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兒,那個男人你認識,對不對?”

“嗯。”

“他是什麽人,能讓你如此驚慌!”

“一個恨我入骨的人,我想就算讓他將我剝皮抽筋,喝血食肉也不解恨吧!”

李名峰注意到齊墨說話時,臉上濃重的感傷與不安並存,她的目光一直盯著那個年輕男子的身影走進市局大樓一層的電梯裏。可是直到鐵門緩慢關上的刹那,齊墨都不肯收回她的目光,依舊死死的盯著那扇緊閉的鐵門。感覺上仿佛是她的眼睛是可以穿透鐵製的電梯門,看到那個男人,正對著她一臉奸笑的猙獰模樣般恐慌。

“他到底是誰?你怎麽會跟他……”

“我想你應該也記得那次我和雅熙扮成大一女生去誘那個地鐵色狼的事吧?”

“你的意思是剛才的那個男人是那次的地鐵色狼嗎?”

“嗯,就是他。”

“看來,那件事在你的心裏,依然像是一棵刺般,留存至今呢。”

“其實我早忘記了,隻不過真的沒有想過會再遇到他,所以有些失態而已……”

齊墨的辯解顯得那麽蒼白無力,但李名峰還是非常體貼的露出一個笑容。沒有殘忍的揭穿,隻是輕攬了一下她的肩膀,下意識的輕拍了幾下,試圖安慰她剛剛起伏的情緒。庭院裏的警車此時還停在距離石階幾步的石道上,兩名年輕司機正靠在後麵一台警車的車身上,兩個人小聲的交談著,右邊的那個年輕警員,還悠閑的抽著煙。

那名年輕警員輕夾在左手兩指間的香煙,香煙的火花發出嗞嗞的聲響,燃起的火花正在小心的吞噬著煙身。而嫋嫋飄起的煙霧扭動的軌跡,讓李名峰不禁想起了他多年前曾經在哪裏看過的一條不知名的蜿蜒河流。

李名峰感覺到齊墨的呼吸依舊有些急促,似乎還無法在剛才那名年輕男子帶給她的衝擊中平靜下來。因為李名峰看到她的身體時不時的顫抖著,雙唇上下抿動著,咽喉像是在反複做著同一個吞咽的動作。

天空的顏色開始從湛藍變成了泛著魚肚白的顏色,遊走的雲朵像是手拉著手的小孩子,繞成了一個偌大的圓圈,白色的雲朵像是這個圓形中的填充物,緊緊相依著。太陽調皮的躲進雲團中,偶爾會探出了一點頭,將金黃色的輕灑在市局大院那片依舊矗立的香樟樹林上。

“好了!不要在這裏發呆了,有時間陪我吃一個晚飯,然後再開車送我出S市,怎麽樣,不知這位貼心的美女,是否願意幫我這個忙嗎?”

李名峰的話中帶著幾分調侃,但事實上他是想借著這樣的輕鬆話題將齊墨從那沉悶的回憶裏拉出來,而此時的齊墨不安焦燥的情緒似乎也有所緩解。她慢慢的抬起頭,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突然一把攬過李名峰的胳膊,拉著他朝著市局停車場的方向邊走邊說道。

“當然!不過要你請客,別忘了,可是你發出的邀約,而且我要吃頓好的。”

“沒問題,晚餐的地點和菜色都由你來作主,這樣可以了吧?”

看到齊墨恢複了以往的活潑,李名峰稍稍安心了一點,但還是偶爾會不安的望向身旁這個拉著自己笑著前行的年輕女孩。對於齊墨,他說不上有多了解,隻是那種對於學妹的心疼和照顧心,令李名峰對她總是有一種莫名的關注。

“哈!這可是你說的,那接下來的這個要求,想來,你應該也不會拒絕的吧?”

兩個人的腳步穿過那兩個年輕警員的身邊時,李名峰用餘光瞄了一眼那名正在抽煙的警員。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齊墨開口向他提出的要求,再次吸引了回來,滿腹疑惑的反問道。

“要求?還有要求啊?”

“做你司機的費用,以分鍾來計算……”

“喂,丫頭,你可太黑了吧!”

“哈哈!現在才知道啊,可惜晚了,你現在已經騎虎難下,上了我的賊船了呢!”

“真行,一個堂堂的人民警察,現在居然堂而皇之的學起小騙子那一套了。”

“怎麽?現在才知道後悔啊,可惜來不及了……”

“哎,看來我今天不止要肉疼,更是要心疼了。”

李名峰故意扭過頭去,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看到他這副表情的齊墨倒是哈哈大笑起來,還用空著的另一隻手用力的攬過他的脖子,兩個人嘻嘻哈哈的轉向市局停車場方向的一條林蔭小路。

“這可怎麽辦?這個小丫頭居然在我手裏跑掉了,要是她知道,我可是小命難保了!該死,我果然還是太大意了嗎?那個小丫頭看來早就做好了逃跑的打算,所以才會故意表現出跟我很親近的樣子。該死,該死……”

駕著那台黑色轎車瘋奔在路上的方姓男子,嘴巴裏不停地的念叨著,像是在咒罵自己,又像是在怨恨趁他進浴室時逃跑的百靈。但其實這樣漫無目的尋找才是他情緒暴躁的根本源頭,因為他沒有從房間找到任何的線索,所以現階段尋找百靈也仿佛成了一件毫無頭緒的難事,而剛剛雷晴打來的電話,更是讓他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般,坐立不安。

這台黑色轎車在橫衝直撞的駛過幾條彎路之後,終於如同精疲力竭的停在了路邊的一片香樟樹林前。駕駛座這側降了一半的車窗裏,不時傳出方姓男子的髒話咒罵。

站立在這條安靜的小路邊的香樟樹,依舊如同盛夏般茂密翠綠,在冷風依舊堅挺的佇立著,仿佛在等著看已經被逼得無路可走的方姓男子,下一步會做些什麽。

“這個該死的丫頭,該死……我要是找到你,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方姓男子的咒罵終於在持續了幾十分鍾後,無力的停了下來,嗓子似乎都開始變得沙啞起來,還不斷的劇烈咳嗽著。但靜謐的小路上,卻始終不曾有車輛過往,似乎是故意在打壓著方姓男子,繼而令他絕望。

“嵐,在看什麽?”

“沒什麽,隻是在想明明天氣都已經這麽冷了,這個楓葉鎮的楓葉竟然還沒有一絲要凋落的跡象,還是真是異常呢!”

“對喔,看我都忘了,你這個丫頭最鍾愛的就是這種楓葉了。而來到這裏,你居然一次都沒有時間出去轉轉,所以我可以把你這話當作是對我這個老板的發出的抱怨嗎?”

“當然,因為這的確是一種抱怨!”

站在落地窗前的藍嵐望著來往穿梭在紅楓酒店裏的住客,無奈的發出這樣的感慨。確實,誠如她所說的,今年楓葉凋落的日子真的是推遲了不少。也正是由於這樣的特殊情況,本來應該已經過了旅遊旺季的楓葉鎮,卻依舊是遊客不斷。

相較於雷晴鍾愛彼岸花的這個怪癖,同她關係極為密切的藍嵐卻獨獨鍾愛這血染般的紅色楓葉,每一年都會花費大部分的時間跑遍各地,甚至出國去收集楓葉製成標本。從被警校開除後,藍嵐便考進了日本慶應大學,進行著多年包括多科目的進修,她是今年才回國的,而回國的第一個任務竟然就是解決林雨沫。

想到在警校裏的點點滴滴,藍嵐一直平淡沒有起伏的表情,就有著極其微妙的變化。好像是在拚命壓抑著不讓情緒釋放一般,她倒映在落地窗上的臉頰,雙眸中帶著一股難掩的悲傷,感覺上像是在懷念,又仿似充滿了遺憾的悔恨。

站在她身後的雷晴卻並沒有察覺這一切,她隻是緩慢的轉身坐到房間裏的紅色沙發上,拿起放在上麵的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茶,放在嘴邊,輕抿了幾口。安靜的房間,兩個人各自寂靜的沉默著,窗外的天空,微微有些變暗,天邊緩慢靠近的一團黑雲,好像在預示著可能會有一場景雨的侵襲。

“你剛剛說的話,都是真心的嗎?”

“當然。所以呢?你的心裏有了要回複我的答案嗎?”

漫天飛舞的楓葉中,兩個人麵對麵站立著,不前進也不後退。展一揚依舊輕攤開雙臂,等待著百靈回應他的告白,給這場戀愛一個清晰的結局。百靈的目光卻不時的楓葉和展一揚的英俊的臉龐上來回遊走著,她在猶豫,猶豫要不要接受這段感情的開始。

而兩人身後的楓愛亭像是佇立在那裏安靜的月老。它正在兩人看不見的流轉時空裏,小心的將在兩人之間的那條細弱的紅線,輕輕捆綁在他們的手腕上。

“你真的準備好嗎?要知道,我這個人可是很麻煩的。”

“那又如何?就算你是這個世界上最麻煩的人,我也要願意承受,我不想說這是我的宿命,但是我想說的是我們遇到彼此的這場相遇才是命中注定的緣份。所以,請你不要放手,給我機會,可以嗎?”

展一揚的話像是為了刻意安撫的百靈的不安,也像是在給予她信心,讓她堅定那動蕩不安的內心,來自己的世界裏相依為命。

“曉晴寒未起,霜葉滿階紅!”

“秋雨夜眠,白居易。”

“我們私奔吧!”

緩慢飄落的楓葉像是為兩人此刻的定情歡喜般,在空中翻卷飛舞著。刺骨的寒風格外的凜冽,但百靈卻絲毫沒有害怕的感覺,她的心像是迎來期待已久的春天般,向著對麵的展一揚敞開心門,伴隨著她快速衝向他懷抱的急促腳步。

“若是你真的遇到過那個人,而他也深深的愛著你,那麽放棄世界,隨他遠走,又有何所懼呢……”

坐在白色運動廂車副駕駛座上的李名峰,聽著青魘傷感的聲音正彌漫著安靜的車廂裏久久不褪。而駕駛座上的齊墨嘴角上,那若有若無笑意,帶著一絲心酸。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