疼,好疼……”

“聽我的,深呼吸,什麽都不要想,來,跟我做……”

秦雨抬起頭強忍著疼痛望向麵前的金霓妮,聽著她的指令,一遍遍調整著呼吸的頻率,而疼痛竟然真的一點點得到了緩解。一間餃子館裏,玻璃門被人用力的推開,走出的一個身影在看到秦雨時,突然失聲叫出了她的名字。

“秦經理……”

金霓妮尋聲看向餃子館的方向,那個一身淺灰色外套的年輕女孩竟然是許久不見的米荷。米荷右手提著那個塑膠袋在看到秦雨的瞬間,失手掉在雪地上,眼淚也同時突然毫無預警的奪出眼眶。

“你是……”

“秦經理,你終於回來了……”

“霓妮,她是……”

“她是米荷,是你兒時的玩伴,也是你以前公司的舊同事。”

“米荷?”

秦雨一臉疑惑的打量著麵前這個樣貌清秀可人的女孩,聽著金霓妮對女孩身份的陳述。而米荷看著她陌生空洞的眼神,又一次想起了很久之間曾經出現的那同一個場景。

“對不起,因為我……”

“我知道,不用向我解釋,我都知道。”

米荷出言打斷了秦雨本來想要說出口的話語,她笑著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再次來到餃子館麵前,撿起地上那個裝著餐盒的塑膠袋。

秦雨輕拉過金霓妮,卻欲言又止,好像想問的很多,卻一時間不知從何問起。白雪飄舞的武成街裏,米荷沉默的站在秦雨的右側,跟隨著她們靜靜地前往赤雨小區。

街道比平時少了很多人,甚至連一些店鋪都在這大雪中閉店休息了,隨著天色漸暗,街道裏的路燈也有秩序的亮了起來。

當秦雨走到那條小巷前的時候,雙腳如同被某種力量禁錮了一般,怎麽動不了。她轉頭望向這條狹長的小道時,鋪滿白雪的地麵上一隻眼睛發藍,毛色光亮的黑貓。它正站在小巷中央,直直的盯著她看。

“這隻貓……”

“怎麽了?”

“霓妮,這隻貓,這隻貓,我好像在哪裏見過……”

金霓妮看到黑貓的時候也一下子愣住了,她警惕的向四周望去,她想要確認的是那個詭異的中年女人是否也藏身於這街道的某個地方。但驚呆盯著黑貓的秦雨,卻仿似中邪般一遍遍的喃喃重複著同樣的話,直到黑貓突然快步衝向她。

“喵……”

一聲刺耳的貓嘶在靜謐的小巷裏響起,遠處的赤雨小區大門前,一個中年女人的背影正艱難的暴風雪中前行著。風吹起她披散的長發,兩隻全是眼白的眼睛,依舊令人不禁脊背發涼,那長長的腳印從門前空無一人的收發室一直向一幢破敗不堪的老樓延伸而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