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許久沒有見過同族的人,也或許是很久沒見到跟自己背景相同的人,憂鬱的芝小姐展露出帶著苦味的笑容,然而是發自內心的快樂。“我們明天一起去。”帶著這個約定,寧亞穗決定留下,並從小窗子瞧瞧狂風暴雪的黑夜,心想:“明天會放晴嗎?”這一夜,她全都是小睡,並不時醒來查看環境。寧亞穗的謹慎是有理由的:伊莉娜不會戰鬥,保護同伴成了寧亞穗一人的工作。這種辛苦的活不好做,隨時都可能遇到危險,像遇到恩澤和顏誌通那樣的安全情況就隻有那麽一次。

一夜暴風雪過去,第二天,陽光照射到屋子裏的時候已經快要到達中午時分,老爺爺金從睡房裏出來,走到大廳,見火爐熄滅,沙發上早已沒有人影。金踉踉蹌蹌地坐在發冷的沙發上,含糊不清地罵著什麽,但家裏沒人,芝母女和兩位客人都出門而去,唯一的家仆也到最近的鎮裏購買日常用品和食物,冷清的屋內無人幫助老爺爺。金狠罵一場後,終於願意站起來,把幾根木條丟進火爐裏,頭暈目花地好不容易生了個火堆,又拿起酒瓶喝個夠。

活著卻已經死了,大概可以形容安娜小姐的叔叔。老爺爺眼睛朦朧,完全沒有注意到家的變化:空氣是清涼的,不熱不冷,溫度剛剛好;地板是暖的,清澈明亮地地麵似乎有水在流動,伸手一摸,卻是幹爽的;木質的窗戶換成了金屬,木石房屋的牆壁變成真空狀態,不僅隔絕熱氣,也斷絕了外麵呼嘯的風聲;牆壁上的掛畫在移動,不是畫框在動,是畫的人物在動。一夜就能完成這種工作,寧亞穗對芝的家做了什麽?不能說什麽也沒做,也不能說她運用了自己的力量,寧亞穗暗地裏改造了這間建於北方寒冷地帶的房屋,添加了自動發電機和電能傳熱裝置,不僅安裝了照明係統,同時也安裝了暖氣設備。這些係統都是獨立運作,不需要人手操作,也不必添加原料,總之寧亞穗給收留自己的老爺爺留下了一份可觀的報酬。

小女孩安娜穿上厚衣,在寧亞穗懷裏指揮狗群,寧亞穗試著她的辦法做,卻不怎麽嫻熟,那些奔跑中的狗兒不時煞步,怎也不走。安娜很興奮地說了些話,狗兒們又再度動身,她的話寧亞穗沒有聽懂。在兩人旁邊還有另一架雪撬,芝和伊莉娜正緊緊跟隨寧亞穗,並一直保持對話。昨夜的暴風雪給已經鋪了一層厚雪的大地添上新的雪層,鬆散的新雪讓狗兒們吃了苦頭,四腳深深地陷入積雪裏,跑不快。終於兩架雪撬都停下,眼前是一片平坦的穀地。芝抬頭看了看,指著前麵的高峰,說道:“妖怪的洞穴在那山裏,走過前麵樹林就到。隻是這裏是白穀,附近一帶都是狼群覓食地,我們一定要小心。”說罷,芝從雪撬裏取出長槍,想遞給伊莉娜。

伊莉娜沒有接到手中,指了指寧亞穗。後者從芝手中奪走長槍,道:“雪是新的,我們走路的話腳會陷在雪裏,那樣走會相當緩慢,容易成為狼群的襲擊。昨天的狼群不在附近,好象是因為超出它們地盤範圍,可這裏真的有狼,他們在附近留下標記,很容易辨認。”寧亞穗舉目四望,周圍是連綿山峰,有幾個山坳,遠遠望去也覺得山坳像道牆壁,身後的山坳背麵就是芝的家,那已是很遙遠的距離;如今四人站的地方是片大雪地,白茫茫地看不到其他色彩,“白穀”,與其說是山穀,不如說是盆地。這片地方被稱為白穀並非因為冬天厚雪積聚的那片白茫茫的景色,而是在夏天那青翠草地的白花海。一條蜿蜒的小河穿過白穀,把草地完美地分成兩等分,接近芝小姐家的一邊充滿了鮮花的冰水湖,而另一邊則是長滿硬草的陸地。這裏是各種齧齒類生物的天堂,捕食它們的貓類和狐類隱沒在草叢裏,做它們喜歡做的事;鹿群常常在森林一帶出現,水邊倒是個危險之地,把自己的身姿暴露在敵人的眼內,生命受威脅了,還是躲避緊要;狼群的嚎叫打破山穀的平靜,那興奮似乎是找到了可口的東西。寧亞穗站的地方正是“陸地”,從雪下的聲音找到鼠類仍舊活動的證據,但她不是來觀察老鼠。她把長槍交給安娜,然後蹲下,雙手著地,閉上眼睛,靜靜地祈禱。

伊莉娜見芝對寧亞穗的舉動感到奇怪,於是道:“她在建造一條路。”在驚詫的目光下,雪地上什麽也沒改變,這不過是表象。寧亞穗站起來,繼續往前走。看起來什麽事也沒發生,不過安娜已經注意到寧亞穗雙腳仍露出雪麵,完全沒有陷下去的現象。安娜驚奇地追上去,然後興奮地喊叫著。寧亞穗笑了笑,請芝在身後帶路,帶著狗兒們穿過樹林,來到對麵山腳下。走在中間的伊莉娜忽然問:“你說的妖怪在什麽地方?”

芝指著山腰的一個黑影,道:“在那裏,那是個山洞。”

“山洞?”山裏有洞穴沒什麽奇怪,隻是寧亞穗在想會不會有熊。想到最壞情況也並非是壞事,作最壞打算經常是寧亞穗的想法。在爬上山腰的過程中,寧亞穗腦子裏想到了幾十個解脫辦法,但是在她眼裏所看到的情況是最好的:一件晶瑩的冰雕,裝飾性的動物石頭、鍾乳石,沒有生機的世界。寧亞穗的眼睛時常會看見幻景,有過去有現在有未來,全都是真實存在的影像,如同一部記錄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