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現實

他們中有的人穿著打扮普通,有的人西裝革履,像是成功人士,有的人則穿得破破爛爛的,但是這些人無一例外的都穿著黑色或者白色的衣服。

感覺整個世界都隻剩下了黑色與白色似的,太過單調,當然,我身上的衣服也是一件黑色的羽絨服,就像是我現如今的心情一樣。

當我來到我家的時候,院子裏麵站著那些人們,都不約而同的看向我,眼睛睜得大大的,斌子和玄子早就消失在了人群中,我下車的時候,他告訴我,這裏是我家,一切我說了算。

我在心底裏很抵觸這個事實,說實話,從G大到黎州的火車上,我一直不敢相信,可是卻一次次的被證實,如今親眼看到了這麽多人站在我家院子裏,我算是徹徹底底的相信了。

於是我也不敢邁進堂屋,因為我看到了堂屋門口的竹條製的垂簾,上麵拴著白布條子,門口還有一堆又一堆的白色或者黃色的盛開的菊花,我知道那屋裏麵躺著的人是誰,也知道他們如今睡得很安詳。

可能,從我出生到現在,他們也隻有這一次睡眠是睡得很安詳的,因為平時的他們心裏牽掛著我。我心中驀然感覺到一痛,痛的幾乎喘不過氣來,我不由得用一手捂住了胸口,不停地做著深呼吸,卻像是哮喘病人喘的粗氣。

“小寅啊,你這是怎麽了,你可別嚇你奶奶我喲……”我家隔壁的王老奶奶見我這樣,嚇得她連忙上前來,輕輕地拍著我的後背,叫道。

我小時候經常去她家裏吃煮山藥,她家裏沒有別人,兒子常年在外地打工,老伴早已經去世了,隻剩下了一個老人孤零零的在家,所以我每次去,她都很高興的讓我吃好吃的。

我喘了幾口氣,又咳嗽了兩聲,然後對王奶奶擺了擺手,說道:“奶奶,沒事兒,沒事兒……”

“孩子,你是徐涇大哥的兒子吧?”這時候,一個西裝革履,大概四十多歲的男人走到我的麵前,看著我的臉,柔聲問道。

我愣了愣,抬頭看著他,這個人長的英氣逼人,就跟趙子龍似的,我點了點頭,他深深地歎了口氣,然後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瞼下垂,遺憾的說道:“孩子,節哀,你的父母都是好人,可惜了,為什麽這老天就不讓好人有好終呢?”

說著,他輕輕的搖了搖頭,又歎了口氣,我雙目無神的看著他,呢喃般的問道:“你……知道我父母是怎麽回事的麽?”

這個男人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也是今天淩晨才知道的,我就趕緊開車過來了,我也已經安排了人去調查了,可是警方那邊說……”

說道這裏,他看了看四周的人群,然後湊到了我的耳朵邊上,輕聲的說道:“警方那邊說,這是一起懸案,可能跟那種不太尋常的東西有關,根本沒有頭緒去破案……”

說罷,他收回了頭,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愣在了原地,懸案?懸案是什麽意思?我父母難道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麽?

至於他說的“那種不太尋常的的東西”,我前幾秒還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但是忽然就明白了,那種不尋常的東西,不就是妖魔鬼怪之類的“髒東西”麽?怎麽可能會跟那些東西掛鉤,而且,就現在的這個年代,還有誰會選擇去相信這些封建迷信的東西呢?

我見眼前的這個男人年齡比我父親要小,而且還叫我父親為大哥,於是我想了想,然後對他問道:“叔,這怎麽可能,是不是那些警察不願意去管這件事,這世界上哪有什麽那些東西?”

這男人聽到我的話,愣了愣,隨即有些怪異的看著我,搖了搖頭,說道:“孩子,不是那些警察不願意去管,而是這案子很有可能就跟那些東西有關……”

他皺著眉頭看著我,忽然問道:“你父親或者母親從來沒有告訴過你什麽非同尋常的事情嗎?比如關於那些東西的?”

我愣了愣,同樣皺著眉頭,緊緊地皺著,幾乎擰成了一個川字,非同尋常的事情?我的父母還有什麽事情瞞著我麽?

我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啊,叔,你知道是什麽事情?”

男人皺著眉頭看了看我,又轉頭看了看堂屋,隨即好像恍然大悟一般的衝我搖了搖頭,說了一句很讓我覺得耐人尋味的話:“這事兒隻有你們家裏的才知道,你既然不知道,我也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好了,孩子,”

說著,他兩隻手輕輕地抓住我的胳膊,然後對我說道:“去客廳裏麵看看吧,你父母他們……”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盯著那堂屋的門,對於我來說,我不敢踏進去,或者說,不敢相信那些事實,事到如今,我的心裏竟然還尚存一絲的僥幸,這僥幸到底是因為什麽?是因為不甘麽?

我知道,一切終將是會麵對的,可是我曾經一直信奉為真理的那句話——一切都會變好的。一切真的會變好嗎?

我終究還是走了進去,我沒去關心堂屋裏麵的那些擺設,為死者獻的花朵,而是靜靜地站在門口看著地麵上麵的那一層帶著凸起的薄薄的白布,整個世界仿佛什麽而都沒有了,一刹那間,整個世界都崩塌了,變成了灰蒙蒙的一片,我宛若一個機器人,製作粗糙的機器人,肢體的動作都很僵硬,完全看不出來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類的形象。

那白色如同床單一樣的白布下麵,我邁著好像有千斤重的步子走了過去,走到旁邊,然後蹲下,渾身顫抖著,就跟大冬天的時候隻穿了一件很單薄的短袖體恤一樣。

我顫抖著雙手,輕輕的撥開白色的蒙臉布的一角,便看到了布下麵的一個人,一個男人,他是我的父親,可是,令我為之一愣的是,他的臉竟然難以分辨的出來。

他臉上的肉都已經腐爛了,還有紅色的斑點在上麵,有的地方很密集,有的地方很稀少,隻有零零碎碎的一點兒,我頓時就愣住了,又挑起另一邊的蒙臉布,我的母親也是那樣。我眉頭皺著,然後轉過頭問那個中年男人道:“我爸媽這是……”

中年男人無奈的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這個,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我問過醫生,醫生也不知道你父母身上的斑點是什麽。”

我回過頭來,看著我父母的遺容,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感覺,是悲痛麽?是難過,還是絕望麽?

這三者在我的心裏都有,我恍惚著看著我的父母的遺容,就這麽蹲坐著。

接下來的事情說起來也簡單,給我的父母做了喪事,後事否辦完了以後,我在空蕩蕩的家裏獨自做了很久。

父母的墳墓安置在了我家的後麵不遠處的一個小山坡上,那個位置很好,風景也不錯,每天我們這裏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便是照射在這一片地方。

因為我的父親在生前經常幫助鄉裏鄉親,還有一些外地的人,所以在那天來到我們家的人幾乎占滿了整個街道,墳墓也是花了錢請人修的,墓碑是漢白玉製成的,看起來很大氣,但是對於一生都很樸素的我的父母來說,這樣的墳墓真的適合他們住嗎?

我原本是一個不相信世界上有鬼魂存在的信奉馬克思主義的這個時代的標準普通青年,可是那時候我真的非常希望人死了以後會有靈魂,那樣的話,我是否就可以再次見到我的父母呢?

守靈的那幾天的日子過去了以後,那個中年的男人臨走的時候給了我一張名片,上麵的他是一家化工企業的老總,名叫成天,這家企業我好像還聽說過一樣。

我疑惑於我的父母一輩子都隻是個農民,為什麽能認識這樣的高產階級的商業精英呢?

對此,他的回答是我的父親曾經給他治過“病”,那是一種什麽醫生都束手無策的病,但是卻奇跡般的被我的父親用不到半天的時間給治好了,所以成天對我的父親很敬佩,認為他就是隱士高人,從此跟我的父親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成天告訴我,畢了業以後可以去找他,他會給我一個令我衣食無憂的崗位,我當時隻是說謝謝,並沒有放在心上,感謝他的好意。

為什麽我要拒絕成天呢?

因為後來我忽然明白,從此以後我已經是一個孤兒了,再也沒有我的父母在我的背後為我撐腰鼓勁,我已經一無所有,所以往後的日子裏,有很多的事情,以前可能會靠著父母去做,但是現在,我隻能靠我自己,靠著自己的一雙手去打拚一個未來。

“後來的事情嘛……就簡單了,我在家裏低沉頹廢了半個多月,每天也就隻吃上一頓飯喝一點水,直到被我家的那些鄰居們給勸說了長時間,才打算收拾東西回學校。”說道這裏,我的鼻尖感覺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