垠塔沒有被得到進入小宮殿的許可,接下來的路程是有豹子洛沁紗作為向導。洛沁紗不認識高勝如和龍牙,盡管有所聽聞,但當看到垠塔對兩人示以恭敬的禮節,也不得不認真起來:“這邊請。”跨過旁門小檻,三人獸進入一片小庭院,踏在白石板上,“噠噠噠”的響聲清脆而響亮,小妖們在不同角落觀察大龍王的客人,都不禁互問“是誰,是誰”的,但都與洛沁紗一樣,不認識。

龍牙看見奇形怪狀的盆栽被丟到一邊,枯萎零落的葉子似乎沒有人打理,仿佛身處北方龍王的悲傷之林裏;其實不然,這是盆栽的造型使然,枯葉是故意釘上去的。“祥福還是喜歡這種不祥的事物。”心底話沒有說出口,但是另一句話就不能不說:“看來我們不受歡迎。”高勝如會意一笑,倒不說什麽。

斑豹洛沁紗穿過一道小門,輕聲道:“這裏麵是陛下的私人寢室,請你們小心說話。”說罷,繼續在前麵帶路。

穿過小門,後麵是一條被大草灌木簇擁的長廊,長廊蜿蜒地伸向另一頭的小屋,屋子不大,卻是從屋頂到地基都雕刻了無數裝飾,或浮雕或通花,做工精細,然而在龍牙眼裏卻太俗了。他想:“大龍王陛下真會享受。”正思索間,聽見大龍王老邁的聲音:“兒啊,你怎麽老跟吾作對?那個和穗姬有什麽好,非要讓你如此折磨自己?”龍牙斜斜地瞧著高勝如,見他臉色蒼白,嘴唇不停嚼動,卻說不出話。

洛沁紗先報:“陛下,高勝如殿下和龍牙先生請見。”喃喃低語瞬間沉默,然後是急促的腳步聲,門猛然打開,一位老人從屋裏奔出來,從陰暗的燭火光下找到高勝如,不由分說,緊緊地摟著這個失散已久的第三個兒子。洛沁紗這才明白,垠塔句句真言。

這種情景讓龍牙想起當初從趙家莊離開時父子倆深情回眸的瞬間,忍不住默默扭頭,想從興奮的悲傷中擺脫出來。一連串的問候,斷斷續續的回答,誰也聽不清楚這對父子究竟在說什麽:祥福的高興全然表露在臉上,而高勝如對於各種問題都表現得吞吞吐吐,並不時看著龍牙。“這位是誰?”大龍王確實老了:白發蒼蒼,幹癟的皮膚上布滿褐色的斑點,一雙布滿摺皺的幹枯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動著惟有眼睛,一雙充滿神采的眼睛讓人覺得大龍王還活著,但已是個油盡燈枯的老人。比起上次見麵,祥福老了。

“父王你的大刀,當初送給了寶錠將軍的龍牙,也是我離開時候你所看見的那隻大白狗。”

高勝如的回答令在場的都大吃一驚,驚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的形態:由一把大刀變成一隻可以自由形變的妖怪,這是何等實力。“是那個帶走你的人做的嗎?”

麵對祥福的提問,龍牙平靜地說道:“不是,符小姐沒有那麽巨大的能力,是和穗姬。”

“勝如,你……”嗚咽著的話語是說不出來的,老龍王一真暈厥,由屋裏一眾仆人扶起,在內屋的床榻坐下,又道,“我要殺了她。”

“那麽請你等她把金善救出來以後再說這件事。”龍牙穩穩地站在床榻外,看著高勝如細心地服侍祥福,繼續道:“不過陛下要想清楚,當初被帶走的人一個都沒死,他們全都在東方龍王森印的地盤中央,除非陛下你大兵攻占,否則是對付不了森印龍王的。如果陛下不解恨,那麽就對付我吧,因為我也參與了那件事。”

聽到這裏,祥福握緊拳頭準備攻擊,高勝如馬上阻止:“不要這樣,龍牙!”

拳頭在龍牙麵前停下,祥福沮喪地道:“為什麽一個又一個親人如此對待我,為何?”除了命運,還有誰能解釋這一切,但是在場的沒有一人願意告訴真相,沒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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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霧消散的時候,月亮的圓盤終於露出羞澀的臉,螢螢的光芒照耀大地,一群野狼分頭行動,一隊監視著殷州,另一隻隊伍則監視祥福的動態,並把龍牙和高勝如這次夜訪大龍王的事轉告於領頭豪丹全。“他們為什麽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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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巨大的圓桌,旁邊放著數張方幾,全部擺滿了一盤盤肉菜湯水,這裏有的是裝滿的盤子和空虛的盤子,豐盛的一頓晚餐全落在高勝如肚子裏。盡管如此,所有這些東西都無法滿足這位王子的胃口,成為火之使者的他對食物的需求有增無減,祥福龍王的仆從們忙了個透,到最後還是龍牙出手,讓羅傑準備好充足食物,讓歐陽玲轉送過來,事情才告一段落。洛沁紗悄悄問龍牙:“殿下總是吃這麽多東西嗎?”

“通常如此,請他吃飯可不是見容易的事。”龍牙漫不經心地回答,卻一直偷偷向祥福張望。“看來父子倆應該有許多話,一個晚上說不完,偷聽人家的私事不是我的習慣。洛沁紗,能不能帶我到別的地方?”

一陣喧鬧後,內屋裏終於安靜下來,祥福側身躺在**,盯著高勝如上下打量。久別的兒子在容貌上一點也沒變,甚至有點養尊處優後的油膩感,一身襯衣長褲與自己穿的長袍差別很大,“大概是人類的服飾”。想到這裏,祥福愉快說道:“高勝如,你和龍牙一起回來了那正是再好不過了。我們明天就上殷州,向趙家要女孩,不答應我們的要求就給他們點顏色看看。高勝如,你也可以在裏麵找個姿色不錯的做正妻,別放棄這麽好的機會。”

“可是父王……”高勝如繼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