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斌子

但是那時候的我根本沒有興致去看,而是迷迷糊糊的醒過來,揉著眼角厚厚的眼屎,偶然間摸到了臉上幹巴巴的淚痕,我愣了愣,沒想到在睡夢中,我竟然哭了。

我苦笑了一聲,拿起放在一旁的書包,令我感到有些驚訝的是,這一節車廂好像沒有小偷誒,我的書包這麽明目張膽的放在這裏,都沒有丟掉,或許是那些小偷看到裏麵隻是一些生活用品以後,就不打算下手了呢?

不過我現在可沒有那些心思去思索那些沒有用的事情了,我自從提起書包下了火車,就一路馬不停蹄的飛奔到了火車站外麵,此時的天色有些黑了,我看看手腕上的表,已經是下午五點多鍾了,坐了四個小時多的火車。我在火車站的門口孤零零的一個人站著,看著路口那邊賣烤地瓜的老爺子,我認得他,隻是他不認得我,我每次回到黎州縣的時候,都會在火車站門口的他的攤位上,買塊烤熟的香甜的地瓜吃。

可是現在我不想吃地瓜,隻想回家。

我長長的歎了口氣,然後掏出手機來,給斌子的手機打過去了電話。

那邊過了好一會兒才接通,背景音有些吵雜,有很多人在說話,他在那邊聲音很大聲的說道:“喂,徐寅?你什麽時候回來?!!”

我愣了愣,然後語氣很平淡的說道:“我回來了,就在黎州火車站,你能來接我麽?”

那邊的斌子可能是沒有料到我會回來的這麽快,於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行,你先別慌啊,我這就弄輛車接你去,你等會兒啊,別亂跑。那誰,你跟我去接個人……”

說著,斌子那邊就掛斷了電話,我隨手把手機放進兜裏,然後長長的出了口氣,抬頭看到過去街道的對麵的就是火車站的超市。

我想了想,然後抓著背包帶就走了過去,穿過了街道,進了超市,我拿出錢包,然後買了一包香煙,一個一塊錢的打火機,然後一邊往回走一邊撕開香煙的包裝和裏麵的錫紙,然後從裏麵抽出來了一根香煙咬在嘴裏麵點燃。

折回來時的地方,在那邊靜靜地站了一會兒,香煙抽了一根又一一根,地麵上滿是燃盡的煙頭,抽煙過多,抽的我嗓子很痛,痛的難受,嘴裏也發幹發苦,但是這一切難受的感覺我都好像是渾然不知,仍然抽著嘴裏麵還剩下半支的香煙,盡管嘴裏麵被煙霧熏得舌頭刺痛。

我看了看煙盒裏麵剩下的煙草,原本二十根的數量還剩下不到十根,我微微一愣,這可能是我從學會抽煙到現在,抽的最多的一次了吧。

“徐寅!!”

正當我看著煙盒裏麵僅剩的煙草發呆的時候,忽然一輛黑色的10年款式的捷達停在了我的身邊,汽車發動機的聲音和停車而引起的灰塵驚動了我,我抬起頭,剛好看到從車窗裏麵往外麵探著頭看著我的斌子,他叫了我一聲。

斌子長著一張圓臉,身材微微有些發胖,這印象還隻是停留在我上一次見他時候的樣子,現在看來,他比以前要瘦了一些,而且還留了長發,不再留著以前的那種看起來很有精神的短發了,這個樣子的他乍一看,竟然還有些像是社會上麵的青年混混。

“還愣著幹什麽,快點兒上車。”斌子大手朝我一揮,我沉默中站了起來,拉開後麵的車門,坐在了車子的後座,這時我才看到這車原來是一個不認識的人在開,那個人是個光頭,腦門剃的鋥亮,脖子裏麵還掛了一串黑色的珠子,像是佛珠。

“玄子,開車,走著。”見我上了車,斌子拍了拍那個光頭的肩膀,說道。

車子緩緩地倒車,然後直行,我看到斌子的手上帶了一串珠子,閃閃發亮,我不經意間看到了他的脖子處露出來了一大片青色的魚鱗片狀的東西,我心中一驚,往前湊了湊,指著斌子脖子上的莫名其妙的“鱗片”,問他道:“斌子,你脖子上這是……”

斌子回過頭來,見我指著他的脖子,他低下頭看了看,然後笑了笑,說道:“哦,這個啊。”

他指了指那些鱗片,然後說道:“這個是文身,叫過肩龍。”

我愣了愣,看著斌子,文身?那東西雖說也是很多少數民族同胞們喜歡的一種傳統,但是在黎州這樣的小地方,文身也就代表著是黑社會,混混的象征,斌子以前是一個很老實的人的,可現在他紋了紋身,難道他加入了某個幫會成了社會上的混混?

斌子見我一臉呆滯模樣的看著他,笑了笑,然後伸過手來拍了拍我的肩膀,笑著說道:“沒事啦,不就是一個紋身嘛,我現在跟幾個大哥在一塊兒混,日子過得還不錯,怎麽,看你這樣子,還瞧不起你兄弟我了?”

聞言,我連忙搖了搖頭,擺擺手說道:“沒有沒有,隻是覺得你以前挺老實的一個人的,怎麽就紋了身呢?”

斌子隻是笑笑,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把頭轉過去,長長的吐了口氣,淡淡的說道:“人啊,太老實了就不好了,就會被人當成馬一樣騎著。”

我愣了愣,看著斌子的這幅模樣,這短短的時間內,他到底經曆了什麽事情,會變成現如今的這個樣子呢?我沒有再多問下去,而是靜靜地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進入了假寐的狀態,忽然就感覺心裏好累好累,特別想要休息,可是還有很多事情在等著我。

想起我的父母,他們,真的過世了麽?

我很茫然,茫然到想要哭,我低下了頭,眼睛有種刺痛的感覺,鼻尖也是酸酸的,想哭的感覺如同潮水向我湧來,也想潮水一般想要從眼眶裏麵往外麵湧,一開始我忍住了,可是,也僅僅隻是忍了h幾秒鍾罷了,便失聲痛哭了起來。

“徐寅,節哀。”斌子坐在副駕駛座上,聽到了我的哭聲,忽然來了這麽一句話。

聞言,我哭的更甚了,兩手捂著臉,嗚咽著,問斌子道:“斌子,你告訴我,我爸媽沒死……”

“徐寅,麵對現實,你這個樣子,你父母的在天之靈看到了,肯定也會難過,拿紙擦擦吧。”斌子一邊說著,一邊不知道從哪裏抽了一張紙,然後遞到了我麵前,輕輕地碰了一下我的頭。

我緊緊的咬著下唇,很用力的咬,咬的我嘴唇鑽心的疼痛,直至感覺到了麻木,一股淡淡的鹹鹹的腥味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在我的口腔裏麵蔓延了,還有些甜絲絲的感覺,我知道那是鮮血的味道,可是我不在乎,我隻想哭個夠。

為什麽,到底是因為什麽?!!

我伸出一隻手,顫抖著接過了斌子遞給我的紙巾,然後擦著眼角的淚水,可是那淚水就好像是決堤的洪水一般,怎麽也止不住。

而且每一顆都如同是黃豆一般大小,擦了幾下,那張紙巾就濕透了,斌子緊接著又遞給我了一張,我接過來接著擦,鼻涕眼淚都流到了一起。

想起來曾經小學的時候,我的母親和父親常常輪流倒替著去接我,每次他們兩個都會在回家的路途中給我買一串糖葫蘆,或者在冬日裏買一塊熱騰騰的可以一邊暖手一邊啃著吃好久的烤地瓜。

中學的時候,他們兩個也是輪流“護送”著我回家,開家長會的時候,我在家的那心驚膽戰的情緒,還有高中住校的時候,他們也會給我送來家裏的飯菜…………

想起來那些事情,那些關於我的父母的記憶,我哭的更加厲害了,哭了好一會兒,我心裏才算是稍稍的有些緩過來了,可能是因為哭的太狠,我的頭蒙蒙的,有些發暈,鼻子也像是感冒了一樣,呼吸困難。

我用兩手胡亂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身子時不時的抽搐一下,眼睛有些模糊,看不太清楚東西,我揉著眼睛,依舊是緊緊的咬著下唇,鮮血可能也流到了我的下巴上麵,有些溫熱的感覺。

車子裏麵靜靜地,隻有顛婆的“咣當咣當”的聲音,還有我哭泣的聲音,不知道已經行駛到了哪裏,隻感覺好像是在一條滿是石頭的路上開著車一樣,斌子忽然在前麵說到:“徐寅,到咱們村子了……”

我渾身一僵,心裏不知道是害怕還是什麽樣子的情緒。

我家裏人很多,大多是我家的親戚,還有四周熟識的街坊鄰居,大爺大媽們,還有一些我似乎從未謀過麵的人也在家裏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