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這個丫頭,怎麽,突然想通了嗎?”

“想通什麽?”

“又來了,明知故問,你為什麽要裝傻,不過最後還不是逃不過真心的掌控?”

“少廢話!”

“好好,既然大小姐發話了,我乖乖閉嘴就是了。”

“非要開我玩笑,是嗎?”

“不,不,不敢!”

金霓妮和顧懷北兩個人在電梯即將關閉的門裏對話,隨著電梯發出叮的一聲而完全消失了,與此時正快步從緊急逃生門跑出來的紫楓剛好錯過。電梯門的縫隙裏,顧懷北微側了一下頭,看到昏暗的地下停車場裏,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他想要確認那人的身份,但卻因為電梯自動上升,隻好先將這樣的想法拋諸腦後。

顧懷北輕輕地低下頭,身體重重的靠在電梯的牆壁上,金霓妮靠在他的對麵,望著他突然沉默的表情,欲言又止。有些事情她想要問清楚,但卻又覺得時機不對,所以一直在猶豫,電梯裏的氣氛開始變得格外低沉,兩個人都被這無形的沉重氛圍壓得無法呼吸了。

電梯的指示牌,在緩慢的移動著,金霓妮總覺得電梯的速度正在一點點的變慢,在每一層停留的秒數也悄悄增加。她望著左腕上的手表,目光緊緊的盯著指針,心裏默默地計算著電梯停留的秒數,而金霓妮的異常,此時的顧懷北卻全然沒有注意到。

“喂,你……為什麽?”

“呃?什麽為什麽?”

“我。我想問你為什麽突然做這樣的決定?”

“這樣的決定?你指的是放開你嗎?”

“嗯,算是吧!”

金霓妮嘴上這樣說,而目光卻刻意避開顧懷北投來的眼光,她的身體微轉。眼神遊離的盯著數字顯示板。就在此時顯示版上的數字突然閃了一下,電梯劇烈的晃動了幾下,然後瞬間黑了下來,緊接著亮起了應急燈,電梯突然停在兩人的目的地十八層,好像發生了故障。

“妮子,妮子,沒事吧?”

“沒,沒事。”

“看來電梯故障了。”

“貌似真的是這樣啊。真沒有想到,又被困在電梯裏了……”

“丫頭。你說又。之前有這樣的情況發生嗎?”

“是啊。那是我剛到雜誌社上班的時候,曾經有一次被困在電梯裏超過四個小時,後來有很長時間患上了幽閉空間恐懼症。也不記得何時好的。如何好的,反正就是沒事了。”

“是這樣嗎?”

顧懷北的問話裏帶著淡淡的質疑,但他始終沒有將自己的困惑完全問出口,似乎是怕觸碰金霓妮早已愈合的傷口,又仿佛是不知從何問起。他們失散的那些年裏,金霓妮獨自一個人,到底是經曆了怎樣的歲月,冷漠淡然的她又是怎樣變得開朗堅強的。

“怎麽了?為什麽發呆?”

“沒,沒什麽?隻是突然有些感慨,感慨這段時間發生的這些事情。”

“是啊。從那個盛夏,莫名奇妙的遇到小雨。那之後的事情就開始遠遠超出了我的想像,也在我無法掌控和預知下發生著變換。”

金霓妮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身體靠著冰冷的鐵皮牆坐了下來,剛剛因為電梯黑暗下來而衝到她身前的顧懷北,也陪著她翻身坐到旁邊。兩個人靜靜的在這黑暗的電梯裏等待維修人員的營救,顧懷北第一時間通過電梯裏的緊急通話設備,將電梯內發生的情況告知了酒店方麵,得到的答複會盡快處理,請安心等待。

電梯裏的空氣開始變得溫熱起來,因為空調突然停止工作的緣故,狹小的空間裏溫度瞬間上升了。金霓妮也覺得空氣開始窒息起來,身體微微的側向顧懷北這邊,將頭輕靠在他的肩膀,顧懷北伸手攬過她的肩,開始喃喃的說起話來。

“妮子,雖然在這樣的環境下說這樣的話,可能很愚蠢,但是我卻很慶幸可以跟你一起被困在電梯之內。”

“是很愚蠢,明明被困,居然還有時間和心情慶幸,你這個家夥真的是個怪胎!”

“沒錯,我的確是個怪胎,你以前也是這樣評價我的。多年過去,我承認在我們之間很多的東西都變了,但還好這個稱謂依舊如初,想來也該算是一種很另類的懷舊吧?”

“怎麽突然懷念起過去了?”

“因為過去真的非常值得懷念,不是嗎?”

顧懷北這一句帶著悲傷的反問,金霓妮並沒有直接回答。她隻是沉默的將身體向他的方向靠了靠,沉默不語,她的右手輕輕的抓住了顧懷北的衣襟,靜靜的不再說話。

“喂,丫頭,這些年裏,你一個人都經曆些什麽?能不能告訴我?”

“為什麽想知道?”

“因為我想知道你改變的原因。”

“我變了很多嗎?”

“嗯,很多,幾乎是麵目全非。”

“所以結論是什麽?變好,還是變差?”

“當然是變好,因為你永遠不可能會變差的。”

金霓妮聽到顧懷北這句話的時候,身體本能的微微顫抖了一下,緊抓著他衣襟的右手,也握得越發地緊了起來。顧懷北覺得此時的衣領看上去像是一條無形間纏繞在他脖子上的繩索,感覺上似乎是想奪去他的性命一般。

電梯裏的空氣讓兩個人都變得有些難過,每一口呼吸都很困難,金霓妮的右手也在慢慢的鬆開,靠在他肩膀上的頭也開始緩慢的向他的懷裏滑下去。當她的身體整個側躺在他的腿上時,顧懷北注意到金霓妮的意識此時已經變得有些模糊不清。嘴巴裏像是在喃喃的說著什麽,隻是發音難辨,無法聽得真切。

“喂!丫,頭……不能睡啊。起來,起,來跟我說話。”

“我,我……”

“喂,不,不能睡……”

顧懷北的聲音小得像是在人耳邊嗡嗡作響的蚊子才能發出的超小聲響,恐怕除了他自己,根本沒有人能夠聽見。電梯裏的燈光很昏暗,停在半空中的感覺,好像等待著生命突然終結般的漫長煎熬。恐懼無意識的就襲上他的心頭。然後像是身體突然變大的猛獸。張著血盆大口。喉嚨裏發出刺耳的尖聲吼叫,震得顧懷北本來就開始寒冷的心,越發的顫抖。

“不。不,不能……”

那個睡字還來不及從顧懷北的嘴裏擠出來的時候,他的身體也開始變得無力,身體的感官感也逐漸在不由自主的狀況下,緩慢的消失。

在十八層的電梯前麵,有幾個身穿工作服的電梯工作人員,正透過電梯裏麵的通訊設備,呼叫被困在裏麵的金霓妮和顧懷北。可是呼叫器裏,隻傳來很微弱的男聲,可是卻聽不真切在說什麽。

“喂喂。先生,先生聽得到我們說話嗎?您沒事吧?”

“怎麽辦?感覺裏麵的人身體狀況不太好?”

“可是維修還要進行一段時間呢,這樣下去可能會出事。”

“酒店的醫生有沒有過來,準備輸液,備好客房吧。”

“好的。”

整個十八層陷入了一片極度的慌亂,不少客人都探頭到走廊上,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有1818號的房門一直緊閉著,沒有任何打開的跡象,而且異常的安靜。隔了一會,1817的房門被人輕輕打開,從房間裏走出一個年輕女子,她一身睡袍,胸前若隱若現,格外的引人遐想,長長的頭發好像還滴著水,看上去是剛剛洗完澡。

她的目光沒有像其它房客一樣注視著發生故障的電梯,卻直直的盯著1818號房緊閉的房門。相較電梯故障,她對似乎於1818號房裏的顧夏陽有著更大的興趣,年輕女子聽到電梯維修人員正在加急的忙碌著,兩名年輕的男子正在利用工具想辦法將電梯門打開,將困在其中的人救出來。

電梯外的雜亂聲響,對電梯裏絲毫沒有任何的影響,因為密封很好的緣故,依舊安靜,隻是一個充滿磁性的男子聲音,不時的透過呼叫器回蕩在電梯裏。金霓妮覺得自己聽到一個聲音正在隱隱的輕喚著她的名字,由遠而近,黑暗中隱隱出現的白光,隻是一個小小的光圈,晃動著,飄浮著,接近著。

“霓妮,霓妮,不要睡覺,聽到沒有?睜開眼睛,睜開眼睛!”

金霓妮覺得這個人的聲音很熟悉,可卻怎麽樣也想不起來聲音的主人是誰,但即便如此,這渾厚的男聲這焦急而充滿關心的呼喚,確實幫了大忙,因為他開始讓金霓妮混亂的意識,逐漸的清醒起來。金霓妮感覺到有不同的聲音混雜著響起在耳邊,然後男聲開始飄遠,隻留下一個充滿磁性的問話聲。

“裏麵的人聽到沒有?聽到請回答,我們是電梯維修人員。”

“喂喂,裏麵的人,聽到沒有?”

“喂!”

金霓妮緩慢張開眼睛的時候,眼前朦朧一片,她先是推了推意識模糊的顧懷北,輕聲的呼喚沒有得到回應,才緩慢的爬向電梯的呼叫器方向。維修人員的聲音越發的清晰起來了,金霓妮的身體依舊覺得無力,但還是在非常努力的站起來,試圖伸手去拿電梯指示牌邊上的呼叫對講機。

身體靠近電梯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清晰的聽到了有金屬工具與電梯門摩擦接觸的聲響,慌亂不已的心在這樣的莫名聲音開始逐漸平穩下來。

“喂,裏麵的人聽到沒有?聽到請回答!”

“聽……到了!”

“太好了,有回應了,有回應了。”

金霓妮的右手上握著費力從電梯指示牌上拿下的對講機,對著外麵喊話的人非常吃力的回了一句話,然後身體重重的順著電梯鐵皮牆壁癱軟下來,可是她的手依舊死死的握著對講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