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亞穗斜斜地盯著鄭楠和各人,轉而瞧著黑鶴,微動頭部,表達著什麽。黑鶴轉身一變,由鶴型變成人型,拉拉擱在臂彎裏的黑色長紗,恭敬地鞠躬一次,道:“我去擋住兔子恩聰。”接受過寧亞穗的命令,黑鶴輕步出去,也不瞧翠琴一眼。她剛撩起簾角,扭頭說道:“主人?”

“看著天空。”寧亞穗拉著黑鶴的長紗,下達命令。

“主人?”黑鶴不明不白地抬頭,還未定睛,一陣猛烈的風刮過,一條散發著金光的巨龍降落在寧亞穗麵前。鋪展於大地樹林上的眾多火把僅僅把巨大龍身的一部分映照出來,分叉的龍尾輕輕搖擺,穩定身體;火光下,高昂的龍首隱沒在黑暗中,遮掩了天空的一部分,龍須垂下,被光一照,化成一段金布簾。

大龍王祥福俯視營地,一眼看見抱成一團的侍女們,又見樹林旁邊串出豹子和貓頭鷹,感覺到兔子恩聰的存在,喝道:“你終於現身了。”說罷,一尾掃過去,刮斷了幾十棵樹木,把兔子恩聰和它的百妖隊趕出來。大龍王一尾打下去,直擊灰兔子。

寧亞穗見了,一聲道:“黑鶴。”黑鶴馬上衝出去,用身體化成一塊純黑的玻璃護罩,擋住了大龍王的攻擊。這一舉動令虛豐異常詫異,他衝著寧亞穗喊:“和穗姬,你想幹什麽?”鄭楠完全不能想象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抖顫地看著大龍王,匍伏在地麵,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大龍王用隱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怒視寧亞穗,這個陌生的女性居然抱著柳盈一動不動地站在自己麵前,心裏也有點驚詫。聽見虛豐喊她的名字,祥福裝著憤怒的樣子,惡狠狠地道:“你就是吾兒金善在外麵娶來的妻子?哼,阿提隆泰居然讓這麽一個不知哪來的野種送來我尊貴的家族裏,真是太不給麵子。”顯然他還未看見黑鶴。

“這就是金善的父親,果然厲害。”寧亞穗想著,平靜地道,“如水波之鱗,如高樓之首,大龍王陛下果真比阿提隆泰陛下龐大。”奇怪的讚揚其實帶著諷刺,因為阿提隆泰比祥福更適應人類的生活,龐大在某種方麵是個缺點,大龍王並沒有意識到這點:他轉身不便。

終於,洛沁紗擺脫了困境,對寧亞穗道:“快放下柳姬。”

寧亞穗沒有聽從,待在原地睜眼看著洛沁紗,抬頭笑道:“陛下,小女對剛才的舉動令陛下受驚表示歉意。不過小女不希望在大婚之前看見傷亡,兔子恩聰雖可領導百妖隊,畢竟是一些小妖,對陛下而言不痛不癢;相反的陛下想對付一隻管轄下的小妖不容易嗎?現在臨近金善殿下的婚禮,難道陛下想以鮮血來進行祭祀嗎?小女不想見到這種情形。”

“答得很好,一個野孩子也居然有如此學識,難怪吾兒難看上你。庫博,你要是有她一半才能就好了。”大龍王祥福說著說著,把矛頭指向了龐大軀體旁邊的一個騎馬的年輕人。

在剛到達不久的隊伍裏,領頭的是一個穿著繡衣短袍的年輕人,個子不高,年紀比柳盈稍大,高聳的雙頰飽滿而紅潤,一雙些許前傾的耳朵,低矮的額首被濃密的黑發遮掩,身上的衣服在閃爍的火光下隱隱地反射光芒,尤其是繡花的部分,一直散發著銀質的絲光。他騎著一匹掛滿金銀裝飾的瘦黑馬,聽見大龍對自己說話,飛身下馬,深深伏躬,然後道:“小兒庫博,特地趕來幫助父王”。庫博不敢站起來,也不敢抬頭,隻好微微扭頭斜盯著寧亞穗,見自己妹妹柳盈蒼白的臉睡得香沉,心底樂著道:“柳盈死了,太好了。”庫博不明白是寧亞穗奪取了柳盈的意識,這種能力不容易看出來。

大龍王看到了庫博的表情,漫不經心地晃晃尾巴,閉目說道:“真不愧是孩子,表裏如一。和穗姬,柳盈怎麽了?”

“睡了,不過她不會再醒來,心髒的跳動停止了。”寧亞穗低著頭,盡量不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臉。其實她在壓抑著自己的悲傷,也壓抑著即將爆發的力量。

庫博一下子跳起來,喊道:“好極了,我不用再照顧妹妹了。”話音剛落,大龍王的尾巴已經拍下去,庫博哭著道:“怎麽了,妹妹一直身體不好,每時每刻都說生病生病的,害我們常常去探望,連做別的事都沒有時間。”

鄭楠喝道:“在宮殿裏,隻有你用最少時間探望你妹妹,整天隻顧著玩。柳姬是你的同母親妹妹,你怎麽能如此對你妹妹,現在……”

“鄭楠。”寧亞穗叫了一聲,“庫博殿下要怎麽做是他自己的事,你不應該對他指指點點,能這麽做的隻用他的父母、哥哥和他的老師。你不是庫博殿下的人,因此不要亂說話。”鄭楠一驚,全沒想過金善的妻子居然來教訓自己,想想對方的話也對,就不再說下去。

庫博得意地蔑視鄭楠,笑著打量寧亞穗,說道:“我聽說哥哥在北方娶了一位妻子,你就是了。我是庫博,從今天起,你得稱呼我哥哥。”刹那間少年停止說話,抖顫的身體幾乎動不了,一下子跌到在地。“你……你……不要這麽看我。”顫抖的話音令大家感到害怕,眾人看著寧亞穗,隻見她露出一副憤怒而凶惡的神情,雖無言語,但無聲之中充滿了即將爆發的寂靜。“你……野孩子,你,你沒有資格……”

在大龍王的沉默下,寧亞穗駁斥道:“資格?你當我寧亞穗是什麽人,我是北方豪丹全將軍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