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字一起,蓋虎藍的身形陡升而起。

他不敢戀戰。

他隻能進。

他也隻能進。

在驚怖大將軍身邊的一眾高手裏,除了大將軍本身和他的愛將“小寒神”蕭劍僧外,在輕功上沒有人能勝得過他!

他飛身而起,全身躬縮得幾乎首腳相接,把嬰兒匡護腹間,不往前、不退後、不向左右,而急若星丸地投向火場中!

烈火狂焰中!

死地就是活路。

跟隨驚怖大將軍久了,蓋虎藍絕對知道在生死關頭間得做些什麽起死回生的事!

他衝出火場的另一麵之際,全身都著了火。

但他仍覺得慶幸:

他已把緊追著他的唐大宗拋落在火場中!

他還來不及撲滅身上的火焰,突然他就聽到一種聲音。

“著!”

他聽到劍風、感覺到劍鋒的時候,胸前已中了一劍。

劍小。

小劍。

三寸三分三的小小小小的一把嬌麗的劍。

“老李飛劍”!

蓋虎藍狂吼一聲,帶著火團,帶著七處著火的衣衫,背著一百二十七支鋼針的重創,緊抱那不知生死的嬰孩,用盡他平生之力,強展他那絕世輕功,以雷的勇決電的速度風的無阻全力奔行,仿佛那就是他最後一點生存的力量,卻足能使生者死去、使死者複生、使最後一點良知道義能從螢光化作千個太陽,比剛才那場烈火還燦亮!

他一口氣奔到“罷了崖”。

唐大宗和李閣下依然緊釘不舍。

他們不敢追丟蓋虎藍。否則回去何以見將軍!

以蓋虎藍的輕功,他們絕對追不上;但身受重傷的蓋虎藍,也決甩不掉他們兩人。

從山下一路追到絕崖上。

風大得像迎麵刮人的耳光。

月亮好近。

月色慘得像一塊發不開的饅頭。

蓋虎藍一怔,這才發現:

沒有路了。

路已到盡頭。

對崖象天涯那麽遠。

疾奔中的蓋虎藍,仿覺山崖會動。

就連狂追中的李閣下和唐大宗在恍惚間也有這種錯覺:山崖似真的會動,迎著他們走來,像是要邀請他們赴一場天譴。

這種刹那間的詭異感覺,幾令這兩大殺手放棄追蹤。

可是驚怖大將軍的軍令如山,還是要比這無力的天變還要不可違抗:今晚若是殺不了蓋虎藍和他懷中的孩子,他們這輩子就活到這裏了。

他們在追殺別人時仿佛也給無形的力量追殺者。

這時,蓋虎藍已掠到崖沿。他已走投無路,走到無法逢生的絕處。

他陡然停步,猛回首,剛好就迎上“嚶”地一道劍光。

蓋虎藍來不及閃,來不及躲,劍入懷裏,他不覺痛,亦不覺傷,隻覺懷裏的嬰孩身子一震大概是他中劍了吧?

蓋虎藍往懷裏一看,映著月芒一看,隻見那緊閉雙目的孩子像一小尊悲憤的佛像。

蓋虎藍隻有仰天長歎。

山崖是一個跨不過去的噩夢。

李閣下和唐大宗向他和他懷裏的小生命步步逼近:蓋虎籃忽然想到:將軍夫人和各路堂主現在可能已發現了總堂全家遭劫的慘劇了吧?他們可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殺敵無數可是殺友更多於殺敵的大將軍,正躲在軟枕暖衾裏偷笑?

將軍夫人宋紅男發現總堂全家慘死之後,哭得比誰都傷心,像一朵花折落一般,竟暈死了過去,茶飯不思,足足抱恙了兩個月,才略見起色,但仍抱著繈褓中的孩子,整日窩在房裏,愁色鎖眉、笑顏不展。

這使驚怖大將軍更有義正辭嚴、名正言順的理由,以義憤填膺悲憤難平的激昂,號召“大連盟”中的五大分盟:金、木、水、火、土,來聲討誓師,矢誌掃蕩“九聯盟”,以報總盟主全家滅門之禍的血海深仇!

當晚:天色破曉之時,李閣下與唐大宗已趕返“朝天山莊”向驚怖大將軍急報:

“大將軍猜得一點也不錯,蓋虎藍叛徒是要救冷悔善最小的兒子冷淩棄。”

驚怖大將軍一點也不動容:“哦?”

“不過,我們把他殺了。”

“孩子呢?”大將軍居然以一種慈和的口吻問。

“殺了。”

大將軍臉色一沉:“你們可真心狠手辣!”

唐大宗與李閣下臉色劇變,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不過,這正是做大事的人材;”驚怖大將軍的臉色,終於和緩了下來,像看他牧場裏的兩匹上駟似的說,“我要的正是這種人。”

唐、李二人聽了這句話,仿佛已可以望見自己前程是一條鋪著澹澹黃金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