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就連此時半跪在地那名光頭壯漢自己,都不明白剛剛斬在他身上那一劍有什麽古怪之處。

但是,他卻完全能夠感覺到……在自己的身體內部,似乎有一種極其寶貴的東西,在之前那一劍之下被摧毀、破壞,就此離他遠去。

羅馳並不知道失去了什麽,可以目前這種形勢來看,那卻並不重要。

因為,在眼前這位能夠凝聚出“血氣狼煙”異象的強者麵前,在他看來,就算自己毫發無傷,也不可能會有半點勝算。

在這位強者麵前,自己連性命能否保全都還是兩說,他又哪裏會有心思去管其他的閑雜事?

手臂順著體側無力垂落,可軟可硬的十三節鋼鞭滑在地,深吸一口長氣,望著眼前這位以黑布蒙麵的灰衣青年,羅馬麵有不甘,口中一字一句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我是什麽人,這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反問一句,真麵目被一塊布巾盡數遮掩住,林易語調平靜的說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什麽人,因為我勝了,你敗了,所以你沒這個資格,懂嗎?”

淡淡地說完了這句話,回想起之前這位光頭壯漢在和許熠、紅甲人交手時,所施展出那種時快時慢、倏進倏退的古怪步法,林易眉頭微微上揚,手中夜幕之刃猛然一彈,下一瞬便搭在了羅馬的脖頸一側。

人的脖頸兩側是人身要害,隻要將其內動脈切斷,立時便會鮮血狂流不止,不要說隻是一位五品武師,就算換成武將受了那種傷,不出一時三刻,也定然必死無疑。

感覺到劍刃貼在皮膚上那種特殊的森冷感,羅馳卻並未求饒,而是瞪圓了兩隻眼睛,死死地盯住了站在他麵前那位灰衣青年的臉,似乎是想看清此人的長相。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盡管這位光頭壯漢心中充滿了不甘、憤怒,但正所謂成王敗寇,技不如人,倒也無話可說。

出來做山賊,做這種刀頭舔血的營生,羅馳早就已經做好了隨時死在別人手裏的準備。

自己會有今時今日這般下場,並不算太過意外。

但是,若連殺死自己的人姓什麽、叫什麽、長什麽樣都不知道,那死得也未免太過憋屈了些。

然而,很可惜的是,盡管羅馳的目光很是銳利,可隔著一塊黑色麵巾,他除了能看到眼前這位灰衣青年露在外麵的皮膚和毛發都是灰色以外,卻是再也尋不到此人的半點特征。

在這一刻,羅馳忽然覺得眼前這

一幕很好笑。

像什麽所謂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種見鬼的理由,他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此人……能在方才那種微妙的時機突然出現,不是為了同一目的而來的同行,那便極有可能是自己曾經得罪過對方。

可是,連對方的臉都看不到,任憑羅馳如何想破腦袋,他也想不出來,自己曾經在什麽時候得罪過這樣一位高手。

沒錯,就是高手!

此時,不論是站在不遠處,似乎至今都還有些沒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的許熠、趙姓中年人,還是半跪在地上的羅馳,以及身後密林之內的陳青,都在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盯著林易。

在他們的眼裏,這位手持灰色長劍,並用一塊黑布將真容遮掩住的灰衣青年,他整個人的身影,都盡數被籠罩在一片筆直向天升騰而去的血色煙雲之內。

這種情形,在神武大陸上有一個特殊的稱謂,叫做——血氣狼煙。

實際上,似這等異象,其實也並不算少見,因為神武大陸之上的每一位武將境界以上的武者,都曾經曆過這一階段。

“血氣狼煙”這四個字,指的是武者體內精滿、氣足、神盈,在突破至武將境界的最初一段時間裏,隻要一催動體內元力,那充盈至極的血氣,便會開始沸騰,繼而不由自主的透出周身毛孔散逸而出、走衝天際,就好似真正的狼煙一般。

武道修行,武徒、武士、武師這三大境界,都隻是在打通經脈,將體內所有經絡連成一氣,形成一個整體。

用一種通俗的說法來講,就是把人體分散到全身各處的勁力貫穿,把零散的勁力化為整勁,出手便好似餓虎撲食,全力以赴。

但是,當境界突破到了武將之後,全身經脈打通、貫穿,此時便要開始凝煉周身竅穴。

武將,武中之將。

人體是一座寶庫,但很多人卻隻是空入寶山而不自知。

先天三寶精、氣、神,此三者世間每一個人生來就有,可絕大多數人卻隻知揮霍,而不知何為攝取、進補。

隻出不進,哪怕家有金山、銀山,早晚也有一天要被揮霍一空。

武將和武師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武將能夠通過凝煉周身竅穴,從而把一身血氣給“鎖”住,隻要不毫無節製的催動體內元力,隻要不受重傷,一身血氣隻會越發凝煉,幾乎不會有什麽損耗。

在神武大陸,隻有初入武將境界之人,才會形成血氣狼煙,這一點是眾所周知的常識。

所以,盡管許熠和那位紅甲人,甚至包括此時仍半跪在地上的羅馳,都覺得剛剛眼前這位灰衣青年所斬出的一劍威力有些弱,但卻也並未懷疑過此人的武道境界,因為他們眼中所見的血氣狼煙做不得假。

林易讀不懂別人心中的想法,但從眼前這三人,以及遠處漸漸各自分開的兩方人馬臉上所流露出的震驚之色,他倒也能猜出一二。

別說這些人傻了眼,甚至就連林易自己也有些不明白,為什麽隻有初入武將境界才能形成的血氣狼煙,如今會在自己這個小小的五品武師身上出現。

然而,盡管不明白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但林易卻能百分之百的斷定,這絕對和兩天前在萬仞山,他不斷催動《血海潮音曲》,並從那由無數蟲群血液形成的灰霧之內,汲取了大量精純血氣有關。

既然那些精純血氣,能把自己硬生生的從四品武師之境,給直接“堆”到了五品武師的境界,想來就算還能形成一些其他的武道異象,也並非完全沒有可能。

畢竟,那部《血海潮音曲》可是源自於上古時代的神秘功法,就連煉血宗的隱世魔頭血魔都有些吃不透。

心念電轉間,將其內種種緣由想通,真實麵目隱於蒙麵黑巾之下,林易的嘴角微微上揚,卻是悄無聲息的勾勒出了一絲微笑。

不管怎麽說,把自己這個五品武師給錯認成了一位武將,敵人嚴重錯估了自己的實力,這無疑是一件好事。

盡管林易覺得此時周身上下不斷彌散的血氣狼煙,看起來實在有些紮眼,但除了放鬆心情,讓它自行消散以外,一時半刻間,倒還真就找不到如何讓它停下的法子。

深吸一口長氣,拋卻一切雜念,將注意力集中到眼前半跪在地的這位光頭壯漢身上,林易忽然笑了起來:“之前我見你所施展的那門步法很有意思,它叫什麽名字?”

“步法?”

驟然聽到這句話,半跪在地的羅馳猛然一愣:“你不殺我?”

“第一,我不是什麽見義勇為的俠客。”

“第二,我同樣也不是什麽殺人不眨眼的冷血狂魔。”

“你我之間,可謂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對你出手,也算事出有因。所以,隻要你能讓我滿意,那……我為什麽要殺你?”

說完這番話,林易朝眼前這位光頭壯漢緩緩抬起了左手:“把你那門步法的秘籍交出來,便可以帶著你的部下平安離去,否則——死。”

“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