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給我講講她們的事情嗎?”百靈突然停止了蕩秋千的動作,身體輕輕地掉下秋千椅。走到了顧夏陽坐的那個白色圓桌邊,伸手拉開一個靠他最近的椅子,邊說邊將目光望向落地窗外的房間躺在大**的金霓妮。

聽到她這樣問的顧夏陽,一邊將自己麵前的一個白色骨瓷杯子推向百靈的方向,一邊伸手去拿放在圓桌中間的那個圓肚的茶壺。他冷峻的臉上,此時沒有任何的表情,感覺上好像是在拒絕,可是充滿磁性的聲音卻像故意戲弄百靈一般,配合著他倒茶的動作一起響起。

“好。不過她十三歲之後的事,我可是一無所知了,這樣你還要聽嗎?”

“當然。哪怕你隻知道她一天的事,也要比我這個全然不了解自己姐姐的妹妹要強的多吧?而且我並不認為你對她之後的事一無所知,你是不是忽略了自己那個很重量級的身份,你可是她的男朋友,她的初戀呢?”

此時的百靈感覺上好像跟顧夏陽親近了很多,而且邊說邊拉著椅子向他靠近了一點。她的目光一直認真的盯著顧夏陽冷峻的臉,莫名突然有一點喜歡這個時常會調侃自己的“未來姐夫”了。

這個空間狹小的陽台裏,兩個人的交談在一股輕鬆的氣氛中開始,隔著落地窗的睡房裏,躺在**的金霓妮安靜的睡著。

又是一個莫名漫長的夢境,不過這個夢境單調的令金霓妮有些厭煩,除了無邊無際的雲朵圍繞,好像再也沒有別的東西出現了。她赤著腳一步步踩踏著腳下那些如同棉花糖般的雲彩,走在一條她漫長得好像沒有盡頭的雲朵之路上。

“會不會是反差太大的夢啊?前一個無邊的黑暗,還有人步步緊逼,而現在的這個夢卻隻有這單調刺眼的要命的白色。金霓妮啊,金霓妮你到底想要幹什麽呢?”

走在雲朵之路上的金霓妮,聽到自己不時的發出這樣或者那樣的抱怨。隻是此時的她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上穿著的白色長裙,背後雙肩的位置上卻是流淌著一片動蕩的黑色,而且這黑色早已一點點的吞噬著長裙上的白色,像是一張惡魔之口。

“覺得孤單嗎?孤單得想要有人陪你嗎?”一個幽幽的聲音靜靜地響起,莫名的熟悉,莫名的貼近。可是四下張望過後的金霓妮,除了自己卻沒有找出另一個可以發聲的人或者物體,她緩慢邁動的雙腳,也在此時突然一瞬間像是被一隻大手用力的抓住,無法再前進了。

“誰?是誰在說話?回答我……”金霓妮一邊緊張的低下頭張望,一邊認真的豎起耳朵,試圖通過對話來判斷那個聲音的來源和位置。不過令她覺得不寒而栗的是,她低下頭看到自己的雙腳時,腳邊竟然根本就是空無一物,可是她的右腳腳踝位置,此時卻有一道莫名奇妙的青紫的抓痕,清晰的出現在她的右腳腳踝處。

金霓妮的情緒一下子緊張到了一個極點。她快速地蹲下身體,望著自己腳踝上的那道青紫色的抓痕,開始用右手使勁的揉搓。她這樣的舉動似乎是想要向自己證明她看到的都不是真的,隻不過是在夢境裏才會出現在幻象,可是事實上,腳踝處不時傳來的疼痛好像在變相的向她證明那道傷痕的真實性。

“出來,你快點出來,你到底是什麽人?”

“聽到沒有?快點出來,不要藏在暗處動這種卑鄙的手腳!”

“給我出來,出來!”

可是不管金霓妮如何拚命的叫喊,想要將隱藏在白色雲朵裏的那個暗影找出來,那個躲在暗處的家夥好像都鐵定了心跟她耗到底,就是死也不肯開口,怎麽都不願意說話。

“我想問你,爸爸和妹妹真的是姐姐殺的嗎?”百靈的這句話似乎是在猶豫了很久之才後才問出口的時候,她問完之後緊咬著雙唇。雙手還緊緊地握著白色的骨瓷茶杯,但卻絲毫感受不到杯子周圍的熱氣溫暖了她那冷得發抖的內心。

顧夏陽正準備喝紅茶的動作伴隨著她的問話,停了下來。他緩緩地放下杯子,輕咳了一聲,然後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才說出了這樣的一段話。

“這個問題對於我來說,的確是非常難以回答的。因為這個問題涉及的行為本身好像就是連法律都無法輕易定義的犯罪。可是如果要我從最簡單的形式來解釋的話,我必須說這是千真萬確的事。的確是霓妮她親手將小綺拋向空中,導致金伯父過來救她時兩人一同被車撞到的事實。但……”

因為看到百靈臉上的表情有些難看,顧夏陽放棄了在這個令她誤會的形式上再做更加詳細的講述。而是非常聰明地選擇用一個轉折句來引導她離開這個殘酷的真相。

顧夏陽話落剛落,便伸出右手輕按住了百靈的頭,同時抬起的左手緩慢的扳轉過百靈正流著眼淚的臉頰,身體向她的方向傾了一點,語氣變得更加溫柔的說道。

“但是這隻是常理看到的表象,我現在要跟你說的才是事情的真相。我希望你聽完這些之後,能夠理解霓妮當時做這件事時的狀態和心境。也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怪她,希望你能體諒她,接受她。”

顧夏陽的話在某種程度上的確起了很大的作用,因為他看到了百靈臉上的一點點柔和起來的表情,那股濃重的恨意正在慢慢的消散。

她掛著淚水的小樣看上去格外惹人憐愛,雖然顧夏陽不確定長大後的金霓綺哭起來的時候,是不是跟她一樣。但他眼前卻不聽話的浮現出了自己離開金家的時候,金霓綺來送自己的哭得泣不成聲的模樣。

“夏陽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那時候的顧夏陽隻是一個不滿十七歲的少年,他提著兩個行李箱,身上還背著一個大大的背包,站在金家大院的鐵門前。而穿著一身粉色公主裙的金霓綺站在他的身側,踮著小腳,使勁用小手拉著他的衣角,不時的哀求著。

顧夏陽放下拉著行李箱的兩隻手,轉身蹲下身體,抱住了哭得梨花帶雨的金霓綺。而且當他抬起頭的時候,看到了站在院中洋房門前的金霓妮。金霓妮依舊抱著那本柯南道爾的《四個簽名》,麵無表情的望向他,烏黑的長發被一陣輕撫過的風吹起,格外的飄逸夢幻。

“夏陽哥哥,你答應小綺不要走,好不好?”

“小綺,這個,夏陽哥哥不能答應你,我必須要離開了。”

“是爺爺要你走的嗎?是嗎?如果是的話,我去求爺爺,求爺爺讓你留下來。”

“傻瓜,沒有人要趕我走的,我隻是想要去過自己的生活,等你長大之後就會明白了。”

金霓綺的左手上依舊抱著一個打扮跟她裝著幾乎一模一樣的娃娃。娃娃兩隻黑黑的大眼睛,也伴隨著金霓綺顫抖的身體好像在眨動般一樣,顧夏陽的心被金霓綺的搖晃搖得支離破碎的。

顧夏陽覺得那時候的他比起現在來更加的軟弱無助。隻有十七歲的顧夏陽自己也害怕,也恐慌卻隻能強忍著這樣的情緒,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離開這個他一直當作家的地方。成長是不是流浪,以前的顧夏陽是不知道,但麵對比自己更弱小更需要嗬護的金霓綺,他當時認為他的偽裝必須真實到他自己都深信自己的離開,隻不過是一場關於成長的曆練而已。

“你在想什麽?為什麽一直不說話呢?”百靈輕搖著他的胳膊,麵帶疑惑的望著他。回過神來的顧夏陽,隻是笑著搖了搖頭,話鋒一轉繼續剛才講了一半的話題。

“沒什麽,我們來繼續剛剛的話題。霓妮她有雙重人格的事情,我想你也聽過吧?雖然有些情況是媒體為了博取大眾眼球和提高輿論而添油加醋的東西,但她的確有衍生人格的這件事確實是事實,也不算是捏造。”

百靈意識到顧夏陽決心向自己坦誠一切的堅決和認真後,露出了一個有些苦澀的笑容。她輕輕地伸手去拿桌上的那個白色的骨瓷杯子,然後聽著這個冗長的故事,緩慢地在自己的麵前一點點展開。

“北少爺,老爺最近的狀態實在令人擔憂?您是不是想想辦法勸他入院接受係統全麵的治療?”

“平叔,我當然也知道這個情況。不過爺爺的個性,想必您比我更清楚,根本不是我說他就會乖乖聽話的,就連您和明叔都沒有辦法,您覺得我還能做什麽嗎?”

“哎,要是大小姐在就好了,她的話,老爺一定會聽的。”

“霓妮的情況我更擔心,隻希望她可以平安歸來就好了。其它的,我不想也不敢奢求了。”

在一間玻璃花房裏的顧懷北,目光望著一片盛放著的花合,喃喃的自語著。而他身邊的那位叫阿平的中年男人,輕輕地將一個鐵製的澆花水壺遞給了顧懷北。

“平叔,我想我明天要出去一趟,爺爺和這個家就麻煩您照顧了一下。”

“您要去哪裏?”

“我想去找一個人,也許見到她,爺爺的病可能會好起來。”

“您說的難道是……”

“沒錯,就是她!”

平叔先是吃了一驚,睜大了雙眼,試探向顧懷北確認了自己心裏所猜想的情況。此時顧懷北肯定的回答,令他的雙眸裏一瞬間重燃起了一股熄滅已久的希望。

玻璃花房外的庭院,隻有風聲依舊執著的呼嘯而過,空落落的庭院裏,除了草坪上的幾棵依舊矗立在那裏的香樟樹,一片的死氣沉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