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黑鶴一席話,十二位各校區管事人突然默哀起來,他們意識到同一個問題:寧亞穗小姐打算放棄泛舟學校的總管理權,讓各個分校自行處理以後的事項;但是目前看來,隻要歐陽玲還活著,她會放手,卻同時也管理著眾人,不會真正地鬆綁。黑鶴遞給了眾人一份章程,用一種輕鬆的語氣說話:“好了,要說的事情就這些,總之第一條指示你們必須做到,第二條指示不過是為你們鋪一條可行的路,這些都是我的真話,你們好好想一想吧。”

瑪利芙等黑鶴不再說話、端起陶瓷杯喝茶的時候,把目光從紙張轉移到對方身上,問道:“符小姐,你真要放棄我們嗎?”

黑鶴淺笑道:“不是放棄,而是把希望留給你們,讓未來出自於你們之手。”淡淡的一句話既不像忠告,也不似渴盼,卻有著一種從心底裏散發出來的誠意。會議結束了,關於細節討論根本就沒能超脫黑鶴所給的題目範圍,沒有激烈的辯論,平靜而又大有收獲地結束了。

運動會繼續著,趙梨因為補課關係不能去觀看比賽,但她本來就不願意湊這種熱鬧,能在教學樓“長蛇”裏安安靜靜地讀書,對於她而言就是一件好事。這天傍晚,趙梨從“長蛇”出來,走過熙熙攘攘的街道,去了購物中心。“謝謝。”她買了點文具,準備回家,卻見到了趙敬恒也在同一間店鋪裏挑選貨物,於是走過去道:“恒堂兄,上次的事謝謝你了。”

趙敬恒抬頭見是趙梨,笑道:“沒什麽,是你哥哥擔心你,我來幫忙傳話罷了。”趙敬恒的笑容極不自然,動作也有點閃爍,蠻奇怪的:原來他仍然未能從和戴維等人的相交中擺脫出來。趙梨隱隱地感到對方不安,想著要說幾句,趙敬恒卻道:“不了,如果被你爸爸知道我把敬保的聯絡方式給了你,恐怕我要受罰了。”

“也對。”趙梨不想讓趙敬恒為難,於是別了走了。

趙敬恒突然追上來問道:“阿梨,你知道不知道你的同學,那天在亭子的那個女生是妖怪,你知道嗎?”

趙梨點頭道:“知道啊,而且這裏還有不少妖怪,在運動會之前大概有上百隻,現在還不隻這個數目呢。”趙梨露出迷人笑容,“他們很多都是小妖,在校園裏生活,並沒有做什麽壞事,說句實在話,他們和我們很相似呢。上一輩的人老是說妖怪是如何地壞,但是我所認識的這些妖怪都是好人,和他們生活在一起比在殷州舒服多了。”趙梨以少女發自內心的笑,告訴趙敬恒她生活在一個舒適的家庭裏,不管這個家的成員究竟是什麽種族,平淡的生活、愉快的日子,比殷州的死規矩要好得多。

趙敬恒回味著趙梨的話,心神離散地漫步在熱鬧的街道和冷清的公園裏。教學樓“龍頭”的黑影子在燈光下若隱若現,半明半暗的路燈照射著行走中的路人,還有趙敬恒這個迷惘者。“為什麽,為什麽趙梨覺得和妖怪一起生活比在殷州好得多呢?為什麽她說妖怪並不壞呢?”迷惘者坐下了,低頭思索著。不知何時黑暗的人工林裏竄出了一頭斑點小貓,它口裏叼著一條香腸類的東西,緊張地盯著後麵的樹林,跳上趙敬恒坐著的長椅,心安理得地吃起來。趙敬恒瞧著小貓狼吞虎咽的樣子,喃喃地說道:“如果你能說話,能幫助我解答疑難,那該多好。”

小貓咬著肉塊,抬頭看著趙敬恒,道:“我是會說話的,趙敬恒。”

趙敬恒瞪大眼睛,半晌才道:“你……你是妖怪嗎?”

小貓抹著臉道:“我們已經見過麵了,我是戴維啊,符小姐介紹的那個戴維啊。”

“你……”趙敬恒說不出話來。

戴維道:“別這麽驚訝,我不過是想靠近你,卻又擔心你避而不見,所以才出此下策。我來靠近你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想跟你聊天而已。剛剛你是不是見過你的親人了?”趙敬恒含糊地應了一聲,準備離開。戴維想繼續打開話題,又道:“別這麽急著走,現在是比賽期間,路燈是不會關的。對了,你是不是因為害怕受罰而不願跟我說話?看吧,我沒猜錯。”

趙敬恒看著戴維,無奈地道:“我可不會像趙梨,她能遠離殷州,而我卻隻能回到那裏繼續生活。”

“你就不想到別的地方增長見聞嗎?趙敬恒,你沒想過要擺脫殷州趙家的枷鎖嗎?”戴維道,“我是妖怪,按理說我是沒有資格評論這件事的,但我還是要說一句:趙家的規矩太死板了,世界早已改變,被解放的思想衝擊著過去的規條,一日千裏的科學發展衝擊著過去的認識,殷州難道就不能感受到這個嗎?說句實在話,你們是生活在妖怪的影子下,然而今天是我們這些妖怪生活在人類的城市裏,這種改變不能夠說明世界改變了嗎?我們早已沒有力量與現在的人類抗衡了。”畢竟是成長在泛舟學校的妖怪,對人類的了解比較深,每一句話都在試圖打開迷惘者的心靈。

趙敬恒聽完,壓低了聲音道:“你們依賴人類生活嗎?”

戴維抬頭眺望隻有幾顆星星的夜空,深情地道:“如果是活在沒有人類涉及的地方,我們或許不會和人類有任何聯係;但是你想想,這個世界究竟有多少地方沒有人去過,世外桃園是個理想;泛舟學校的建造和存在何曾不是想創造一個天地,讓你和我倆不同種族的人和平相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