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黃昏追獵
首先被破壞的是燃燒著火焰的牆壁。
驚人的寒冷從羅蘭身上爆發出來，霜白色的薄冰從地上哢嚓哢嚓地蔓延著，令人窒息的寒風如同螺旋般爆裂開來，瞬間就將周圍牆壁上的火焰撲滅。
但那火焰消失前卻並沒有因寒風而抖動，而是像生物一般被凝固在了空中，隨即粉碎。
與其說那牆上的火是因為寒冷和大風所刮滅的，不如說那是被打碎的。
周圍的牆壁在火焰完全消失以後便以極快的速度腐朽扭曲，火災肆虐以後的那種黑色、焦黃色相見的疤痕大片的出現在了牆壁之上。隨後，天花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斑駁而破舊，地板紛紛開裂。
這毫無疑問是石像鬼旅店被毀滅以後很久的情景。
“這不可能——”
看著水晶球內的景象，一個頭發棕紅、帶著黑框眼鏡的年輕巫師不由得露出了驚慌失措的目光。
在他的認知中，這是絕不該出現的景象。
畢業前參與廢棄物品開發局的實習的時候他就見過舊日之城這個巫術所造成的效果。
如果巫術運轉正常的話，在火災的勢頭進一步的變得迅猛、變得用通常方式無法阻止以後，這個從廢棄物品開發局的曆史記錄中保存下來的虛擬旅店應該就會和裏麵的“客人”們一起消散開來；而如果災難被阻止下來，這個虛擬的旅店倒是會保留一段時間，直到所有客人離開才會消失。
無論那種情況，舊日之城都不可能構建出毀滅以後的情景來。因為這個巫術根本就沒有這個功能。
除非是施法者人為的將周圍的環境修改成這樣。
——但是，怎麽可能？
年輕巫師非常確信，自己所做的調整中沒有任何一條會造成這樣的效果。
隨後，他將目光聚集到了那個黑衣黑發的冰冷少女臉上。
肯定是她的問題。
“蘇澤人……她到底是誰？”
年輕巫師不可置信的喃喃道。
唯恐自己出現了幻覺。年輕巫師彎著腰，臉幾乎緊貼在水晶球上，再三確認著自己對幻境的修改有沒有出錯。
他絕不相信，費勁千辛萬苦設置的死局中。那兩個人渣居然還能活下來……
“可惡……在塔裏也是，這裏也是……就知道躲在女人身後，安若思那個小白臉……”
年輕巫師咬牙切齒的低語著。
但他不能認輸。
安若思好不容易離開白塔，機會隻有一次。
萬一要是安若思和羅伯特從幻境中逃回白塔。甚至就連他好不容易在廢棄物品開發局找到的工作都可能受到影響。
他咬咬牙，再次掏出儀式刀狠狠地切在了自己滿是刀痕的左手上，瞬間血流如注。
鮮血凝結成圓珠，自發的浮在空中，扭曲成各種形狀的字符印在水晶球上。
在他的低語中。水晶球再次浮在了空中，緩慢的旋轉起來。
——魔力不夠了。
還剩不到一半。年輕巫師估計了一下自己的魔力，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就算有這個水晶球輔助施法，嚇人用的幻象也必須放棄了。
僅有的這些魔力必須用來製造一些能夠置人於死地的東西才能打破僵局。
年輕巫師不由得將目光投向了羅蘭。
他終於意識到了，比起陷入幻境不能自拔的羅伯特和安若思，這個女人才是最危險的存在。
“是……牧師嗎？”
他眯著眼睛，不斷調整畫麵的角度。可無論他怎麽調整，羅蘭的身形都被白色的暴風雪隱藏的嚴嚴實實。
透過那白色的寒風，隱約能看到那頭流麗的及腰長發狂亂的飛舞著，那質地柔軟的黑色長袍也被風刮的獵獵作響。
就仿佛是在雪中舞動的精靈一般。纖細的身姿給人一種一不小心就會被寒風吹折的錯覺。
可就算看不清羅蘭此刻的樣子。但年輕巫師卻依舊愣愣的看向羅蘭不能自拔。
大約過了半分鍾，他才被一聲破碎聲驚醒。
瞬間，他眼中便被震驚和後怕充滿。
“天然魅.惑……難道這個女人是妖精嗎？或者說欲魔？！”
頓時年輕巫師再也不敢看向羅蘭，隻能匆匆將畫麵移開。
可隨即他就再次聽到了那詭異的破碎聲。
年輕巫師再三查探，終於發覺那是破碎聲正是從羅蘭那個方向傳來的。
大約每兩秒響起一次——那聲音仿佛是漁民在冬天鑿冰的聲音，又像是衛兵們整齊的將手中的長槍末端擊在地上。
而且那破碎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越發濃重的不安從年輕巫師心中翻滾著。終於，他按耐不住，閉上眼，用左手的鮮血抹在了自己的眼皮上。
不能用肉眼去看的話，就用探測巫術吧。
必須要看清她做了什麽——
可就在他用探測巫術的視野看向羅蘭的時候。他不由得全身一震，水晶球直接掉在了地上。
“卡爾？你在幹什麽？怎麽這麽大動靜？”
上司怒氣衝衝的聲音從隔壁房間傳來，腳步聲也越來越近。
“維護儀器你不會嗎？不就……卡爾？不！立刻停下施法！”
上司的怒斥在卡爾的耳中逐漸變遠。
因為就在他用探測巫術看向羅蘭的瞬間，他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在那個冰冷而魅.惑的少女身後。一個巨大的、兩人高的眼珠虛影正冰冷的注視著自己。
卡爾在看到那個巨大的眼珠的同時，他就感覺到了自己的血液化成了某種冰冷而粘稠的異物。
就算他想將視線移開也不可能。卡爾的目光就像是被吸住了一般，隻能看著羅蘭身後的巨大眼珠靜靜的盯著自己。
那眼珠的表皮脆弱而透明，無數色彩斑斕的纖細小蛇在眼球內部爬行著，眼球的形狀也因為這些小蛇的擠壓而不斷變化。
在眼球的正中心——唯一沒有小蛇的地方，是由兩條緊貼著眼球、相互吞噬對方尾巴的黑蛇圈成的圓圈。
這個圓圈閃動著昏黃色的光輝。凡是碰觸到這個昏黃色圓圈的小蛇都會嘶鳴著、扭曲成一團血肉，然後轟然爆開，綻放出劇烈的昏黃色光輝。
卡爾還沒有看清那光輝中究竟有什麽東西，就感到一陣巨力從身後傳來，自己被直接推到了一邊去。
——是戰鬥係的“斥力轟擊”。
他瞬間將攻擊自己的巫術辨識了出來。
他的頭一下子撞到了桌角，血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不過拜此所賜，卡爾的視線也終於脫離了水晶球。在那之後他甚至來不及理會自己咆哮著的上司，而是第一時間先把探測巫術關上。
這時，卡爾才感到自己已然七竅流血，腦袋嗡鳴，站都站不起來。
“你這個混蛋！我跟你說過，沒有審查員資格絕對不準使用舊日之城！你死定了！沒人保得了你！”
仿佛是因為被卡爾無視，他的上司更加暴跳如雷。
卡爾恍然大悟，意識到自己的工作和人生似乎到此為止了。
以見習職員的身份擅自使用絕密物品試圖殺死無辜者，這罪名足夠讓自己死上三遍。
……應該怎麽做呢？
“不如滅口吧。”
卡爾完全沒有理會推搡著卡爾怒罵的上司，隻是自顧自的說道。
“怎麽滅口！你教我啊？一個是喚星者的弟子，一個是緹坦皇室……等等，這個黑頭發的女人也很眼熟……不會是……”
卡爾沉浸在了某種美妙的境界中，完全沒有理會他的上司在說什麽。
昏黃的光芒在卡爾眼底閃爍著，他原本不斷流血的左手也停下了流血，幼細的小蛇搖晃著腦袋從他的左手傷口中鑽了出來。
看著自己的上司低頭背對著自己低頭看著水晶球，卡爾再次搖了搖昏昏沉沉的腦袋，流著涎水安靜的站了起來，從背後用雙手掐住了上司的脖子。
本來以卡爾現在的身體情況，就算偷襲也不可能製得住自己那擁有白銀級施法水平的上司。但就在他掐住他脖子的一瞬間，他左手上的小蛇也同步的咬在了他上司的喉嚨上。
頓時，暗黃色的蛛網狀裂紋便密密麻麻的從他的脖頸上蔓延了開來。這個擁有蘇澤男人特有的高大身體的白銀級巫師頓時吐出了白沫，全身無力，瞳孔開始放大——
可是，扭打在一起的兩人都沒有注意到，那越來越大的破碎聲在到達一個極限以後，身後的水晶球終於破碎開來。
“抓到你了。”
一個冰冷的聲音從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身後傳來，霜白色的寒風湧過來，瞬間將兩人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