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龍王的勝利並不能讓辛達科鬆懈,他又命令道:“全麵進攻卡狄羅!”黑壓壓的人群獸群奮力爬上巨石堆一樣的塌牆頂峰,沒有路,凹陷而平坦的地方成了大家登高的台階,沙子很快被踏得結實,成了真正的梯級。破壞城牆、進攻城內並非絕好的辦法,仰攻比起俯攻是稍遜一籌的策略,但是辛達科經過了多天考慮,絕對不會想不到這點,可是他沒辦法:卡狄羅禁止沒有通關文件的人進入城內,而自己的人不是來自達培歇就是別城的俘虜,沒有一人與卡狄羅有關,這是辛達科最大的挫敗;另一方麵,碎湖嶺已經不能再逗留,如果不成功奪取卡狄羅,他連回去達培歇也有困難。

卡狄羅究竟有沒有準備,絕對是有的,但不如那莫提夫所料想的那樣,在城牆上投射矛箭一類武器。猶父長老清楚地知道卡狄羅城牆的作用,所以派了炮兵隊攻擊,而沒有預備登頂之隊伍,結果在魔龍群襲擊的時候,慌張混亂的人群不但不聽從猶父長老的指示,而且四處亂竄,最後死傷無數。由於這個原因,當魔龍上飛的時候,他們已經錯失最佳時機。

卡狄羅麵向碎湖嶺一方的城門是與辛達科正麵交鋒的地方,是猶父長老指揮之地;後方的城門也由巡邏隊的一名將領帶領,那邊的情況位於那莫提夫的盲點上,從綠洲方向看根本不知道戰鬥的激烈程度;至於麵向大裂縫的城門,那是輝慶的戰場。他喊道:“別讓敵人上來。”高牆頂上幾行士兵參差排列,一聲令下,雨箭降落在城外的敵軍身上,騰升的“元”一直不絕。這裏的戰場並非辛達科的主力所在,更由於輝慶登上了城牆,把外敵擋在外麵:輝慶成功了,身邊無數發光的小球螺旋飛舞,死去的士兵們以最後形態為這個先行一步的將領慶祝。

輝慶站在倒塌的西城牆的最高點,愉快地眺望茫茫沙漠以及那條沒有盡頭的大裂縫,城外空蕩蕩的一片,身邊的士兵們舞動雙臂,慶祝這一勝利。可當輝慶轉身觀望卡狄羅城內,勝利的興奮隨即變成扭曲臉龐上的恐怖:左方城牆上黑壓壓的一片,究竟有多少人獸,輝慶也分不清,隻知道打鬥的雙方混成一體,魔龍群不時騷擾,猶父長老且戰且退,已經遠離城牆,進入城市屋群之中。城市裏也不見得安全,一條魔龍隻要吹一口氣就能引發大火,幹燥的天氣和休眠的枯萎柴草都成了大火一發不可收拾的源頭。紅火,黑煙,一陣突如其來的風,很快就把濃煙吹向輝慶,還來不及眺望的他被這些東西擋住了視線,急躁地命令道:“走,我們去幫助‘父親’。”隨著帶著咳嗽般聲音卻異常堅定,話音剛落,輝慶領頭衝向了辛達科,後者剛剛越過城牆之頂。

滿天飛舞的“元”陪伴著逐漸沉落的太陽飛向大裂縫,血紅的陽光照射著陷入戰場的卡狄羅,這一刻,金字塔不是純潔的白,而是痛苦的紅。風把煙吹散,不時露出金字塔美麗的尖頂,無論從什麽地方看,尖頂永遠是一副模樣。寧亞穗不如那莫提夫預料,她沒有加入戰場,卻是孤獨地站立於金字塔之頂觀看戰鬥。“元”飛來了,寧亞穗伸手就能觸摸這些小小的光球,不怎麽高興:“這裏究竟死去了多少人?”

“戰鬥還沒完結,最後最慘烈的部分還醞釀著。”一顆小光球小聲回答寧亞穗的問題。

寧亞穗抓著那顆小球,問道:“你怎麽知道戰鬥還沒結束?”

那小球道:“我終於想起來了,在卡狄羅戰鬥的時候,我想起來了,以前我就死於戰鬥。不,我是死在戰鬥前奏曲部分,從頭到尾看著那場戰鬥,太可怕了,沒有人會想到用靈魂的波濤埋葬一切敵人的招術,她是個惡魔。”

寧亞穗不解地問道:“那人究竟做了什麽恐怖的事情了?你又是怎麽忘記以前的事?”

那球道:“把靈魂混入泥土中,製造土洪水,淹沒人類軍營,那情形何等恐怖。孩子啊,你想忘記事情嗎?記住,分泉的泉水就是忘卻的水,喝過以後就會忘記生前的一切事情,在陰間重新開始的第一步。或許那事對我影響太深了,以至於泉水不能讓我忘記一切。好了,太陽要走了,孩子啊,我也要走了。”

“戰場的殘酷令分泉的忘卻水也不能完全奏效嗎?”許久,“元”來安慰,寧亞穗茫然問道:“先生,你叫什麽名字?”

“文崔……”縹緲的聲音在不安寧的天際徘徊,久久地留在寧亞穗心底裏。

不知怎的,那一刻寧亞穗的心如同絞結的繩索,亂得不能分理。寧亞穗看著那“元”——已經不能說她看著那顆“元”,沙漠上空無數的“元”使這女孩分不清哪個是會說話的“元”——那“元”落到了大裂縫下麵,消失了。從金字塔俯瞰大地:這裏是陰間,是亡靈的世界,即使受傷即使死亡,不會流血,不會留下屍體,有的隻是穿過身體的刀劍矛箭,即使如此,沒有一件武器是幹淨的,沾滿了**、固體的東西,使它們沉重地低下了頭,再也不能用,之後的鏽蝕和腐化,冰冷的武器最後也會變成“元”。“到另外一個世界重新凝聚,然後死亡,然後回到這片土地,又一次落到‘轉世之木’下麵:‘空間之環’。”

寧亞穗看著火、煙、屋、人、獸、龍、箭、刀、旗、呐喊聲、哭泣聲、尖叫聲混雜的卡狄羅,“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