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所有忠誠,都是在保存自己性命、保證自己利益的前提下,才能進行的。

當然,自小就被灌輸了極端思想的奴隸除外!

楊三陽背負雙手,一雙眼睛看向遠方,許久不語。

鯤鵬走了,但他與楊三陽之間的齷齪,才剛剛開始。

太古十凶、凶獸一族並不好對付,尤其如今伴隨諸神逐漸興盛,太一對凶獸一族依賴越來越強、越來越重,如今凶獸一族便越加不好對付。

隨手澆灌著山間的花草,一朵灼灼牡丹,不知何時盛開,趕走了大荒的寒意。

歲月一點點的流逝,楊三陽就像是一個老者,看著靈台方寸聖境的弟子死了一批又一批,來了一批又一批,走了一批又一批。

他終於知道,為何祖師對門下弟子,並不是特別在意了。當一張張熟悉的麵孔不斷老死,往日裏精心培育的門下不斷消亡,心中便越加看得開。

所有門人皆過客,沒有金仙之資,縱使有驚才豔豔的神通,那也是過客。

楊三陽見過驚才豔豔之輩,那種氣吞星河,咆哮諸神,與諸神爭鋒的天才。

以天仙之軀,逆伐大羅真神!這是何等天資?

何等的驚才豔豔?

可惜,熬不過歲月,終究是一場空。

又過三萬年,大白兔子化形而出,渡過三災大劫,成就天仙果位。

那模樣,與當年一般無二。

像極了當年不著調的道行。

山間茵茵之氣流轉,白鶴老祖與楊三陽對弈,這一盤棋局二人已經廝殺了三年有餘。

“老祖,你輸了!”楊三陽放下手中一枚棋子,抬起頭看向對麵白鶴老祖,話語中沒有半分喜悅,有的隻是淡薄而無味。

“怎麽,耐不住寂寞,想要出去走走了?”白鶴老祖似乎看出了楊三陽的心思。

“這般空耗歲月,實在是對不起蒼天賜予我的年華!”楊三陽不緊不慢的把玩著手中棋子。

“萬類霜天競自由,你本來就該出去,參與大爭之世,而不是在靈台方寸聖境苦修!這才不過數十萬年歲月而已,老祖我已經度過了數千萬的歲月,對於我輩來說,時間不過是一個數字而已!”白鶴老祖不以為然。

“蠻族領地,如何了?”楊三陽忽然問了一聲。

“誅殺了一批,可總是有不怕死的,殺之不盡!億萬裏山河,不知多少人眼紅!再說,那山間草木、精怪得了氣數,成道而出,也是屢禁不絕!”白鶴老祖無奈的道。

楊三陽聞言沉默,過了一會才道:“你放心,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太久,蠻族的變革,很快就要到了。”

“希望吧!蠻族太弱,已經被周邊各族盯上了!伴隨著各大部族發展,天地間的資源越來越緊缺,你蠻族之地,反倒是成為了風水寶地,惹人眼紅!”白鶴老祖慢慢收斂棋盤上的棋子。

“聽人說,妖族近些年出了許多驚才豔豔的人物?”楊三陽忽然抬起頭來。

“是後天生靈,已經證就太乙道果!能夠在諸神的打壓下崛起,著實有些運道!不容小覷,都不是簡單之輩!皆有大氣運眷顧!”白鶴老祖低聲道:“其中,以十人最為出色,此十人這些年隨著名聲漸長,逐漸受到眾多後天生靈的擁簇,隱約中是後天生靈的領袖!”白鶴老祖笑了一聲:“這些後天生靈,在諸神的打壓下過得苦啊,再加上凶獸的禍害,更是水深火熱。根本就看不到出頭的希望,這十人能從芸芸眾生中超脫而出,非尋常俗類。”

“十大領袖?”楊三陽手指敲擊著膝蓋:“這些年太一手腕日益見長,就算諸神之間,也是明爭暗鬥,各種矛盾重重,顯得有些自顧不暇,方才給了那些後天生靈出頭的機會。再加上諸神似乎與凶獸一族達成了協議,居然任由凶獸一族派出手下,在自己的領地大肆破壞,屠殺那些後天生靈的高手,如今大荒已經是烏煙瘴氣了。”

太一手段高不高?

將諸神與凶獸、與自己的矛盾,轉移開來,化作了凶獸一族與諸神之間的矛盾、與後天生靈之間的矛盾。

各大種族暗中較勁,反倒是叫太一清閑了下來。

楊三陽手指輕輕敲擊案幾,抬起頭看向遠方,雙目內露出些許笑容:“我之前到未曾想到,這位妖帝竟然能把局勢、渾水攪合到這般地步。”

近些年來,妖族氣數日益鼎盛,各路高手猶若雨後春筍,不斷節節拔高而起。

金仙、太乙之輩,也有不少趁機崛起,隻是在凶獸一族與諸神的圍剿中,逐漸落入了下風。

而此時諸神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妙,諸神最大的敵人貌似不是凶獸一族,而是那芸芸不可計數的後天生靈。

你道是為何?

看看大荒中後天生靈崛起的速度就知道了,諸神如何比擬?

後天生靈是不斷增多,爆發式的增長。而先天生靈呢?死一個少一個!

天下所有資源皆被神朝把持,皆被凶獸一族把持,後天生靈想要出頭,簡直是難如登天。

隻能乞剩,不斷撿漏諸神與凶獸的剩下之物,處境之難,可想而知。

伴隨後天生靈的崛起,凶獸一族與諸神,隱約間矛盾似乎有了緩和的趨勢。

白鶴老祖走了,楊三陽依舊在青石前,看著棋盤沉思。

“後天生靈、先天神靈、太古十凶!”楊三陽眉頭皺起:“太一若想真的壓服天下,隻能從後天生靈著手。因為諸神也好,太古十凶也罷,未必會真的在乎天宮哪位,大家要的是利益。反倒是那芸芸無盡的後天生靈,可以作為太一拉攏的對象,成為可以為太一所用的力量。隻是,若真啟用後天生靈,隻怕矛盾會越加壯大,到時候越加不好收場。”

“後天生靈在先天神靈與凶獸之間夾縫求生,想要崛起何其之難!罷了,既然如此,我便助爾等一臂之力!”楊三陽看向不遠處的道行:“去請道傳師兄前來敘話。”

道傳在靈台方寸聖境,自然是大的不能再大的人物。這幾十萬年來也趁著講道之機,前來喝酒。

那兔子精見楊三陽竟然與道行平起平坐,越加心中認定其不簡單,這些年反倒是老實了下來,認命般跟著楊三陽清掃山間落葉。

兔子精去請道傳,倒是沒有受到道傳弟子的刁難,這幾十萬年間大家也隱約知道,自家師傅似乎與那個靈台方寸山的‘大閑人’關係不一樣。

“師弟喚我來,可是有緊要之事?”道傳腳踏白雲,落在了楊三陽身前。

“大羅妙道,師兄可曾窺視門徑?”楊三陽笑著道。

“難難難,大羅真神豈等閑?若能修得大羅果,萬劫不滅入聖賢!”道傳感慨了一聲:“還是師弟妙,也不去想著修行,整日裏濁酒一壺,白雲悠悠,好生的自在。”

楊三陽笑笑:“個人有個人的緣法,此事強求不來。”

說到這裏,笑著道:“我那筐簍,師兄可要還我了。”

“百萬年之期尚未到,你要那筐簍作甚?再給我參悟幾十萬年!這可是難得參悟大羅妙韻的機會!”道傳有些不舍,但還是自袖子裏掏出了筐簍。

“大荒局勢要變了,不得不將他請出來!”楊三陽歎息一聲,瞧著巴掌大小的筐簍,手指一彈,那六字真言貼化作金光消散:“尊神劫數業滿,還請出來吧。”

虛空扭曲,麵色陰沉的乾坤老祖出現在了青石上,一雙眼睛似乎蘊藏著無盡大海,死死的盯著楊三陽:“狗,蠻,子!”

“嗬嗬,尊神莫要惱怒,之所以冒犯尊神,還不是因為尊神先壞了我靈台方寸聖境的規矩?”楊三陽笑著道:“況且,尊神在我那竹筐中,也不是枯坐,不也大有收獲,大羅第二步在望嗎?這也是你的機緣!若不入我這筐簍,尊神如何有機會參悟大羅妙境?”

乾坤老祖聞言果然麵色稍霽,眼角浮現出一抹笑顏:“你這回倒是說了句人話。”

……

楊三陽一陣無語,這話他怎麽接?

“尊神請回吧,以天宮氣數的加持,萬年內尊神必然可以入大羅第二步妙境,在下先在此地提前恭喜了!”楊三陽笑著道。

“哼,你如此折辱老祖我,咱們沒完!日後待我突破大羅第二步,再來討教閣下手段!”乾坤老祖冷冷一哼,化作流光飛走。

“師弟怎麽想著將他放出來?”道傳不解。

“時也命也,此一時彼一時!”楊三陽歎了一聲。

送走道傳,楊三陽將竹筐遞給兔子精:“去掛在大殿中。”

兔子精聞言沒有動作,隻是呆呆的看著楊三陽,過了好一會方才如夢初醒,下意識的將筐簍拿在手中,然後麵色遲疑的看著楊三陽。

“怎麽了?有什麽事嗎?”楊三陽側目看著欲言欲止的兔子精。

“師兄,之前那是大羅真神?”兔子精的眼中滿是不敢置信:“聽其口氣,似乎是神族至高神之一的乾坤老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