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天氣,清涼透爽,幹燥的風從西北方吹來,拂過少女的臉龐,留下遠方的味道。兔子鼠輩們正忙碌於收藏過冬食物,遷徙的鳥兒劃破天空的寧靜,影子消失在高不可攀的雲層裏。寧亞穗和柳盈的隊伍因為赤狐阿牧的襲擊而不得不往西繞行,躲避其實不是個好辦法,但是為了柳盈的安全和寧亞穗的願望,虛豐終於屈服。如此一來,隊伍沒法在中途和金善會合,並足足晚了十六天才到達琴城。琴城因為人類戰爭的關係已經變得惡劣,虛豐決定不在琴城逗留,快速經過琴城南門,進入大龍王的私人狩獵區。

傍晚時分,西斜的太陽紅潤可愛,不耀眼,不璀璨,羞澀地藏在血紅色的霞霧中。這裏已經進入狩獵區的範圍,附近有人類的村莊,卻不能容納這些形體各異的妖族。柳盈的隊伍隻能露天紮營,架起了火堆,留下一隊士兵看守四周。從北方龍王宮殿出來以後,寧亞穗已經習慣這種生活。看著大家努力工作,寧亞穗百無聊賴地看著天空的紅霞以及紐動的光鏈,趁著大家不注意,靜悄悄地離開帳篷範圍,帶著黑鶴,爬上附近的小山崗。

柳盈見是翠琴送來核仁果碎拌鮮桃的果盤,格音遞來木瓜糖水,惟獨不見寧亞穗,問道:“和穗姬在什麽地方?”兩人都搖頭表示不知道,鄭楠表示她不在營地,柳盈想了想,道:“不用找,她想去散心,很快就會回來。”說罷,她喝了一口糖水,躺下去了。

寧亞穗站於樹冠之頂,欣賞著徐徐落日染紅大地,方形田野上,人類農民托著農具、拉著耕牛、趕路歸家,田邊幾間簡陋的小屋冒出縷縷青煙,晚飯時間到了。“好安靜的世界,可是琴城……”琴城此刻毫無動靜,平靜的暮色下,完全看不出白天時候人類兩派激鬥的情形。“人類用智慧超越妖族,超越了保護自己的程度,從生存需要發展成享受生活;為了得到更好的資源,人類屠殺妖族,又向自己的同類發動戰爭。存在很重要,人也好,妖也好,大家都想活下去。”

“主人,你在說什麽?”黑鶴疑惑地問。

“我有一種感覺:世界將會改變。”寧亞穗遙望天際,淡淡地說著話,“我們現在的生活即將成為過去。”

應柳盈的要求,貓頭鷹虛豐遠遠地跟在寧亞穗後麵,因而未能聽清楚對方的話,正思索著要前去追問,忽見少女向營地返回,連忙退去。他一到營地就飛到柳盈麵前,把所見的一切都報告上去。“請柳姬不用擔心,黑鶴時刻跟隨和穗姬,一定會保護它主人的。”

柳盈沒有說話,令大家都不知道應該是走還是留的好,猶豫間寧亞穗撩起門簾,走進來了。虛豐未及說話,鄭楠先說話:“和穗姬,請你注意一下你的身份,不能隨便離開我們的視線。”

寧亞穗看看帳篷裏不僅有虛豐、鄭楠、翠琴、格音、神音、敏皖都在,全部露出不悅的神色,說道:“大龍王陛下在南邊的營地裏,我們要趁夜去和他會合嗎?”

“請你注意你說話的態度,我已經告訴過你,一定要用敬稱。”鄭楠非常氣憤,責罵起寧亞穗來。

可寧亞穗根本不在乎,正要說句話,柳盈搶先道:“亞穗,不要,嫁給我哥哥不好麽,回到安德魯大王身邊恐怕又要遭殃,你不是不知道那邊的規矩,千萬別再回去。”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讓眾人麵麵相覷,猜不出該從何說起。

寧亞穗聽了,抱著手,抬起頭,透過帳布,遙望星空,“我已經很久沒有回去達培歇,柳姬的擔憂不過是害怕我又一次在她麵前死去;但這一次消失的不是我。不過虛豐,這裏雖然是大龍王的狩獵區,怎麽見不著多少可捕捉的東西?”

虛豐平常少到這種地方,僅道聽途說地聽到一點,說起來含糊其詞的:“和穗姬,狩獵區不在林區,不僅被人類的田地包圍,還有一條寬闊的草地和南邊的河流阻隔,不是一般小妖能過來的。陛下每年舉行四次大型狩獵,所以能活著的越見越少,我們已決定從別的地方找小獸來頂替。”

寧亞穗“哦”的一聲,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金善殿下覺得陛下的做法怎麽看待?”

虛豐驚訝地盯著寧亞穗,恐懼得雙手抖顫,不連貫地說道:“不行啊,和穗姬,這種話絕對不能再說出口,陛下是金善殿下的父親,殿下哪裏能對他父親道句不是。”

寧亞穗察覺到虛豐的驚恐,低聲問:“陛下是不是想從某些事情解脫出來?”

虛豐驚訝地盯著寧亞穗,抖抖而言:“這……這……”後麵的話沒說出口,但那表情已經擺明一切。

寧亞穗忽然伸展手臂,深呼吸一口,說道:“金善殿下看起來也挺難做的,不過你知道我說這些話的原因嗎?”虛豐搖頭,並作了回答。寧亞穗突然高聲說道:“你們出來吧,就算藏起身影,你們也是無法躲開我的能力,出來,那邊的兔子。”寧亞穗一揮手,吹掉帳篷,在熊熊冓火映照下現出身影。

營地旁一棵參天巨木下,一隻小兔從寄生植物後麵串出,憤怒地喊道:“你們是大龍王的人?那邊那位是柳盈,是不?很好,這下子我們就有人質了。”

寧亞穗微微一動,黑鶴展翅把說話者包圍起來,兔子反而沒有注意到。黑鶴原本就是黑色,在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一朵烏雲遮掩星空的時候,它完全隱身於黑暗之中:“是一隻灰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