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舍艾利安靜地看過全程,末了緩緩說道:“你們真的這麽做了?而且是在沒有同誌委員會的情況下做,你們知道不知道這樣的行為究竟有多危險?”他對康麗的目的發現得太晚,本以為隻是把安特列芙轉移到較大的空間,不曾猜想出竟是讓安特列芙在樊貝菲爾裏麵沉睡。“這明顯違反納布爾規定,就算有委員會的同意,安特列芙她也絕對不可以這麽做。”

“但是……”

“沒有但是,我可不會聽你解釋。康麗,你的野心太大了,安特列芙不是你的工具,也不會依賴你的保護,她是個獨立的孩子,你所謂的‘慈祥’會害了她也害了你自己。好了,事情已到這種地步,我是不能不向委員會作報告,康麗,你跟我來。”科舍艾利冷冷地哼了一聲,完全不聽取康麗的解釋,轉身離去。康麗馬上去追,古費立思不久後也退出去了。

一眾人等出去了,樊貝菲爾的空間清靜下來,沉睡的孩子和清醒的巨鳥互相偎依,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平躺著和卷曲著。“納布爾,母親說的話是真的嗎?”雖然安特列芙驚訝於納布爾對“時空環鏈”的回答,可是這好端端的談話被康麗打斷,她隻得與納布爾停止對話,並順著樊貝菲爾的碑柱溜下,並躲在碑柱後麵,傾聽著人們的談論。

納布爾終於回複安特列芙的提問:“康麗解釋‘艾克斯芮’是正確的,但對於你,她就錯了。你擁有的仍舊是‘視覺’,能看見過去、現在以及未來,奧斯羅德亦然。在我納布爾曆史上擁有黑色球型‘艾克斯芮’的人不多,不是死在其他星球就是死在樊貝菲爾,這是命運,你能看見你的未來嗎?那就是你的命運。”安特列芙沒有反駁,是看見了未來,是看見了真相,她才保持沉默。“我告訴你一件事,第一個擁有黑色球型‘艾克斯芮’的人並非在納布爾出生,甚至說那時候的我還未出生:那人的名字叫宏特賴恩。他是個博學者,和你剛才看見的契普裏、古費立思和你父親科舍艾利不同。後麵三人是專家,專門從事某一專業研究;而博學者宏特賴恩,他之所以成為博學者是因為當時的人們專注於自己的專業。專注自己的事業本來是沒有錯,因為專注就能夠更加深入的了解一件事物,更加清晰地明白一件事物的發展,這是優點;但同一時間,一個專家卻失去了掌握其他科目的知識,得一必定失一,太過專注就會失去了解世界的機會。博學者則不然,他們不會深入了解同一科目的事情,但是當一個博學者掌握了融合的辦法,他們就能更廣闊地了解世界,因此宏特賴恩才會成為特殊的人物。”

“博學者竟有如此強大能力。”安特列芙忍不住發出讚歎,心想要做這樣的人。

不過納布爾的責備馬上就來了:“我的女兒啊,博學者雖然有能力了解世界,卻要看個人能力,畢竟每個人對世界理解不一樣,對不同學科融合的能力也不一樣,如果說人類製造的城市就是一個生態圈,那麽大部分人是不會接受,因為在他們眼中人類已經脫離生物範圍;可是你一定要保持清醒,必須認識到這兩者關聯之處:生態圈是由各種不同生物組合而成的世界,城市是由不同物體共同構築的合成體,同樣是融合了不同職業的人群。如果把每個職業看成是一種生物,你就會明白城市和生態圈一樣,僅考單一物體是不會成為城市,僅以單一物種是不可能成為生態圈。安特列芙,如果你要明白宏特賴恩的話,你就必須了解這點,作為博學者,不僅要學得多,更要學會如何融會貫通。”

“但是除此以外兩者還有相似的地方嗎?”

“嗬嗬,我的女兒安特列芙啊,這是有的。如果把人們選擇生存方式看成是一種生物的選擇,那麽他們的‘專’就是生物的專化;專化就是當一種生物專心以自己的獵物的時候,它們的身體就會為這種獵物進行專門的進化,同樣地獵物也會作出相應改變;在最極端的情況下,兩種生物變得不分彼此,到那時候如果它的獵物喪失了,這種生物就會徹底消失。對人類來說也是,當某人專注於研究某種東西時,如果這種東西不再有價值,那麽他們就會麵臨生存危機:不管人類和生物多麽抗拒消失,一旦失去價值,最有可能消失的就是專化的物種。在文明的發展過程中,這樣的例子極多,可對於你所在的藍色星球而言,這種事情還是少了點。”

“是嗎?”安特列芙感到自己說錯了話。

“嗬嗬,生物的世界就是不斷地讓一種生物取代一種生物,社會文化就是不斷地讓一種新事物取代舊事物,所謂的進化和社會分工改變。話是這麽說的話,你的理解還差遠呢。”

“我倒覺得我們在討論自然的同時在學習哲學。”

納布爾大笑道:“安特列芙啊,許多人都喜歡哲學,尤其是貼近自身的哲學,但是相對而言,似乎遠離自己的自然哲學卻被忽略。住在我身體上的這些人,他們的祖先也曾經如此,就像你一度居住的藍色星球上的文明者一樣,但是……但是他們終究要明白他們永遠不會離開自然,無論他們是創造了城市還是創造了月亮,所有的創造都是自然之物體。我的女兒安特列芙,你看,時間之鏈的扭動和空間之環的轉動,安特列芙,你看看,我身上的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