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兄,不是我不想說,而是……這件事關係到她的安危,我也隻能言盡於此。”

順著許熠雙眼所望的方向,林易看到了同樣一身白衣,但此時卻仍然守在藥罐前的那位蒙悠悠。

捕捉到眼前這位白衣青年,在看著蒙悠悠時眼底悄然閃過的一抹柔和之色,林易心中不禁覺得有些奇怪。

因為,那種目光……它並不是愛戀,反倒更像是一種憐惜。

“交淺不便言深,我許熠先小人、後君子,與楊兄相識才隻不過半日光陰,請恕我還不能現在就把一切全盤托出。”

“這倒也屬正常,若是換成我是許兄,同樣也不會相信一個才認識不滿一天的陌生人,而且這個陌生人的真麵目,還一直都未曾見過。”

話說到這,打量著身穿白衣的許熠,林易不由問道:“許兄,明人不說暗話,你此番來找我,不知有何事相商?”

夜貓子進宅,沒事不來。

如今整隻隊伍裏所有的人,有一半被撒出去在四周警戒,另一半則是在休息,在這樣一個時間段,許熠突然過來找自己,絕對不可能是為了談心。

至少有八成的可能,是為了探一探自己的底,或者是想請自己這位“武將”做某些事情。

這種事,並不算太過難猜。

就如方才所說的那樣,如果把林易換成了許熠,那麽當自己帶著一隻隊伍,處於這種不論走到哪裏,都有可能會遇到強盜來襲的環境之內時,自己的隊伍裏突然出現了一個連真麵目都沒見過的陌生人,他也會時不時去探一探此人的底細。

“楊兄請看!”

也就在林易還在想著許熠這次來找自己的目的所在之際,卻隻見眼前這位白衣青年神色自若的,從須彌戒中取出了一幅卷軸。

當那幅卷軸緩緩展開之後,林易這才發現,此物根本就不是什麽畫,而是一幅荊楚國內所有版圖的地勢圖。

“這東西……”

說實話,林易還真就沒想到,眼前這位許熠的手裏,居然還有這麽一份東西。

地圖,並不算什麽太特殊的東西,原本他也不會如此驚訝。

但真正令林易感到震撼的則是,如今在許熠手中被展開的這一幅地圖之上,竟然密密麻麻的標注了所有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一切城池、勢力。

不論是大型武道門宗,還是各中、小型的武道門宗,甚至還有各種山賊、強盜的勢力分布,每一座城池與每一座城池之間的距離、道路,全部巨細無遺,完全沒有半點疏漏之處。

正所謂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別的東西暫且不論,光是衝著眼前這位不顯山、不露水的白衣青年,居然能拿出這樣一份標注了整個荊楚國所有版圖、勢力的精細地圖,便足以令林易感到驚。

隻從此一點來看,這隻隊伍……絕對不像自己所想的那麽簡單。

因為,像這樣一份地圖,哪怕就算是在青山宗內,也未必能翻得出來。

然而,許熠在這個時候,當著林易的麵拿出這麽一幅地圖,卻並不是為了炫耀什麽。

將手指落在地圖之上的某一處,這位白衣青年沉聲道:“我們現在的位置是這裏,今夜休息一晚

,明早卯時啟程,大約在午時之前,在此處繞一下,便能趕到慶陽城。”

“慶陽?”

看著許熠的手指在地圖上移動到一座標注著“慶陽”二字的城池上方,林易的眉頭不由微微一皺。

平心而論,不管是繼續在這種偏僻的山野間趕路,還是走進城池,這兩者都是大致保持著一條直線,而隻要繼續向前走,便與他盡快返回青山宗的意願並無相左之處。

隻是,他卻有些不大明白,為什麽要進城?

盡管看不到眼前這位灰衣青年那隱於黑布之下的表情,但許熠卻完全能夠感覺到,對於自己剛剛所說的這番話,眼前這位高手有些疑惑。

“楊兄,我的妹妹她現在就在這座慶陽城內,這一路上我們的人手也折損了不少,進慶陽城補給一下,順便休息一晚,隨後便可繼續出發,直達國都所在之處。”

見到許熠的手指最後點在了荊楚國的國都紫陽城上方,林易沉吟片刻,隨即緩緩抬起頭,直視眼前這位白衣青年。

“許兄,我有些不大明白,既然你早就已經做出了這些安排……難道你就沒算到,半路上會遇到羅馳那些人嗎?”

“自然算到了,隻是我沒料到的卻是,兩年前連我一劍都擋不住的家夥,如今竟然強到令我無可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啊!”

有些鬱悶和後怕的歎了口氣,許熠正色道:“楊兄請看慶陽城的南北兩處,之前我所說的趕在午時之前進城,完全是指在不發生意外的情況下。”

“但是,慶陽城的城南有一夥叫做紅巾盜的馬賊盤踞,來去如風,時常滋擾慶陽城,可他們向來見到商隊搶了就跑,等慶陽城的守軍集結完畢,他們早就已經跑得沒了影。”

“而這座古城北邊的地盤,則被一夥叫做連雲寨的山賊所接管,過往商旅都要交納過路費,否則便是一場血戰。”

站在原地,仔細打量著進城和出城注定無法繞開的兩條路,林易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幾分。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們運氣不好,極有可能會遇到這兩股勢力的其中之一?”

“如果隻遇到一股,那還算好的,怕就怕的是兩股全撞上。”

聽到此處,沉默片刻,林易卻是忽然笑了起來。

“許兄,看來似乎是到了我要出力的時候了,對嗎?”

“如果一旦遇到紅巾盜或是連雲寨的山賊,恐怕楊兄不想出手都不行。”

頗有些頭疼的歎了口氣,許熠不禁苦笑道:“我們現在一共還有一百三十八人,和那些三五成群的小商隊不同,人數一多,動靜自然不會小。”

“若是小股人手出城、進城,那兩股強盜也未必會動手,畢竟那些小魚小蝦的就算劫了也沒什麽意思。但我們這麽多人出去,一旦被那兩股勢力發現,定然會下手劫掠,你是不是想說這些?”

“楊兄果然是明白人!”

“嗬嗬,這有什麽明白不明白的?既然大家結伴同行,若當真遇到意外,我自然會出手相助。”

聊了半天,當許熠總算從眼前這位灰衣青年的口中,得到了這麽個準信兒後,臉上頓時露出由衷的欣喜之色:“有楊兄這句話,在下總算是可以高枕無憂了。”

“許兄,你可不要把所有希望都押在我一個人的身上,還是隨時做好打硬仗的準備吧。”

口中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林易心中所想的,是他並不是什麽真正的武將,在無法動用天降星輝這一保命秘技的時候,他最多隻能憑星辰之力比元力更為凝煉的特性,與六品武師硬碰硬不會落敗。

而若是能給他時間,以星辰之力刻繪陣法,將滅殺劍陣發動的話,配合七夜劍法,全力一擊之下斬殺八品武師,甚至拚著內傷,短暫與九品武師硬碰硬的對攻一兩招,想來也不在話下。

但是,他所能做到的,也僅僅隻是如此而已。

除非發動天降星輝,武曲、破軍、廉貞三顆星辰全部點亮,三股星辰之力加持己身,再配合滅殺劍陣,若是拚著重傷,或許能夠與真正的武將對拚那麽一兩招。

可在那一兩招以後,自己的下場絕對有死無生。

畢竟,天降星輝這一星辰武者的秘技,隻是能讓星辰之力充盈無比,雖然它能短暫提升個人戰力,卻並不能提升身體的強度。

武將和武師之間,有著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世間有能夠打敗武士的武徒,有能夠打敗武師的武士,但以武師之境打敗武將的事,古往今來也沒發生過幾次。

因為,武將已經能夠凝煉周身竅穴,將一身血氣鎖住,除非劇烈戰鬥,根本不會向外發散。

所以,相比於武師,武將的力量要更為凝聚,也更有穿透性。

就算在天降星輝的加持下,林易能和一位武將對拚一招、兩招、三招,但兩者交手之際,他那遠比武將要脆弱的內髒,也會在交手中被震傷。

當內傷不斷疊加,早晚會有五髒六腑被震碎的那一刻。

屆時,當真可謂是想不死都不行。

但林易口中對許熠所說的那句話,聽在後者的耳中,卻又是有著另外一重截然不同的理解。

“也對,楊兄就算武道天賦再高,如今卻也隻是初入武將境界,還尚未開始凝煉周身竅穴把血氣給鎖住,山賊的人數若是太多,楊兄也無可奈何……”

心情有些憂慮的歎了口氣,許熠拱手作揖道:“但不管怎麽說,明天的事,還是要有勞楊兄。”

“許兄言重,到了我應該出手的時候,定然不會有半點猶豫。”

“既如此,便不打擾楊兄休息了,在下告辭!”

“請!”

望著許熠轉身離去的背影,林易心中不由一陣好笑:也不知道,這小子要是發現我這位“武將”是個贗品,真正的境界隻是一個五品武師後,又會是一種什麽樣的表情。

然而,在眼下這種形勢,他自然是不會主動暴露出這一點的。

畢竟,陳青的內傷都還沒治好。

“明天才有可能會發生的事,還是等到了明天再說!”

最後望了天上那輪越來越高的清冷彎月一眼,懷抱夜幕之刃,林易靠在鬆樹的枝幹上,便緩緩闔起了雙眼。

“若當真事不可為,那些山賊太厲害,到時候也隻能帶著陳青快點跑……反正我既沒用‘林易’這個名字,又沒顯露真容,和這些人之間更沒有什麽交情,又有什麽可怕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