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爆的“昆侖”號,最終變成了宇宙中一朵豔開的花朵,連最後的殘骸都沒剩下多少。

“看,我就知道。那個女人其實什麽辦法都沒有……她就是在送死。能拖這麽長的時間,那隻能說她賺到了……可我一點兒都不欽佩她,因為她最後騙了我。”木魚蹲在屏幕前,絮絮叨叨的說著。“我就琢磨著,你說海軍幾百萬男人還活著,卻讓一個女人斷後,是不是有點兒不靠譜啊?”

沒人回答他,然而木魚自顧自的一拍大腿溜了下去。

“你也這麽說吧!我就知道老婆你肯定讚同我的看法。唉~說起來我也夠不幸的,”木魚抬頭發了幾秒鍾呆,做出掬一抔辛酸淚的樣子,表情特別浮誇。

“老大掛了,‘斯基裏安星域特遣艦隊’變得名存實亡,估計轉頭就要被砍掉番號,真是太丟人了!就剩我一個艦長算什麽啊?……我要是再犯錯,再也沒蕾歐娜大姐幫我兜底……你知道的,她掛了;也沒有張碳去跟軍法官扯皮,因為他也掛了!可惜了黑炭頭那身鑽軍法空子的功夫,真不愧是曾經的軍法官……還有林竹雪,林大哥……”

木魚低下頭,幾滴淚水摔碎在了控製台上。

“我看過他的傷勢,命是救回來了,可半邊身子殘了,隻剩下退役這一條路……真是可惡!明明收割者正在大舉入侵不是嗎?!老婆你說,特遣艦隊五大艦長就剩下我一個,手腳完整的……”木魚抬起頭看著麵前的屏幕,“你說,我能把我戰友的靈魂都留在這片戰場上,自己一個人逃走嗎?!”

……

“上海號”的艦橋上空空蕩蕩,隻有木魚孤零零的蹲在駕駛台前自言自語著——實際上整艘戰艦上也隻剩下木魚一個人而已。剩下的所有人,包括“昆侖號”上轉過來的7名船員,都已經被他強製著塞到救生船上,如今正跟著大部隊一起撤退呢。

木魚麵前的屏幕上。他老婆許靜淚流滿麵的看著他。她用手拍打著屏幕,聲嘶力竭的跟他吼著——可聲音完全傳不出來,木魚聽不到,因為他關了聲音。

“親愛的。我不敢聽你的聲音,因為我真怕自己變得不夠堅定!”聽到他這麽說,許靜一下驚呆了,心中酸甜苦辣翻騰著,隻想嚎啕大哭一場。還有最重要的事情要讓你知道啊!對了。還可以寫字!許靜猛的站起來,“誰有電子板?”她在狹窄的救生船內大聲的喊著。

“許靜,時間來不及了,我們馬上要傳送!”導航員大聲的提醒她。許靜驚訝的轉頭,沒想到不知不覺之間,撤離已經輪到最後的一個傳送方陣。而這艘救生船正好是其中之一。

“我還有話沒有說完。”可這時候,窗外已經開始亮起藍光。“該死的……”許靜衝回屏幕前,用盡全力的吼出了自己想對他說的那句話。

木魚知道她馬上要傳送離開,因此他的眼睛始終緊緊的盯著許靜的身影,哪怕在她轉身找東西的時候。也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看。怎麽看都不夠……最後許靜對他喊那句話時,他隻從口型上分辨出“混蛋”、“老娘”這兩個詞組。木魚笑了,隻要還能罵人,就說明沒問題。

他對著屏幕最後擺了擺手,“再見,親愛的,再見!”

許靜的臉上露出悲傷的表情,她終於放棄了讓木魚搞明白的努力,用盡全力的去看他,想記住他的一切。兩雙眼睛就這麽透過屏幕。死死的黏在一處!許靜的淚水滾滾而下,木魚飽含歉意的看著,無言以對。片刻之後,屏幕變成了一片花白。她乘坐的船離開了大角星係……木魚恐怕注定要為他沒聽到那句話,而後悔終生。

許靜那句話說的是——“混蛋,老娘懷孕了!”

由於戰爭爆發的太突然,之前誰都不知道,甚至包括許靜自己。還是李華梅在幫她包紮斷臂的時候,才檢測出來的——不要問我在治療胳膊的時候。為什麽會去檢測是不是懷孕——我去社區醫院看牙還被要求做b超呢!找誰說理去?

這也是為什麽李華梅會特意交代木魚,讓他照顧好許靜的緣由。

*****

隨著最後一批需要撤離的船隻傳送離開,在大角星係這邊,隻剩下第一艦隊的十幾艘戰艦,和阻擊艦隊中主動留下來的幾艘尚還完好戰艦。他們是“卡戎”2號阻擊線的主要戰鬥力,再沒有任何援軍。

如果第一道阻擊線是為了擋住收割者,為大角星空間站撤離爭取時間的話;那麽第二道阻擊線,就是為了幫助毀掉中繼器在爭取時間……但哈克特對於能否在收割者到來之前成功摧毀“卡戎”2號中繼器毫無把握。畢竟就剩下的這二十來艘戰艦,麵對十二個天文單位之外那鋪天蓋地的收割者,或許連第一個浪花都阻擋不住。

還好,李華梅駕駛的“昆侖號”,在不可能之中居然生生的把收割者大艦隊,再度拖住了半個小時時間!

如何摧毀一個中繼器?據說因為收割者的陰謀,所有的戰艦質量核心製造技術中,都有著防止主動撞擊中繼器的、不可修改的核心程序——因此想用戰艦直接撞毀中繼器是不可能的事。但是薛帕德用裝著推進去的小行星,撞毀巴塔瑞星域的中繼器這件事,為全銀河係的人們打開了一扇禁忌的大門。

所以就在李華梅“劍氣縱橫三萬裏,一劍光寒十九洲”的時候。哈克特將軍一邊指揮撤退,一邊就在幾顆小行星上都安裝了推進器,隨時準備撞毀中繼器。

畢竟“卡戎”2號中繼器已經是抵達太陽係前的最後一站——如果收割者突破這裏,地球將直接處於收割者艦隊的刀鋒之下!由此可見星聯的戰略縱深,差到什麽程度!這時候,剩下的人、包括哈克特在內,都沒想過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就在全部戰艦嚴陣以待的時候,忽然調轉船頭、駛出戰線的“上海號”,頓時被凸顯了出來。

“你在做什麽?”哈克特將軍的通訊,強行的接入了“上海號”的控製台。

“別來煩我,老頭子。”麵對海軍上將、參謀本部總長,木魚居然還保持著他那個蹲著的樣子。毫無尊重的隨意揮揮手。“我當然要做該做的事情……你以為我撤退到這兒是為了什麽?”他沒給老頭知道答案的機會,就蠻橫的關閉了通訊——估計哈克特那邊要被氣得冒煙了。

“當然是為了加速啊!”當艦艏變成對準了收割者大艦隊之後,木魚將推杆一推到底!“上海號”的四個引擎全數點燃,齊齊噴射出長達數十公裏長的尾焰。重型巡洋艦咆哮著。開始了瘋狂的加速過程。

“其實所有人都被張碳那個家夥騙了。”當飛船開始加速之後,木魚反而變得無所事事起來,於是他繼續嘮叨。“黑炭頭最會鑽空子……誰都沒想明白的時候,隻有他猜到了!新式重巡……是能用來撞擊的戰艦啊!這就是你要告訴我們的罷……”

星聯新式的戰列艦和護衛艦,由於繼承了部分得自普洛仙的核心製造技術。因此同樣繼承了“無法用戰艦進行撞擊”這個設定。但是有一些敏銳的人已經猜到,或許完全由沐星設計和編程的星聯新式重型巡洋艦,很可能已經突破了這個限製。這種猜測原本無法驗證,誰也不能拿星聯珍貴的戰艦做這種事——但是張碳卻在戰艦墜毀前,駕駛著重巡跟“霸主”收割者撞在一起,同歸於盡——他的壯烈一擊,將這個秘密大白於天下!

距離收割者艦隊還有十個天文單位的距離,飛船已經加速到光速之上,而且還在全力的加速下去!這時候,就連通訊都已經追不上“上海號”的飛行速度。目送他的所有星聯人都目瞪口呆。幾乎每個人都猜到了他要做什麽!

八個天文單位,“上海號”加速到七倍光速……五個天文單位,十二倍光速……三個天文單位,二十倍光速……“上海號”像一顆閃亮的流星,在大角星係的太空劃過一道璀璨的流光!他比一輛車還輕,卻比光芒還快,“上海號”就這樣帶著無窮的幻影,向著收割者的艦隊筆直衝去!

“滋~”一道橙紅的“霸主”主炮光芒貫穿天空,從“上海號”的頂部差之毫厘的擦身而過,收尾的切割動作輕易的將側舷切開一道漫長的裂縫。隨即更多的光束射了過來。哪怕此刻還在戰艦的有效射程之外。顯然收割者也意識到——人類又開始做那種嚇死人的瘋狂舉動了!它們隻想將這艘戰艦攔住。

可“上海號”對炮擊的回應,是更瘋狂的加速!直接爆掉了星聯重巡的速度極限!

“轟轟轟~”的巨響充斥在整艘戰艦內部,超越速度極限之後,戰艦開始出現橫向震動。幾乎每個零件都在纏鬥!似乎飛船下一刻便要空中解體。

“我是流星,我是閃電!我是人類複仇之劍!”木魚的聲音被廣播出去,無限的在整個星係之內回蕩!他不得不在這個時候說,因為“上海號”還能前進,但他注定等不到戰艦撞擊的那一刻。畢竟相比起鋼鐵的戰艦,他隻是一個普通人類而已。“給我跪下受死吧。你們這些惡心的蟲子!”

在戰艦以光速的幾十倍的速度飛行時,木魚直接手動關閉了質量效應核心——於是飛船超光速飛行產生的極大堆積效應,瞬間作用在暴增的船體質量上——於是恐怖的“契連科夫效應”發生了……

戰艦此刻就像剛脫離槍口的那顆金屬顆粒,木魚用一係列操作,將“上海號”變成了一顆史無前例的6400萬噸重的大炮彈!

不用收割者繼續射擊,當木魚關閉質量效應核心的那一刻,上海號就被自身的極大動能折斷撕碎,變成了被無數碎片包裹著的三截艦體殘骸!

“快跑!”先驅者指揮官隻來得及發出這麽一條簡短的命令,就第一個啟動了中繼器,跳出了大角星係!

能跟隨它逃離的隻是少數……因為下一個瞬間,漫天遍野的“上海號”碎片,就像霰彈炮一般橫掃了半個收割者艦隊!猛烈的爆炸率先發生在艦隊的外沿,小型的毀滅者戰艦在碎片下不堪一擊。毀滅之火焰像地毯般向前方層層推進,光芒照亮了大角星的整個天際線。

“蓋世英雄!”

當第二艘星聯重巡有樣學樣的、在十八個天文單位之外開始加速時,剛剛遭到重創的收割者艦隊頓時崩潰了,不顧一切的逃離大角星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