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把泛舟學校的大街小巷染得通紅,忙碌了一整天的伊休普頓終於得到休息的機會,方圓已經帶著一眾學生們回到了自己的住所,除了背後的彼得列夫,沒有一個學生因為這次遊行而受到處分。遷校是必需的,虛假的約定隻能暫時緩解學生們的不安,當一切真相浮現的時候,隱瞞可能會引發更可怕的後果。伊休普頓擔憂地走路回家,這是他釋放煩鬱心情的辦法。就在這種時候,他碰到了同住的家人,大家見伊休普頓如此模樣,都來問問情況。這個帶著疲倦的校長拿出他的招牌架勢,用扇子遮蓋著臉笑道:“不用擔心我,我很健康。”他裝模作樣地大笑反而更加引起眾人的不安。

高勝如道:“別裝了,羅傑都把事情告訴我們,阿玲小姐好像一早就料到此事的發生,是麽?”

伊休普頓揮舞著扇子,哈哈笑道:“那當然了,如果阿玲小姐想不到的話也就沒希望了。話說回來,不知道季夢走了沒有,聽說他原本是屬於何麥和龍王的父親何社的手下,見到何麥和應該會高興。”不過伊休普頓想錯了。

一行人回到家裏,見惠慈正在和霧舅舅、季夢說話。季夢一臉沮喪:“何龍王居然不記得我這個人的存在,太讓人傷心了,為什麽隆明有人惦記、小菲有爸爸掛念,我就孤零零地一人,為什麽?”

漣漪湊過去,趁著哭泣中的季夢沒留神,一把摟住對方的脖子,搖著他說道:“你還有我們啊,季夢哥哥。”漣漪的笑容令季夢破涕為笑,耀明和歐陽新誌見霧舅舅有意讓他們去安慰季夢,也湊和著漣漪,拉著這條人型的鯰魚到庭園裏去。

高勝如四處張望,卻找不到目標,於是問:“霧舅舅,歐陽旺到什麽地方去了?”

“阿玲要休養,怕你們吵著,由旺伯父、隆明還有青鼎去了隔壁。”霧舅舅一邊說一邊靠近眾人。大家不了解這位大醫生此刻的心情如何,都顫抖地站著看著,思量著應該怎麽應付突發變故。霧舅舅見眼前的人都那麽緊張,聳聳肩膀道:“你們也不必這麽提防我吧,今天的事隻和阿玲有關,我不想罵你們發泄。哦,高勝如,阿玲說過如果你回來也要去隔壁。”

“啊?”高勝如帶著滿臉的疑惑走開,羅傑以謹慎為借口也跟著過去,伊休普頓問:“阿玲小姐打算做什麽?”

霧舅舅遠遠地看著八角亭下的四人和鹿、鳥正玩得高興,不知怎的,壓抑的心情就是揮之不去。他道:“秦心河今天說了些話,後來也讓他和惠慈討論了一些話題,都是和阿玲有關的,他們倆都認為阿玲已經準備好結束泛舟本校區的工作以及……以及結束自己的生命。”雖然剛聽到的時候頗為驚訝,但屋裏的人都不覺得意外,隻是從未想過事情的發展會如此迅速。“遷校的事已經不能耽擱,先生著手處理新校區的事,那邊的校長也即將選出,一切已經準備好了。”

※※※

羅傑和高勝如一起穿過男舍後麵的小廊,進入工具房,從那裏的小門轉到在紫藤後麵的一個被空置的院子,這裏不是空地,而是一片花園。眾人居住的地方圍住一塊曲折而青翠的草地池塘,但在隔壁,開闊的氣息能讓闖入的人感到另一種舒適。白天的餘熱從地麵青石長板裏透出來,不燙腳,也不冰冷。石板兩旁、各種造型灌木下,零零星星地分布著數不清的虹燈,變幻的色彩替這個已經落入夜幕下的庭院增添詭密的意境;造型灌木在燈光照耀下顯得陰森,每個雕塑都仿佛在訴說著某個故事,無聲的故事。空中飄來螺旋式的彩燈,一串串地高高掛起,明亮的光為羅傑和高勝如引導前路。

腳下的虹燈暗淡下來,高處的旋燈把灌木庭院的另一麵照耀出來:以各種形狀的葉子襯托,各色花朵爭妍鬥豔,或葡伏,或延蔓,或高傲,或素潔,或豔麗,或平凡,匯聚在一個經過園藝師加工的花園裏又顯得那麽和諧,數不盡的花木簇擁著白色的小花棚,兩條綠藤蔓順著繩索加上一塊木色小板,造出了一個簡易卻不失美觀的秋千。穿過花棚,一條又白又亮的直路向不遠處的小白屋延伸,圓頂夾雜在尖頂中間,寬闊的簷廊,四根巨型大柱,這就是伊休普頓為歐陽旺所安排的地方。

高勝如早就從青鼎口中知道有這麽一個地方,卻從來沒有進入過,也從未想過這個地方竟然如此漂亮,“這就是歐陽玲休養的臨時居所?”設計者獨具匠心地建造了一個西式庭院,方正的廊道,院落盡頭的長型房子,樸素又典雅。灌木叢裏飛來許多蟲鳥燈,飛舞著迎接新客人。此刻德明突然竄出來,跳到兩人麵前,瞪目打量後向花棚走去。

花棚裏除了秋千,還有一張椅床,歐陽玲正安睡在**,臉上隱隱可見倦意,紫霞般色彩的臉龐驟看之下毫無動作,然而胸脯上下喘動著,顯示著少女的呼吸很不規則,這是在一種極度壓抑狀態下裝出來的平靜樣子。在秋千和椅床前方有一張通花白幾和四張同樣花式的背椅,隆明和青鼎分頭而坐,歐陽旺卻不在。羅傑問:“歐陽旺呢?”

牛頭怪青鼎指著遠處花簇拱門下悠閑欣賞花園的一高一矮兩人,道:“淳少爺正帶著他去參觀花園,整個下午都是如此,快要回來了。”話音剛落,兩人也看見羅傑和高勝如,匆忙趕來。青鼎道:“不用那麽焦急,時間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