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之後的回憶對於大頭菲普來說就隻剩下了高度緊張的情緒記憶,追兵並不是基地裏的人——事實上無論發生什麽他們也不可能到蜉蝣星球外頭來,但那比基地裏有人追出來更可怕,因為那追兵是混沌的部分思維能量觸手。

依照小朱利亞斯的提示,大頭菲普知道混沌的這些觸手隻能伸展出一個有限的範圍,隻要他能在對方攔截他之前跑出那個範圍之外,那麽他就安全了。好在薇拉雖然年紀還小,但因為從小跟著她這個不怎麽靠譜的父親到處跑,有些事情小姑娘自己也會主動去做。比如這次大頭菲普的身體其實比他的大腦所在的逃生艙出來的早,所以已經被薇拉回收回來。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追蹤芯片開啟之後收到信號的不僅僅是大頭菲普自己,混沌自然也感覺到了。本來它對於停留在外圍沒有深入的這艘飛船就很有點躍躍欲試,想要弄回來的想法。可惜因為身體被禁錮,讓它可以在它自己所處的時間線上旅行,卻沒辦法完全掙脫蜉蝣星球這個範圍的束縛。那飛船停留的地方又很湊巧的就在它可以接觸到的範圍的邊緣,所以在捕捉它和保存體力之間,混沌開始的時候選擇的是後者。

隻是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混沌自然是卯足了勁的想要把大頭菲普的飛船抽下來,也就不可能給對方再留有反抗的餘地。大頭菲普眼看著情況不妙,單純依靠自己的飛行技術隻怕難以逃脫,最後隻能先把薇拉送進了飛船的救生艙,他自己依然駕駛著他的超迷你逃生艙,拖著自己的身體,催促著女兒倉皇棄船而逃。

也就是那次遭遇,最後讓薇拉竟然意外的直接成為了精神和身體分離的狀態,而且更加糟糕的是,從那之後薇拉沒辦法和他溝通了。因為薇拉無法回到自己的身體裏去,單純以精神體的形態存在的話,大頭菲普完全無法接受到薇拉的感應。因為他們種族先天具有的感應是純血緣關係而來的,這就像他們的身體仿佛信號發射和接受的基座,一旦完全脫離開,這種感應就沒辦法繼續了。

那時候他幾乎以為女兒已經沒救了,但因為種族天性的緣故,最後他還是想辦法把女兒的“屍體”保存了下來。也幸虧他這樣做了,薇拉才能在一段時間之後讓自己的精神能和身體再度產生一定的共鳴,也是到那時他才知道,經過那次的事件,薇拉竟然已經變成了他心心念念想要研究的對象的樣子。

每次回憶起這些過往,大頭菲普心裏都會有一種說不出是什麽滋味的複雜感受。而且隨著時間流逝,也讓他感覺到這些事情最好是一點也不要讓別人發現。所以最終他還是給自己的大腦動了手術,把所有這些記憶全部取了出來封存了起來。

隻是當時做這樣的事情的時候,他所想的是希望能一輩子都把那段經曆埋在過去,沒想到終究不行,今天又讓他重新取回了所有的這些記憶。

白毛還在和普利賽斯他們聯係,大頭菲普聽到梅裏號那頭又是一陣慌亂,普利賽斯的大吼的聲音就算不用攔截信號都能從白毛的耳機裏聽到了,他在大喊:“那是什麽?!空間裂縫?!白毛,不行梅裏號被吸進去了!”

再往後是更加雜亂的聲音,似乎他們在努力的穩定船身,但卻沒有什麽結果。不出兩分鍾,通訊頻道裏再次完全歸於了平靜。

不知道為什麽,再那種代表通訊已經中斷的平靜出現的時候,大頭菲普覺得心裏狠狠的**了一下,有個聲音在告訴他,隻怕現在一切都晚了。

他的預感沒錯,如果這時候的老K能看到他的想法,一定會十分的讚同。不過可惜他看不到,所以根本沒辦法找到別人來分享自己現在那激蕩的心情。

他下到樓裏已經有段時間,開始的時候他直撲之前的育嬰室,等兒子再度刁起奶嘴,他才發現有什麽事情發生了變化。

薇拉跟在他後麵進了樓裏,這個他一開始就知道。他也知道薇拉跟進來開始的目的隻是想去阻止樓梯繼續下陷,所以他就沒去管。但是現在的情況卻讓他十分疑惑,因為他感覺到薇拉突然在二層停了下來,而且她的精神能量波動變得奇怪。

兒子還在努力的吃,他也不敢把孩子就這麽單獨丟下,喂奶的裝置又不能直接帶走,等於他現在一點也沒辦法離開。不過沒關係,他覺得薇拉的情況讓人有些擔心,所以還是放出了一線思維觸角,下到二樓去查看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這一看讓他嚇了一大跳,薇拉的形體在他到達的時候已經變得十分龐大,幾乎占據了二樓大廳的整個空間,而她的自我意識已經幾乎感覺不到了。薇拉是精神體,體型越龐大就說明精神能量分子之間互相的吸引力越小,當這種互相吸附的引力降低到無限小,她就會徹底的消散,再也沒辦法保有自己的存在了。

這種事情本來就不是精神體們沒事會主動去做的,再加上發生的這麽突然,老K立刻就警覺起來,這個地方必然還有甚至連他都沒辦法完全感應到的另外一股力量。就那麽心念電轉間,已經膨脹到了一定程度的薇拉突然像是被什麽東西吸收了一樣,就在老K麵前消失了個一幹二淨,接著樓下仿佛是從地底深處傳來了低沉的轟鳴聲。

老K上輩子有幸見識過一次地震,那種從地底深處傳來的咆哮所攜帶的力量是相當震撼的,所以相比較現在所聽到的聲音,他立刻判斷出那不是發生了什麽天災,而是地下有什麽東西要出來了。

那一瞬間他腦子裏滑過很多念頭,超級機甲地底怪獸巨型航母之類的,不一而足,但他沒有去仔細感受,而是先收回思維觸角並把兒子抱到了懷裏。說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父性這種東西,今天的反應讓他自己都十分吃驚。

小朱利亞斯這會兒已經吃了一點東西下去,情緒穩定了很多,也開始對周遭環境的變化產生了好奇。因為地底的轟鳴和震動,現在整棟樓都在搖擺震動個不停,小孩兒沒辦法在他的小**站穩,在老K抱起他之前幹脆就趴了下去。等老K把他抱起來,他立刻瞪圓了眼睛,精神又立刻活躍起來。

老K心下一凜,他是能完全感知到小朱利亞斯的精神的,之前他就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在精神力方麵特別強,也不知道是先天生成的還是後天改造的功效。但現在那種強度已經不是一般的情況了,他能感覺得到兒子因為地底發生的變故,正越來越激動,並且已經有了一點精神體要脫離身體的預兆。

小朱利亞斯才一歲都不到,嘴裏牙都還沒長幾顆呢!要是這會兒就讓精神體獨立於身體分離出去,會導致什麽樣的結果老K以他自己的經驗,完全估算不到。但他的直覺很明確,絕對不能讓兒子發生這種情況!所以他一麵努力用自己的能力壓製住孩子身上的變故,一麵立刻也往樓下跑。他必須去弄清楚樓下到底發生了什麽,要怎樣才能阻止。

樓下的東西會讓老K擔心,自然也就是說那東西的能力感覺在老K之上。他知道那是有什麽在那裏,但卻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覺,他隻希望那東西真的就是一隻普通的地底怪獸,那或許還更好辦一些。而如果那東西真的就跟他自己所感覺到的一樣的話,如果沒有兒子在手裏他或許還能拚上一記,現在他需要保護自己手裏的孩子,行動上就會受到很大的牽連。

他也想過向颯求助,不過外頭的情況他也清楚,如果颯離開的話,那些李家人會做出什麽來誰也不知道。雖然現在看來他們是被嚇壞了,但所謂狗急跳牆,誰也不能保證他們在感覺到自身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會不會喪失理智做出一些不可控製的行為。一旦他們中間有人這麽做了,那麽在眼下的時間裏,隻怕會讓本來就已經很不受控製的情況向著更加糟糕的方向迅速發展。

仿佛感覺到了老K的緊張,小朱利亞斯的情緒居然漸漸的平穩下來,甚至發出了一種愉悅的情緒。這時候老K已經跑到了一樓,但卻沒辦法再往下去。一樓通往地下室的電梯和通道已經全部被堵死,他作為精神體可以滲透下去,卻沒辦法同時把小朱利亞斯也帶下去。這麽一來,他就隻能停留在一樓大廳裏,看著腳下的地麵鼓掌的越來越厲害,等著裏頭的東西終於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這個時候他覺得自己腦子裏有什麽念頭一閃而過,似乎有誰在問他為什麽不先把小朱利亞斯從這裏送出去。小孩兒交給颯的話,他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縛手縛腳了。不過這個想法確實隻是一閃而過,隨即他就感覺自己絕對不可能在這種時候把兒子交給別人,就算對方是可以信任的朋友也不行!

這種固執支持著他一直到一樓大廳的地麵終於碎裂開來,裏麵的東西仿佛煙霧嫋嫋蒸騰而出,小朱利亞斯的愉悅情緒也達到了高峰。老K愕然轉頭去看兒子,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那種煙霧一樣的能量已經細細密密的把小朱利亞斯包裹了起來!

這不可能!老K的第一反應就是如此。但隨即他就發現他認為不可能的事情確確實實已經在眼前發生了。那種能量他能看到,卻完全感受不到,而他的兒子卻似乎不僅能感覺到,還十分喜歡,甚至喜歡到在慢慢的吸收它們!

大廳地麵已經裂成了一片片碎磚,更多的能量霧氣從中滲透出來,小朱利亞斯身邊圍繞的氣霧逐漸變濃,又在他的吸收下轉淡,接著繼續變濃。老K看得目瞪口呆,甚至沒注意到那些碎磚終於被完全拱開,地麵下的濃黑裏一雙沒有瞳孔的白色眼球轉向了他們父子倆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