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沒有吃東西嗎?有沒有想吃的東西,我帶你去吃!”

“沒有。你想要帶我去哪?”

“我想要帶你見一個人。”

“見誰?”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顧懷北自顧自的說著,全然沒有注意到金霓妮臉上的表情,他高興著終於她回到了自己的身邊,卻忽略了她的心正在慢慢的前往另一個地方。

金霓妮覺得敞篷跑車在深秋開起來真的很冷,頭頂完全沒有遮蔽物,從四周竄進來的風像一把把尖銳的小刀子,劃割著露在外麵的皮膚。她的頭倚在車窗邊,隻把左手輕輕墊在下巴的位置。任呼嘯而過的風,拍打著她的臉龐,吹得頭開始有些疼了,她的長發隨風飄起,身體也開始劇烈的顫抖了。

顧懷北回過頭,注意到她顫抖著的模樣,轉身伸手拉了拉她,示意她離開車窗的位置,然後側過臉對著駕駛座上的莫白說話,要他趕緊把車子的敞篷打開。金霓妮的身體順勢整個側躺在後車座上,眼睛盯著黑色的敞篷緩緩從眼前經過,將整個車子緊緊包裹起來。

“好點了嗎?”

“我想睡覺!”

“好,把我的衣服披上,到了我叫你。”

金霓妮並沒有回顧懷北的話,我想睡覺四個字,聽不出任何的情緒。顧懷北把自己的衣服遞給她,她也沒有接,隻是蜷縮著身體,轉身麵對著車後座。

顧懷北的情緒因為金霓妮的冷淡受了很大的影響,他開始不確定她冷待自己的原因到底是因為當時的不告而別。還是因為顧夏陽。

金霓妮態度的大轉變,讓顧懷北的心開始七上八下的,這次冒著風險的來見她,看來是錯了。但他心裏就是隱隱有種不詳的預感,若是放任她跟顧夏陽在一起的話,她就再也不會回到自己的身邊了,所以即便回去要麵對金祖光的責罰和發難,他也必須帶她遠離顧夏陽。

顧夏陽對他的威脅,從他十三歲出現在金家開始。他就真切的感受到了,所以他用了人生直今為止,唯一一次卑鄙的手段將顧夏陽趕出了金家。這也是顧懷北這些年來,心底最大的秘密,他不知道這個秘密若是揭開,金祖光會用怎樣的手段對付自己,畢竟當年,顧夏陽曾經是金祖光最中意的人選。

金祖光在培養顧夏陽這件事上,花費的時間和心血,顧懷北比誰都清楚。當年。顧夏陽離開金家的時候,金祖光為此還大病一場,後來因為自己一直在身邊照顧,才動了要自己跟金霓妮在一起的念頭。

顧懷北不斷想起顧夏陽離開金家時的眼神,還有再見劉媽時,她充滿怨恨的表情。好像都在時刻提醒著當年的事讓顧夏陽對他的仇恨隻增不減。而金霓妮淡漠態度也讓他異常恐慌,他擔心她會不會又像從前那樣愛上顧夏陽。

“喂,你跟我出去一趟?”

“為什麽要我陪你去?”

“爺爺說,你是留下來陪我的,所以跟我走。”

“不要!”

少年顧夏陽用力的甩開少女金霓妮的手,左手拿著畫筆依舊畫著麵前畫架上的一副風景畫。完全無視金霓妮,這樣讓金霓妮覺得很氣憤,她一身紅色的小短裙,白皙的手腕上戴著一個銀光閃閃的手鐲,陽光照在她身上。讓她看上去如童話中走出來小公主。

夏日的花園,盛放的白色百合形成的花海,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百合香氣,少女金霓妮手腕上銀鐲子,在少年顧夏陽臉頰旁閃亮。她的手在顧夏陽臉上輕輕掠過,最後環繞住他的脖子,踮起的腳尖,嘴唇輕貼在顧夏陽的嘴唇上。

顧懷北至少現在還清晰的記得自己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握緊的拳頭上青筋有四條,本來拿在手上的一束滿天星也被他重重的摔在地上。正是因為目睹了這一幕,他才會下定決心除掉顧夏陽這個障礙,唯一一次他覺得自己心裏的惡魔飛了出來,占據了他的身體。

“為什麽?”

顧懷北的回憶在金霓妮熟睡中喃喃的這句問話裏,清醒過來。他的身體微微轉過去,整個人倚在車背上,望著麵對自己,嘴唇微動的金霓妮。莫白看到顧懷北的身體離開車座,伸長的手臂好像是想要觸碰金霓妮的臉。

“告訴我,你的心屬於我,就像當初你向我表白時一樣並沒有改變。”

這句話偷偷在顧懷北的心裏大聲的吼叫著,像是發狂的野獸,顧懷北似乎看到雙眼發紅的自己抓著金霓妮,拚命的要她回答自己的問題。

金霓妮的身體在輕輕的翻轉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緩慢的睜開了眼睛,看到顧懷北的時候,目光刻意回避開他。左手扶著車窗,身體坐起來了,眼睛望向窗外。她注意到窗外的景色已經有茂密的樹木變成了過往的車輛和繁華的道路,有咖啡廳,有服飾店,有西餐廳,窗外的景色在一個流暢的轉彎時,變得了另一番景象。

“這是哪裏?”

“s市的豪威會所。”

“我們來這裏是為了什麽?”

“不是說了要帶你見一個人嗎?”

“可是……”

“來,相信我,跟我走吧!”

金霓妮在打開的後車門看到的是顧懷北向她伸出的手,她無法形容自己當時的感受,隻是隱隱的覺得從古風旅館見到他的那些記憶都一下子浮現了。他霸道的出現,溫柔的嗬護,甚至自己深情的告白,一下子這些記憶成了她此刻最糾結的感受。

顧懷北看到金霓妮猶豫著,但還是把手遞給自己的時候,懸著的一顆心突然放了下來。他露出一個久違的燦爛笑容。牽著金霓妮微微有些發涼的手,兩個人並肩站立望著麵前這幢造型別致的建築。

金霓妮望著眼前這幢建築,驚奇的睜大了眼睛,這幢建築的感覺有著外古建築的風情。也有著中古的感覺。看上去兩者的融合是相當成功,歐洲建築的圓形房頂,下麵是偏中古的直線和棱角,閃亮的玻璃窗是金色的外框,在陽光的照射下,如同一個閃亮的金色光球。

“豪威私人會所?”

“我們到底要見誰?”

“現在還不能說。你相信我吧?”

“相信的話,就跟我走吧!”

顧懷北臉上的表情有些神秘,他拉住金霓妮的右手,金霓妮的腳步在他的前行中緊緊跟隨著,她的目光一直回頭望著旁邊停車場一台黃色的跑車,有種不安的心情正在緩慢的爬上她的心頭。

“少爺,您覺得金小姐她知道了,會怎麽樣?”

站在噴水池前的顧夏陽,左手輕攤開,任池眼裏噴出的水放肆的在他的掌心濺成飛散的水花。池水很涼。讓他左手的感官漸漸變得有些麻木,直到左手完全失去知覺,隻是手腕周圍激起的雞皮疙瘩諷刺的將他身體最真實的感受誠實的呈現出來。

“我現在不敢想像,也不想去猜她知道這一切時會是什麽樣子?”

“少爺,金小姐會回來吧?”

“劉媽,您好像很在意她。她回不回來真的重要嗎?”

“我是很在意她,但我更在意的是少爺您,因為我看得出來隻有她能讓您如此燦爛的展露笑容,你是愛著她的,對嗎?”

“有些話可能會成為我心底永遠不會再說出的秘密,而她會是這秘密的最中心。”

劉媽望著顧夏陽收回的手,輕輕甩了甩掌心上的池水,一個人繞過噴水池向小徑盡頭的一個小小的薔薇花園走去。他的手輕輕抓緊白襯衫衣襟的位置,上麵少的那顆扣子,讓他臉上表情的變得有些悲傷。他左臉頰上的酒窩隨著一個微笑深深陷了下去,喃喃的說著。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十三歲的你那個賭氣的吻,有多震撼當時的我。也永遠不會告訴你,你就是我初戀。有太多的事情。我無法對你說,若是這一切都將被掩埋,我希望我可以一個人守護關於你的這段美好時光。”

顧夏陽的雙手輕推開薔薇花園的木柵欄時候,就聞到彌漫在空中的薔薇香氣,正在花叢忙碌的小女傭正是那個小燕。她穿著黑白相間的小套裝,手裏正拿著一個白鋼製成的水壺,當她回頭望向木柵欄的方向,看到顧夏陽的時候,突然變得有些拘束。雙手緊抓著水壺的把手,低下頭,聲音怯怯的叫了顧夏陽一聲。

“少爺……”

“你忙你的。”

“好的……”

“不過,等一下,衝杯香草茶送到玻璃花房裏麵給我。”

“知道了。”

顧夏陽與小燕擦身而過的時候,清晰聽到了她劇烈的心跳,右手輕拍了一下她的右肩,轉頭對著她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小燕抬起頭的時候,臉有些漲紅,嘴唇微微緊咬著。

“你的心裏住著什麽人嗎?那個人是你甜蜜的思念,還是痛苦的源泉?若是你們曾經刻骨的愛過,而今她即將成為別人的新娘,你是會祝福,感傷還是懷念呢?”

顧夏陽一個人坐在玻璃花房裏,聽著青魘的聲音從手機的頻道裏幽幽的飄出。桌上的香草茶冒著騰騰的熱氣,他慢慢地趴在了白色的圓桌上,望著香草茶升騰的氣霧,喃喃的重複著這樣的一段話。像是表白,又是悲傷的道別。

“我,曾經無數次的幻想與你重逢的場景,可能一百種,一千種,甚至是一萬種。但我卻從來沒有想過,會是以救你開場,送你離開結束的場景。那天,你突然衝過來,從背後抱住我的時候,我沒有告訴你,我的心跳有多快。我想,我終究無法從十三歲那年的相遇裏抽離出來,還有你在我十七歲那年夏日奪走的初吻。再見,這句我最不想對你說的話,現在,必須說了嗎?”

玻璃花房外麵,小燕手裏的水壺澆出的水柱都濺在一朵盛放的深紅色薔薇上。紅色薔薇像一個女孩仰起的笑臉,隻是水柱滑落的地方更像是順著眼角流出的淚,仿佛是在傷感著顧夏陽和金霓妮悲傷的離別,又像是在為了兩個人拚命隱藏的心意而感慨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