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請問你是廢物嗎

夕光如血。

羅蘭一行人剛剛從地下通道走出,便不由得眯起了雙眼。

酒紅色的光暈灑在臉上,幾乎讓他們睜不開眼。

這裏是白塔的五環西北部,按區劃分的話也可以叫它青泥區。

在進入眺望白塔的內五環之後,就不再有城市與城市的劃分了。因為白塔從五環往裏的部分,完全可以稱其為是第一個巨大的城市。

除去布滿守備和檢測儀——這些布防的地區自然也包括地下——的整個六環區域,再往裏的白塔是一個完全超乎時代的城市,且越往裏越先進。

在五環的白塔,已經可以隨處見到四五層的高樓。

當然,在克勞迪婭看來,這裏的建築風格可能有點奇怪。

大樓四四方方如煙囪一般的立起,外牆底色是白色與棕色成塊相間、再配上黑色的符文一樣的紋路——這些建築物的裝飾風格讓人聯想到蛋糕或是護身符,反正是不像人住的地方。

那雖不能用醜陋來形容,但也絕對算不上精致。

比起居民的住所,更像是某種巫術的基座。

而街邊的店鋪的裝飾風格則與附近的居民區截然相反。

那是用莊重來形容也稍遜幾分的華貴裝飾風格。

暗金色或是棕紅色的基調,在配上咬在招牌上的不知名的墨綠色植物,路過時往裏一看。就能看到裏麵的座椅和杯具都鋥光瓦亮,閃爍著水晶般的色澤。

“那不是水晶的……實際上,那些都是玻璃的。”

羅蘭衝著一臉驚歎的克勞迪婭。兩手攤開,露出了無奈的神色。

但克勞迪婭反而露出了更為驚歎的表情:“玻璃的桌椅?”

羅蘭卻隻是搖了搖頭。

“我可愛的聖女大人……這裏是白塔。再沒有什麽比玻璃更便宜的東西了。”

“……我可愛的赫爾蘭姐姐,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克勞迪婭氣鼓鼓的哼道,並在“赫爾蘭姐姐”一詞上專門加重了讀音。

在白塔,最貴的東西無疑是木料。尤其是翼樹的木料。

巫師們每天都要耗去數以萬計的金幣,若不是梅林賢者發明出了用翼樹製造冥幣的構思,白塔巫師幾乎能將市麵上的貴金屬全部丟進虛空中。

而這些“冥幣”熔煉出的結果。隻要稍微一抬頭就能看的見——

“那是……什麽?”

突然,一直眯著眼適應好幾天未見的陽光的安若思臉上猛然露出了一絲茫然。

安維利亞和羅伯特下意識的看過去。瞳孔不由得為之一縮。

隻見遠方的天邊,深紅發紫的濃稠光暈讓雲朵扭曲著塌陷開來,形成了規模龐大的空洞。

按距離算,那應該是白塔的最中心。

一個大約數千平的圓洞就這樣出現在了天空之上。

那雲洞的最中心的地方是仿佛閃爍著鋒利光芒的紫色光暈。隨著向外擴散,紫色漸漸變成了酒紅,然後又變成了血紅,最後血紅色的雲朵在天空中自由飄散著,形成了規模巨大的、不斷變化的巨大血紅色法陣。

光是從羅蘭這裏就能看得到。

在白塔最中心的區域,四座參天的高塔上都帶著巨大避雷針一樣的尖端。其中一座高塔上麵的避雷針已然沒入了雲層之中。

青紫色的細密雷電從被撥開雲層中打下來,沿著那已經被染成了青綠色的尖端向高塔外側滑落,將整座高塔的外層染成了絢爛的青紫色。

數以千計的符文在那座高塔周圍的空氣中不斷浮現、閃爍隨後破碎、消失。

羅蘭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不是巫師。

但正因如此,他卻能感受到那邊的空氣中有何等程度的神力招蕩著。

是的。神力——

與約瑟失控時的那種神力類似,數量級上卻是數萬倍的差距。

一旦這些約束著的神力失去控製,整個白塔都將瞬間化為廢墟。

那是將奧姆的法則從奧姆之壁上剝離下來的時候逸散的神力。

如果將這些法則直接打入一個人的身體。那個人就會像那位痛苦與欺騙之神一樣,直接擁有神的位格,高舉王座升入到星界。這些神力也將成為這些偽神們的起始資金。

讓任何一個神明看到這一幕的話,都會意識到這是不容置辯的瀆神之舉。

——同時,意識到他們的神並非他們所想的那般神聖。

這就是第六環的意義。

白塔第六環密布的各種檢測裝置足以讓那些可能導致白塔設置毀壞的邪惡之徒、瘋子、神明信徒和極.端分子被挑出來,不讓他們看到這一幕。

這並非是每天都能看到的場景。

羅蘭非常清楚。這也並非是白塔裏有人想要成神。

這是為了讓喚星者在短時間擁有神性身軀,使他能以肉身、肉眼在星界內穿行而做下起碼的準備。

他所做的與艾斯特曾經做過的在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

因為要欺騙的是奧姆法則。現在喚星者簡直就像是要成神了一樣。

甚至就連眾神都將目光投了過來。為自己的新同伴做著考量。

就連羅蘭都是無比專注的看向這裏。

雖然羅蘭清楚,喚星者並非是想要成神,但那他卻這意味著一件無比重要的事即將發生——

“劇情……開始了。”

羅蘭喃喃道。

喚星者那為白塔帶來毀滅之災的星際旅行,終於開始了。

而另一邊。

在鐵幕市,一個披著厚重鬥篷、身著棉衣、棉手套和麵罩的懶散男子正倚著身後的巨大圓柱坐在地上。

這裏是二號地下傳送廳的等待室。

一旁的傳送帶操作員也不禁暗暗著急。

按照平時的工作時間,他們這個時候早就該鎖上大門,坐著波浪一樣的傳送帶回家了。

他們也非常清楚。

在鐵幕市待得越久,身體就越受傷。

因此他們就這樣急迫的、不耐煩的看著等待室裏密密麻麻的人,忍不住便罵罵咧咧的隨便找個人吵上幾句。

不知為何。從今天夕陽時分開始,這邊突然多了好多人要去五環以內的地方的。

從地上走的話,倒是不用排隊做傳送帶。但是地麵上一是有濃重的魔力塵,二則是要跑上幾次單子,湊集幾個部門的簽名才行。

不經許可進入六環地區的下場,唯有被抓起來,送到學院做試驗品這一條路。

“你這個土鱉會不會走路?!你瞎……”

一個年輕的傳送員被旁邊的人推了一下,踉踉蹌蹌的險些磕在門上,於是毫不猶豫的回過頭去就開始罵他。

但還不等他罵夠兩句,隨著那個人亮了一個證件,那個傳送員仿佛被突然掐住脖子的鴨子一樣,噶的一聲就沒動靜了。

就在這時,那個懶散男子突然睜開了眼。

他的眼中一片平靜。那是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

他懶散的站起來,用行屍一般拖著身體走路的行走方式靜靜的走到那個亮出證件的神秘男子的身後,跟著他一起進入了傳送站。

“勞駕,問一下。”

他用充滿疲憊感和無力感的聲音,極輕極輕的出聲問道:“請問你是廢物嗎?”

“……啥?”

前麵那個人一臉疑惑的轉過頭來,臉上是明顯的不耐煩和一絲快要按耐不住的火氣。

但懶散男子卻絲毫不以為意。

他隻是強行睜開那快要閉上的雙眼,用平淡到完全失去生機的語氣,背課文一般的出聲問道:“抱歉,我這麽問可能有點突兀了。但為了防止你生氣,我提前聲明,包括下一句話在內,全部都是我的主人命令我說的。與我本人的意願無關。”

“這一句話就是——請問你是廢棄物品開發局的……廢物嗎?”

懶散男子打了個哈欠,用無比真誠的態度向那個已經完全懵了的男子深鞠一躬。

“又罵了你真是抱歉。”

“還有,麻煩你去死一下,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