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嵐走出8010號房的時候,聽到了步行梯方向傳來的雜亂腳步聲,伴隨腳步聲響起的是一個男人低沉的咳嗽聲。從聲音的清晰度來判斷,藍嵐知道那個男人的位置應該在七樓向八樓的轉角附近,因為皮鞋與大理石地麵磨擦發出的聲響,格外的清脆。同時她也本能的將身體藏匿於8010與8011中間的公用衛生間的走道中。

男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直到藍嵐透過牆壁偷偷探頭出去的時候,才看到一個高大但異常削瘦的男人身影正向著自己的方向走過來。幽暗的走廊上並沒有亮燈,隻有一盞安裝在走廊盡頭牆壁上的暗黃廊燈,散發著微弱的燈光。

突然走廊上響起的手機鈴聲,緊隨其後響起的是男人接起電話時低沉的問話聲,藍嵐覺得這低低的聲線裏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寒意。不是警惕,也不是恐慌,隻是一股令人說不明緣由的的陰寒,男人的問話讓藍嵐的緊繃的神經好像是上了弦的發條,正在被一隻無形的大手越擰越緊。

“喂,我是。不過這種事你覺得你不應該來找我,畢竟他跟我的關係還沒有親近到我要替他還債的地方。他也是個成年人了,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若是你們真是想要他的性命,隨時拿去就好,不用通知我,因為他的事與我根本就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藍嵐不知道打來的電話的人是誰,也不知道對方提及的人與這個陰寒的男人之間有怎樣的糾葛。單從他這冷漠的態度中似乎可以將他的性格特質猜出幾分,可是正當藍嵐還在思考中的時候,那個陌生男人已經拿著手機,停在了她所藏匿的那條走道中央,投來詭異的目光。

屏住呼吸的藍嵐,覺得自己的心跳在急速的上升中,好像馬上就要攀升到頂點了,她用雙手拚命壓住自己的胸口,試圖平複自己緊張的情緒。尤其是當她發現男人的腳步聲正向著自己所在角落陰影裏靠近時。整個人才突然有了一種危險逼近的不安感。

“誰?我不提倒好,說到這個,我就火大。那個女人明明答應我要陪我一夜的,誰知道我一覺醒來,就發現她拿著錢先跑了。要是下次讓我見到她,我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藍嵐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幸運,正當她的情緒在極度的恐慌中時,從她身後的公共衛生間裏,傳出一個男人依舊帶著醉意的咒罵聲。男人的腳步聲馬上就要來到藍嵐所處的這個角落時,從衛生間裏也傳出了剛剛打電話的那個男人走到走廊上來的清脆皮鞋聲。

走道裏的牆壁上有著廊燈的開關。男人卻似乎並沒有意願去開燈。他好像非常熱衷在黑暗裏遊走。感覺好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非常沉醉於這種黑暗帶給他的特殊感受。不知是刻意,還是無心,男人忽然放慢了腳步,鼻翼不時微動。仿佛嗅到什麽他討厭的味道似的,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伴隨著男人停下的腳步,另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同一時間響徹了走廊,從公共衛生間裏明亮的燈光中,走出了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身上彌漫著難聞的酒氣。男人的眉頭在看到這個魁梧的身影時,皺成了兩條非常難看的毛蟲,躲在角落陰影裏的藍嵐看到男人的表情時,臉上不安的表情突然轉換成一種笑意。好像一下子就想到了讓自己脫身的好辦法。

“我跟你說,梁子,這個女人我絕對不會放過的,等我找到她,一定好好教訓她一頓。”

滿身酒氣的魁梧男子年紀在三十歲上下。樣貌雖然不英俊,卻有著一股說不出來的硬漢氣魄。以他身上的這套行頭粗粗估算也要幾十萬,尤其是他拿著手機的左腕上,戴著一隻價格不菲鑽石手表,表盤裏那顆閃亮的鑽石似乎是向人炫耀著它的價值。

藍嵐在心裏偷偷計算著男人與這個魁梧男子之間的距離,似乎準備借著魁梧男子的身材來保護自己不被那個陌生的男人注意到。

漸漸的男人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格外的難看,停下的腳步又開始了緩慢的移動,藍嵐覺得這個男人看著魁梧男子的表情充滿了憎恨,尤其是那瞪大的雙眸中,透著冷冷的殺意。

然而魁梧男子卻並沒有察覺到這個細節,隻顧著跟電話那端的人抱怨自己被女人戲耍的過程,從言語間聽起來,不過隻是單純的發牢騷。藍嵐在魁梧男子經過自己身邊的一瞬間,借著他身體的遮擋,很快的躲到了放在邊角裏的一台手推車後麵。雖然藍嵐自己也並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改變主意,但後來的事實驗證了一個結論,她身體在危機中的本能這次幫了她一個大忙。

“好久不見了,米總。”

男人停在魁梧男子身前的時候,低著頭卻故意用力撞了一下男人的肩膀,而且冷冷的輕喚了男人一聲。明明是很平常的問候,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卻好像有著要將人一口吞掉的恐懼感。魁梧男子顯然醉得不輕,根本不在意男人這帶著警告的話語,依舊囂張要男人滾開。

“你,你你是誰啊……給我滾開!”

“又是滾開?哈哈,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令人討厭呢!跟我記憶裏的憎惡的樣子一點變化都沒有,不過您也隻能囂張到這裏了,因為要滾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不,更確切的說,要去死的人是你!”

藍嵐的身體躲在手推車後麵,偷偷的探出頭來,小心的觀望著兩個人之間的事態發展。不過很快,她身後就有一間緊閉的小房間,響起了門把手被扭動的聲音。伴隨著木門被打開的同時,一束明亮的燈光也將黑暗的走道照亮,藍嵐趁機快速的鑽進了手推車的布簾中,聽著一陣清脆的腳步聲來到手推車的前麵停下,對著那兩個男人禮貌的開口問道。

“請問兩位客人,有什麽需要嗎?我是樓層服務員。”

藍嵐覺得這個樓層服務員出現的時間真是剛剛好,雖然她無從知曉陌生男人與那個魁梧男子之間的恩怨細節。但從那個陌生男人身上濃重的殺氣來看,這個貿然出現的樓層服務員顯然是無形間救了這個魁梧男子一命。

“大小姐,我們還要等下去,藍嵐她還沒有下來。現在都已經快要兩點了,她……”

“放心,她絕對會出現的。”

坐在離舞池很遠雅座裏的年輕女子,身體緊靠在沙發上,微微向右側傾斜。右手上拿著一隻高腳杯,杯中顏色濃鬱的紅色**,隨著晃動的酒杯不斷的流動著。而坐在她身旁的年輕男子卻一臉不安的表情,總是下意識的盯著手表看,好像特別在意時間。

“雅熙,你現在在家嗎?”

“嗯。剛剛到家。正準備煮點麵。”

“不要煮麵了。你家附近的小麵攤,我等你。”

“這麽晚,找我有事嗎?”

“很重要的事,雖然他不讓我說。但我想過之後覺得這件事,還是要跟你商量一下。”

“他,原來你見過他了?”

張雅熙在聽到電話那端齊墨的話後,拿著手機的手微微有些顫抖,整個人似乎愣了一下,但隻遲疑了幾秒後,就繼續對齊墨說道。

“好,那就麵攤見,我十分鍾左右下去。記得幫我叫麵。我現在好餓呢!”

“當然。牛肉麵,多肉多湯,多蔥花,對吧?”

“沒錯!一會見。”

張雅熙掛掉的電話的時候,轉過身望了一眼客廳裏掛著婚紗照。臉上的表情略顯凝重。窗外霓虹閃爍,開了一道縫隙的窗戶,不時有冷風竄進來。張雅熙快速的換下身上的睡衣,穿上一套輕便的運動套裝,來到門口,順手拿起掛在門邊的鑰匙,離開了房間。

齊墨覺得張雅熙家附近的這家麵攤,今天看起來怪怪的,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感不斷地爬上她的背脊。

她特意選了一個靠角落的位置,心裏不停的回想著那天在賓歸民宿遇到雷清文的場景。齊墨想到自己當時的感覺時,下意識的笑了笑,低著頭望著麵前這個老式圓桌上的花桌布,而在她的眼前,那天的場景又開始緩慢的浮現。

當那陣沉重的腳步聲爬上二樓轉角的時候,齊墨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如同被兩隻從地下伸出的手緊緊的拉住,根本無法動彈。雖然她這個人是做法醫的,經常接觸屍體,卻非常膽小,甚至連恐怖片都不敢看,但對於鬼這種神奇的靈體,她卻始終不肯相信,但基於某些原因,她也還是抱著敬畏的態度。

齊墨覺得這陣腳步莫名的低沉,卻那麽熟悉,隻是精神高度緊張的他,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分辨出來人的身份。她試著移動自己的雙腳,可是雙腳卻如同被定住一般,就是無法動彈,而身後的腳步聲,卻開始緩慢的走上台階。

一陣冷風吹過,齊墨的身體像是被解除了咒語一般瞬間向前倒去。她的右手正準備去扶旁邊的牆壁,隻是不等她的右手觸碰到牆壁,她的身體就被一個人從後麵緊緊抱住,快速抱著她向牆壁衝過去。

“你是什麽人?”

齊墨覺得自己的聲音很大,但帶著很明顯的顫音,她知道自己是害怕的,但卻隻能強作鎮定來質問身後的那個身影。但那個身影並沒有急著回答,而像是故意逗她玩一樣,就是不讓齊墨看清自己的臉。

“墨兒,麵都上了,你不吃,在這兒發什麽呆?”

張雅熙一身淺粉色運動套裝出現在齊墨的麵前的時候,雙手插在上衣一個貓臉的大口袋裏,長長的頭發高高的綁起,很隨意的擰了一個小丸子。回過神來的齊墨,此時才注意到剛才空空的圓桌上,不時何時擺上了一碗雞絲麵。

雞絲麵的香氣使勁的鑽進齊墨的鼻子,引得她的肚子也開始不爭氣的咕咕叫起來,張雅熙笑著坐在齊墨的對麵的椅子上,而現在的齊墨卻根本沒有吃東西的心情,因為賓歸樓梯轉角的那驚心動魄的一幕,還在不甘心的浮現在她的腦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