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登山客吧,夜裏迷了路,走不到山下的村莊,這情形常見得很,尤其是現在外麵雨大,要下山是不可能的了。”說話人聲音低沉,加上那逐字逐句吐出來的緩慢勁兒,令一句本來不長的話語變得相當漫長,仿佛在大地深處傳來一般,又像是穿過遙遠歲月而來。泰彭坦一聲低語,道出此人就是趙同慶。他領著四人兩犬進入屋裏,慢慢地道:“我這裏剛好有空房間,你們人多還帶著寵物,可能擁擠了一點,這晚就將就將就吧。”

“謝謝。”泰彭坦搶在高勝如說話前謝過對方,“請問大哥哥怎麽稱呼?”

趙同慶笑道:“你真會逗人,大哥哥叫趙同慶,你們叫我阿慶吧。”明明知道是故意說謊,但沒有人道破,理由屋裏還有一個年齡介於歐陽玲和高勝如之間、大約十八九歲的年輕人。“阿晷,你去端茶,還上點菜肴來。”趙同慶粗糙的臉**一下,算是應付了客人,話語裏並不怎麽客氣。客廳裏擺設簡陋,一張陳舊的沙發、一張滿是痕跡的木桌子、一張擺著小電視的小櫃,沙發後麵留下一條長長的通道,通往後房。用於透光的天井此刻黑乎乎的,隻有屋內的燈光來照亮,更顯出雨下殷州的陰暗。

垠塔呆看著周圍的一切,他不曾如此靠近人類的大屋,這是他第一次參觀屋裏結構,看起來沒什麽區別,唯一不同的是趙家的房子非常簡陋,簡陋得不成體統:垠塔把殷州和大龍王的宮殿想比較,得出了這麽一個結論。龍牙悄悄挪動鼻子表示注意,垠塔看看高勝如,對方卻和泰彭坦評論這個“肮髒”的地方,找不到插口的地方。“放鬆點。”倒是歐陽旺來勸慰焦躁的垠塔。

趙同慶帶著客人走過一條連接著廚房、儲物房的通道,從後門出去,從一個種植了大量花草、以竹籬笆為界的小院斜斜穿過,到達一間獨立的磚土房。“好了,這裏安全了。泰彭坦,這些人是怎麽回事,早些時候鎮長把敬保捉回來,今天敬恒就和朋友回來,你在這種時候帶朋友過來是很危險的做法。”

“啊,我知道。”泰彭坦簡略介紹過眾人,包括恢複人型的龍牙和豪丹全,“這次來是要保護趙敬保。”

“他今晚將會公開受罰。”趙同慶不等泰彭坦把話說完就搶著把趙敬保的事說出來,“鎮長,也就是趙暉他說敬保和趙梨一樣與妖族好,所以要當著全殷州鎮的人去教訓他。說白了就是用荊條鞭打敬保。泰彭坦,事情真是這樣嗎?”

龍牙隻得把那天剛到殷州就碰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說清楚。歐陽旺道:“關於我弟弟阿淳的事,我也很想替他報仇,不過傷害最深的人卻不願這麽做,看來我隻好放棄,雖然並不甘心。”歐陽旺突然發現這幾天的鬱悶抒解了,“原來如此。”

趙同慶長歎一聲,無奈地搖頭:“真是沒辦法,你們打算救人嗎?”沒有人回答,在重要問題上保持沉默是因為龍牙沒有決定最後一步的走法。“除了公開懲罰敬保,鎮長這人是不會進一步傷害兒子的。我不能絕對保證,畢竟趙暉年紀不大,敬平年紀太小,完全受製於人,找個人取代趙暉是個大問題。”

龍牙湊過去,低聲道:“不僅如此,趙暉忍受不了欺騙他的人,當年伊莉娜小姐欺騙他把身為替身的利婭小姐送到對方懷裏,趙暉因此懷恨,對趙梨和趙敬平都不怎麽好,可見他未必會讓趙敬平接手殷州。”說完了那些話,看見趙同慶露出一副驚愕神色,龍牙笑道:“現在說這些還早,趙敬平是個未成年的孩子,我們沒接觸過他,還不知道他的能力。隻不過如果是和趙敬平發生衝突的話一定要避免正麵迎擊,那孩子來頭不小。”趙同慶點頭同意,龍牙再次低聲說道:“趙敬恒是我們泛舟的學生,我們從他那裏聽說了以件事:趙敬保的女朋友瑪嘉烈懷孕了。”

“真的嗎?”在場的人都愣著,想到趙暉的性格,看來趙敬保的麻煩並未到此結束。

話題完結,趙同慶這時候才發覺泰彭坦帶來的人都聚集在內屋門廊下,因為背風,沒有受到豪雨的打擊,而且大雨的聲音也遮掩了他們的說話聲,什麽都不必擔心被竊聽。趙同慶推開雙頁門,踏進裏麵的方形小堂,寬敞的空間下布置著幾件帶些破損的老式幾案,深褐色的桌椅,一件空博物架,沒有櫃子和抽屜,因為不想給旅客造成可以收藏東西的印象。趙同慶道:“你們就在內屋住幾天,屋旁的牆壁開了一道小門,可以直接通往山裏,你們要走的話就留個信號。”說罷,他說要去帶點茶水來,走出去了。

龍牙等人把濕透的旅行包放在地上,各自收拾整理。龍牙到後麵打開橫窗,見傾盆雨水打落,毫無退卻之勢,心想:“這樣大的雨,趙暉不會冒險走入山裏,如果要懲罰趙敬保,地點應該在祠堂裏比較妥當。”窗下是一片蔥蔥鬱鬱的灌木林,七色星點點綴著翠綠,帶點渾然一體的色彩,一種雨中的美。眺望遠處山景,朦朧一片,分辨不到哪裏是山頂哪裏是雲際。“雄城的雨到這邊來了,不知雄城情況如何。”龍牙忽然想到龍紋穀,忍不住去問黑鶴。

“這些事應該找泰彭坦,沒聽過遠親不如近鄰嗎?與其來問我這個藏在深山裏的人,還不如向你身邊那位負責河道工作的妖族提問要好得多,龍牙,聽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