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到末,惠慈的話總是以第三者身份講隆明的事情,龍牙於是問道:“那麽,少主你也沒有親眼看見隆明和趙家莊之間所發生的一切了?”

僧人惠慈道:“沒有,隆明近在咫尺我也不知道,更別說親眼所見。然而後來百清道人告訴我,隆明和趙家莊發生衝突前不久,趙家莊發生了一件大事:擁有‘神石’的趙百珍無意中遺失了‘神石’,被一隻公雞吃掉。那公雞大鬧了趙家莊後飛往西南方,消失在森林中,再也沒有找到。趙家莊的大老爺因此患上重疾,隆明一事後就歸天了;‘神石’失蹤後趙百珍也從此長眠,到了最近聽說他醒過來了,趙家莊的人於是為他找個妻子,大概就是你們遇到的那個隊伍。”

季夢插嘴道:“原來如此。”

漣漪一直在想事情,許久才問:“我怎麽沒有曾在這裏的記憶呢?”

“你和耀明都留在臻城裏,我是從遠處看見隆明到達才進城的。隆明走後,我去問留下來的百清道人整件事情,所以你不知道也不足為奇。”惠慈淡然地解釋著。

漣漪又問:“為什麽哥哥要逃避大龍王呢?”

龍牙瞥了漣漪一眼,緊張地看著惠慈。惠慈知道龍牙的心思,於是搖動身體舒展一下才道:“漣漪啊,大龍王對你哥哥有著一種一廂情願的感情,這是大家都不能接受的事情,不僅是你哥哥不能接受,其他人也不會接受。可是呢,這還不是你這個年紀能夠理解的,是大人的世界,大人的生活,如果你想讓你哥哥活得快活點,這種事情就別問了。有句話說得好:清水無魚。”

如此深奧的答案漣漪當然不明白,惠慈不願意明說真相,龍牙隻能勸漣漪道:“好了,要吃午飯了,吃完後我們就要上路。”

一直沒有吭聲的趙梨仔細聆聽著惠慈的話,從裏麵發現了另一個問題:“‘神石’的事還有隆明的事好像都不能說明趙家莊憎恨妖怪的原因。”趙梨從小就被趙家灌輸憎恨妖怪的概念,但直到遇到隆明三兄妹都從沒有見過妖怪的樣子。最初趙梨在萬事都不明不白的情況下被送到如此遙遠的世界,獨自流落森林深處,不得不依靠隆明的保護以求生存,也從此對妖怪這概念發生改變;這明顯和趙家的解釋有出入,妖怪都是危險的。一路上趙梨遇到的隆明三兄妹、牛頭怪青錠,不要說龍牙、季夢、惠慈,這些人心地都很善良,不是壞人:僅這一點就足以讓趙梨感到困惑。她發現自己原來什麽也不懂,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怪異,找不到正確的詞語表達自己現在複雜的心情。趙梨從僧人惠慈那裏知道隆明隱藏的過去,卻不能解釋趙家對妖怪的憎恨:如果是憎恨隆明那還可以理解,而由此而引至仇恨其他妖怪那也說得過去;但如果對象是人類女性,至少涉及事件的陳喜敏是人類;可是真正讓趙梨迷惑的是趙家對本家出生的女兒的厭惡,不僅是自己,對其他女孩也是如此。

趙梨向在場的人說出了自己的困惑,最後從惠慈那裏得到了更重要的情報:“趙家莊的女兒一直被視為是妖怪的妻妾,是給趙家莊帶來破壞的不祥之物。”

“為什麽?”一句抖顫的言語不知包含了多少感情。

季夢奇怪地問趙梨:“你真的是趙家莊的人嗎?如果你真的是趙家莊的人怎麽可能不知道妖怪從來不把趙家莊的人視作人類這樣的事情?”雷鳴般的“不”字讓趙梨從心底上感到震驚:不可能,趙家莊與一般人類沒有差異,為什麽妖怪們會有如此的想法?從其他地方來的小魔龍菲帕圖聽不懂這麽多事情,語言是個障礙,更重要的是他還是個小孩子。

惠慈不由得再次發出感歎:“老實說,父王身邊的大妖幾乎都流淌著趙家莊的血,連我的繼母也是來自趙家莊的女孩。妖怪們總是從趙家莊掠奪年幼女性作為自己的妻妾,因此趙家莊的人才如此憎恨妖怪,也如此冷漠地對待自家的女兒,其實是件很悲哀的事。你或許還不知道吧,寶錠將軍本身也擁有趙家莊的血統,他的第一位妻子,隆明的親生母親就是趙家莊大小姐趙禮琴。”趙禮琴是趙百翔的曾祖母級親屬,祖籍裏有記載,她是唯一能進入宗祠的女性,曾經把整個趙家莊從危難中擺脫出來的女性居然是隆明的母親,實在叫人難以置信。

聽到這裏,趙梨忍不住掩麵哭起來:“怎麽可能,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的消息確實對趙梨來說不是好事,帶來的隻是酸痛的內心,她低聲飲泣,把所聽見的一切都化作淚水。

一瞬間充氣帳篷裏一片寂靜,一陣涼風吹過,哀傷的哭泣聲被樹葉的“唼唼”聲掩蓋,趙梨哭紅了眼睛,嗓子也沙啞了,眼淚流光了,終於倚靠著漣漪的肩膀安靜地躺著。龍牙這才伸出添添趙梨的手,安慰地道:“你所在的世界已經和這裏完全不一樣了,這樣的事情到了那裏就變成過去。”趙梨似乎並不在聽,龍牙繼續道:“那個世界沒有妖怪,最後一隻在你出生前就死了,掠奪趙家女兒的事暫時是不會出現的,以後就難說了。”

趙梨稍稍抬頭,露出充滿淚水的眼睛。龍牙替她拭去眼淚,又用毛絨絨的身體緊挨著她,試圖淡化傷心少女的痛楚,可這是徒勞的。趙梨問:“以後還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嗎?妖怪們會再度出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