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天使

“這些人,都死了?”陽一修一邊往監獄走去,一邊問身旁的看守所所長。

那位所長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男人,留著地中海發型,圓圓的臉蛋上架著一個黑框眼鏡,穿著一套看起來很不合身的製服,走幾步就要歇一下,大冬天跑幾步路額角已經溢出汗滴。

“是,是啊!”所長大喘著氣,用顫音回道。

陽一修愣了一下,他看了看所長,又看了一眼身後的左岸,沒有說話,往監獄裏走去。

陽一修:“……”

他頓時驚呆了,那些罪犯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那裏,臉色鐵青僵硬,嘴角還冒著白色的泡沫。

看樣子,是中毒而死啊。

陽一修衝左岸使了個眼色,左岸點點頭,立刻蹲了下來,他打開手提箱,拿出一雙手套戴上,他眉頭緊鎖,撥了撥那幾名死者的頭,然後站起身來。

“怎麽樣?他們是怎麽死的?”陽一修忙問。

“中毒。”

“毒?飯菜?”陽一修的眼珠轉了轉,而後看著身後的所長,“叫你們這裏管後勤的人過來!”

所長點點頭,然後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

“你是懷疑,有人在飯菜裏下毒嗎?”左岸脫下手套,放進了手提箱裏,“初步判斷,中毒而死,至於死亡時間和毒物詳情,等我回去解剖過後再給你報告。”

“嗯!”陽一修點點頭,然後命人將屍體抬走了。

陽一修坐在所長準備的招待室裏,對麵站著的是看守所裏管理食堂飯菜的人,他早就聽過刑偵隊陽大隊長的威名,因此,不敢直視陽一修,整個人也因為害怕而瑟瑟發抖。

陽一修翹著二郎腿,摸了一根煙點燃,叼在嘴裏,他倒像是個老流氓,臉上總是一副我不好過別人也別想好過的表情。

陽一修吐了個煙圈,然後擺了擺手:“過來一點,你站那麽遠,我怎麽和你說話?”

原來那個人因為害怕,竟然把身子挪到東南牆角裏……陽一修實在是無語,自己不是妖怪他也不是唐僧?

那人點點頭,慢慢走了過來,陽一修看清楚他的麵貌,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火頭兵好歹是個兵,可他這…還沒問他話已經涕泗橫流,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擦擦!”陽一修極不情願地扔了一包紙巾給他。

那個年輕人點了點頭,拿起紙巾,胡亂地擦了幾下,陽一修本來想等他不抖了再問,結果過了五分鍾,還是沒什麽變化。

“啪!!”陽一修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那個年輕人立刻條件反射地跳了一下。

“別哭了!我還沒死呢!”陽一修大聲道。

年輕人:“……”

“你叫什麽名字?”陽一修問。

年輕人:“趙曉!”

“額,小趙啊……”

“陽隊,我,我叫趙曉!”

“知道了,小趙!”

趙曉:“……”

“那個,你是負責後勤的?”陽一修抬頭凝視著他。

“嗯!”趙曉點點頭。

“可是為什麽……”

“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

“我當然知道不是你!”

“你怎麽知道不是我?”

陽一修無奈地笑了一下,他把煙蒂扔進垃圾桶裏,搓了搓手,抱在胸前,“瞧你這慫樣,連正眼都不敢瞧我,還敢下毒?嘖嘖!”

“那你……”

“死者是被毒死的,你去把你們這裏負責給罪犯送水和食物的叫過來!”

“是!”趙曉點點頭,笑了出來,一個鼻涕泡猛然從鼻子裏冒出來,夾雜著淚水,鹹鹹的,又黏黏的。

“嗬……”陽一修哼笑了一聲,真是個慫貨,關傑可比他強多了。

說曹操曹操到,關傑忽然門也沒敲地走了進來。

“怎麽了?”陽一修看了眼欲言又止的關傑,然後看著趙曉:“行了小趙,你先去吧!”

“是,陽隊!”在這一刻,趙曉仿佛換了個頂頭上司,隊陽一修是畢恭畢敬。

等趙曉走後,關傑又探出頭,左右看了看,然後才又關好門走了過來。

“神秘兮兮的幹嘛呢?”陽一修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

“頭兒,你不覺得,那幾個死者,很眼熟嗎?”關傑小聲道。

“眼熟?”陽一修雙眼一眯,“什麽意思?”

“好像是我們抓過的人……”

“走!”陽一修眸光一亮,“我們去找所長,查查他們的資料。”

……

“沒錯啊,這幾個人,都是賭場的人!”陽一修看了一眼手中的資料,然後掃了一眼坐在大圓桌旁邊的五個葫蘆娃。

他把從看守所借來的資料扔給他們,讓他們輪流查閱。

五分鍾後,資料又回到了他的手上,陽一修翹著二郎腿,躺在椅背上,他望著天花板,輕輕地歎了口氣。

“這幾個人不就是那天指證東方啟是賭場幕後老板的人嗎?”劉東冷不丁地說。

幾人的目光同時刺向劉東,包括陽一修,都立刻坐直了身子。

“你們,”劉東有些尷尬地垂下了頭,他一向是刑偵一隊最沒有存在感的一個人,從來也沒有這麽多人關注他,一向吊兒郎當慣了,“幹嘛這麽看著我?”

“一語驚醒睡覺人啊冬瓜!”

“是夢中人!”吳玲很有耐心地解釋道。

“呸,你有我聰明嗎?”陽一修賞了她一個白眼。

“嗬,東方啟的爪牙都已經伸到看守所了?不簡單,真是不簡單呐!”夏侯嘖嘖道。

“怎麽說?”陽一修看了他一眼。

“這都能指使看守所的火頭軍了,爪牙不是都伸進來了?”夏侯斜眼看著他。

陽一修搖了搖頭,若有所思地說:“不,我問過負責夥食的人,他們都不像是會給這幾人下毒的人。”

“那會是怎樣?有人從外麵帶毒進去嗎?”關傑自言自語道。

幾個人的目光又同時刺向關傑,關傑立刻睜大了雙眼,他愣了愣,說:“怎麽了,我,我說錯什麽了嗎?”

“沒有,小關,你可真是個吉祥物,好了,你們先去忙,我去解剖室看看左法醫有沒有什麽發現!”陽一修把資料合上,扔給吳玲,然後站起身來,往外麵走去。

他還沒邁開腿,就聽見背後傳來吳玲的聲音:“看看左法醫有什麽發現,明明就是去看左法醫的就直說,找什麽破借口!”

陽一修舔了舔後槽牙,他回過頭,賤兮兮地笑了笑:“我這叫工作戀愛兩不誤,你有本事帶個金龜婿回來給我們瞧瞧,對了,那天不是說相親嗎?怎麽樣了?”

“別提了,別人一聽她是警察立刻就嚇跑了!連飯錢都沒給!哈哈!”夏侯在一旁瞎起哄地說。

吳玲轉頭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夏侯眨眨眼,把腦袋轉向一邊。

“唉姑奶奶,你,你就不能包裝一下自己嗎?”陽一修雙手托腮,歪著頭,像一朵開放在夏日清晨帶毛的喇叭花,“卡哇伊~伊子哇!”

吳玲抬頭看了看他,輕輕笑了一下,沒有說話,怎麽包裝,也無法包裝那顆愛你的心啊!

陽一修看她笑了,也跟著笑了起來,而後衝她擺了擺手,往門外走去。

……

“陽隊,你來了?”左岸看到陽一修走進解剖室,便立刻迎了上去。

小白在經過刑偵一隊五個葫蘆娃的熏陶過後,已經對他倆十分了解了,於是不鹹不淡地說了句:“你們聊,我去倒茶!”

聊?在解剖室對著屍體聊?聊什麽,聊今晚吃什麽嗎?

倒茶?這裏離辦公室遠著呢,真倒茶走過來也涼透了。

不過小白這麽有眼力勁兒陽一修很是欣慰,於是向她拋了個友好的媚眼。

小白尷尬地笑了笑,然後就這麽穿著白大褂走了出去。

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在裏麵多呆,看著兩個基佬談戀愛,而自己當電燈泡,實在是太奇怪了。

“怎麽樣?”陽一修問。

左岸走到手術台旁,手術台上是一具被解剖開的屍體,裏麵流淌著黑色的血水,屍肉被解剖開,露出腐爛的內髒,看起來惡心極了。

陽一修突然想起剛剛吃了個蛋黃派,猛然覺得胃裏翻騰,就要吐出來了,他頭暈目眩,一把按住左岸的肩膀。

“沒事吧!”左岸拍著他的手問。

“沒事,就是這屍體,太惡心了點!”陽一修皺了皺眉,捂著鼻子,拉了一張椅子,坐在遠離手術台的地方。

左岸笑了一下,取下口罩,坐在陽一修對麵:“如你所見,這些屍體內髒已經全部都腐爛了,死亡時間大概是在12到48小時內,也就是前天到今天淩晨!”

“這麽短時間,就腐爛成這個樣子?檢查出什麽毒沒有?”陽一修問。

左岸點點頭:“檢查出來了,這個毒叫做angel。”

“天,天使?這算什麽?”

左岸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然後看著陽一修:“這個毒藥產自南非,一種叫angel的花,那個花開的很好看,就像中國的罌粟一樣,所以當地人給它取名angel,天使,但它的另一麵又是惡魔,花的果實帶有劇毒,加工過後的藥物可作為工業用品,具有強烈的腐蝕性,但這個毒藥在中國幾乎沒有,因為angel在中國沒有適合生長的地方和環境。”

“你怎麽知道這個毒藥的?”

左岸笑了一下說:“這事說來倒也挺巧,我之前在美國做法醫時,遇到過此類中毒事件。”

“那就是說,是有人給這幾個人吃了名為angel毒藥,把他們毒死了。”

“嗯,目前看來,是這樣的。”左岸點點頭。

“屍體上沒有任何不屬於死者的指紋,我問過獄警,也沒有打鬥發生,不過昨天晚上,這幾個人好像一直在哭天喊地,一直說著難受。”陽一修說。

“那就沒錯了,這個毒藥一入身體,不會很快死,會先慢慢腐蝕內髒,最後,導致五髒六腑全部腐爛而死,那是怎樣的痛苦啊,怪不得他們會哭天喊地!”左岸皺了皺眉,“這下毒的人,一定與這些人有著深仇大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