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神啟
夕陽西下，正是信徒晚禱之時。
絳紅色的夕光如綢緞般柔軟的展開，透過七彩的玻璃照進來，在教堂內呈現出煙熏般的光影。
此刻距離光葬結束已經過了二十七個小時。在昨天的短暫會議結束一整天以後，十四位教宗再次在穹頂大教堂上聚集起來。
但和昨天有著決定性差異的是——此次在大教堂內的人並非是十四人，而是十八人。
在十四位教宗按次序紛紛落座之後，四個打扮明顯和教宗不同的人默默的站在了泰爾、洛達汗、可妮三位神祇的教宗身後。
站在洛達汗身後的，是一個看上去不到三十歲、身形有些微胖的男性山民。而站在可妮身後的，則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神情溫和卻憂愁的中年女人。
唯有朱庇特四世身後站了兩個人。
一個是精神矍鑠，身姿如同軍人般挺拔的老人。
而第二個人卻和其他三人截然不同。
他身上既沒有光芒在閃爍，也沒有那股以肉眼便能感受到的濃烈的神聖感。相反，他給人的感覺既潮濕又陰暗，比起人類更像是偽裝成人類的某種東西。
按理說，區區一個樞機主教，是沒有權利參與這種唯有教宗才能參加的絕密會議的。
但此刻包括朱庇特四世在內的十四位教宗，卻對這個人的存在沒有半分質疑。
那人深深的低著頭，就好像是怕自己被人認出來一樣，亦或是害怕自己臉上有什麽東西會嚇到別人，絕不將麵目露出分毫。
但朱庇特四世以外的十三位教宗卻依舊就將他認了出來。
——他正是賽爾。真理與恐怖之神恩佐斯的神子，兼任前代選民。
恰巧，恩佐斯的教宗圖拉揚二世也在這裏。但出於意料的，他既沒有對賽爾露出半分叱喝的神色，反而莫名其妙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低著頭神神叨叨的念著什麽東西——總之那絕對不是禱告。
就在這時，朱庇特四世低聲咳了幾聲。
“現在。各位，”他的聲音依舊是那標誌性的緩慢、蒼老且溫和，“會議開始。”
他話音剛落，空氣便驟然發生了異變。
隨著十四位教宗的身形逐漸變淡消失。十四團明亮的波紋閃爍著從圓桌上空亮起。
很快，波紋劇烈的波動著，十四位正神的身影從虛空中剝離出來，一個個坐在空中。
在所有神祇都出現之後，泰爾便徑直開口說道：“各位。奧姆之牆上異常的波動，想必你們都感覺到了。”
其他十三位神祇的臉色也比昨日陰沉了不少，沉默的點了點頭。
“現在，白塔巫師對這個世界的危害性，想必各位已經有了深刻的體會。”
泰爾低聲緩緩地說道，聲音溫和而理智：“如果放著他們隨意胡來，就算是我們也會吃不少虧。今天的時間比較充裕，我們盡量在今天將大致的計劃決定好，把先行者聯軍鋪出去，細節部分我們明天再做討論。”
“還用老一套？”
拉皺了皺眉頭。
“千年前要不是白銀女王的猩紅十字軍。我們已經成功了。現在埃爾卡特已經被焚成荒漠，光是白塔抵擋不了我們。”
泰爾無奈的點了點頭，瞥了一眼和他的教宗一樣神神叨叨的念叨著什麽的恩佐斯：“而且，奧姆之牆的擾動一天比一天嚴重……我們已經等不了了。再不將白塔擊潰，恐怕我們全部都要被拖到地上。”
“恩佐斯他上個月剛剛陷入瘋狂，等他從瘋狂中醒來起碼還要半個月。我們不如先用他上次製定的戰略，等他醒來，戰局大約正好進展到攻堅戰，到那時再讓他對計劃做調整吧。”
“正好，白塔的星象巫師都知道十三月月初恩佐斯會發瘋。現在我們突然展開進攻反而是出人意料。定能收獲到不錯的效果。”
泰爾的解釋讓神祇們點了點頭。
“那麽。今天會議正式開始。按過去在法師議會的老規矩，在偶數議員召開最高會議的時候，我不參與投票，而是具有一票否決權。”
泰爾聲線清晰的一字一句的說道。他的身上散發著太陽般溫暖的金色光芒。
“今天的主要內容是……艾爾薩克斯、可妮和柯藍沃提出的。將先行者聯軍的人數進行微調。我個人建議是提高到三倍，你們有沒有意見？”
“我覺得，還是像我們一個月前商議的，兩倍就好。”
可妮溫柔而空靈的聲音從空中響起：“上一次聖戰的經驗已經告訴我們，不管用什麽方式，主動進攻白塔的結果就是全軍覆沒……我覺得將先行者部隊的數量提高到上次聖戰的兩倍就足夠了。”
“異議。”
陰柔而潮濕的聲音綿綿的響起：“兩倍絕對不夠。先不提白塔巫師在這一千年裏的成長……四位聖徒最多能纏住四個塔主。排除掉失蹤已久的獵龍者艾斯特，就算剩下的四名塔主一人分一個，艾露卡多那邊也無法解決。”
“所以我提議，出四倍兵力。我們不缺這點人。如果不能在第一波的襲擊就將白塔的防禦能力卸除，一旦被巫師們開啟了所有結界拖入持久戰，我們很有可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才能攻破白塔。”
“我附議。出四倍兵力，一口氣把他們打懵，不能給巫師們任何反應時間。”
艾爾薩克斯悶聲悶氣的聲音從完全密封的黑紅色鎧甲中透出：“越拖我們就越吃虧。一旦拖入持久戰，就是我們用命去換他們的錢。我寧可先用一萬多條命填掉他們的結界，也不想和他們打持久戰……一千年前的教訓已經夠了。”
“說的輕巧。那是因為你和希維爾的信徒隻能在第二波的攻堅中出戰，”左手握著卷軸右手提著長劍的契約之神語氣中是明顯的不滿，“但是第一波可是由我們幾個出人啊。”
“所以，拉——你的意見呢？”
泰爾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拉沉吟兩秒，然後開口斷然說道：“三倍。最多三倍。”
“培養雇傭兵花費巨大，而且我不像你們那樣聖殿騎士平時都沒什麽損耗。一旦我的損失超過了五千人，最後就算把白塔打下來我也回不了本。”
“損失的方麵你無須在意，”泰爾突然開口，語氣和煦，“因為你和尼克斯的信徒要占據先鋒軍的一半，最後分成的時候，你和尼克斯的份額要比其他人高出三成。”
“但是泰爾，在第二波的攻堅戰中我不參與。”
“可以。”
“成交。”
拉毫不猶豫的說道。
一道金光從他左手的卷軸上一閃而過。
在場的其他十三位神祇都看到了這一幕，卻並沒有人在意。或者說，他們早就習慣了這一幕。
“那麽，將先行者的數量提升到千年前的四倍，即兩萬八千人——大家有異議嗎？”
“抱歉泰爾……我要投異議。”
“還有我。”
短暫的沉寂之後，洛達汗和可妮歎了口氣，投了反對票。
“十一對二，反對無效。”
泰爾肅聲念道：“為了隱蔽起見，希維爾、柯藍沃、艾爾薩克斯還有我的信徒不參與先行者。除了我們四個，其他人在今天會議結束以後便對信徒下達神啟，證明此次聖戰的神聖性。”
“太陽落下之後，尼克斯先行派出六千四百名血手指在六日內分批混入白塔。從明天早上開始，拉派遣五千八百名雇傭兵在九日內全部進入白塔。”
“其他人從第四天開始，在四日內將信徒轉移進去，提前做好聖戰動員；而四位聖徒在明天會議結束以後，由賽爾帶領潛入白塔。所有人在第十日傍晚集合——到時諸位通知自己的教宗呆在這裏，時刻保持聯係。”
“還有，尼克斯，你讓你的鬼麵具們在其他教宗進行聖戰動員的時候，把他們中白塔的探子剔出來。這次恩佐斯不在狀態，隻能你自己辦了。”
尼克斯沉默的點了點頭。
這時，十四位神祇的身影已經開始逐漸變淡。
泰爾肅聲說道：“為了奧……”
他的話音甚至還沒有落下，其他十三位教宗的身影已經開始漸漸在虛空中浮現出來。
十四位教宗的麵色甚至都沒有絲毫改變。不過他們身上的氣勢確實著實的淡了許多。
眨眼間，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開始。
唯一不同的是，此時夕陽已經落下。
法恩斯各地，無數虔誠的信徒在例行的晚禱結束後若有所感，猛然抬起了頭。
神啟的聖戰，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