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兩個人?”莫默如愣著。

人首馬身者道:“是的,而且從腳印看來對方是個小孩子。”

“小孩子?”莫默如不自覺地向躲在門後的寧亞穗望去,真心替她擔憂,希望她不要出來。寧亞穗帶著笑意走到人頭馬林安腳下,問道:“你是說我嗎?我是今天早上才來到卡狄羅的。”人首馬身的林安一說話,寧亞穗就聽出來了,在對方驚訝地看著自己和莫默如的時候,又道:“先生你就是林安嗎?我從莫默如阿姨那裏聽說過你,聽說達培歇的辛達科要襲擊這座城市,那麽如此巨大的城牆應該是那之後建起來的,可是為什麽還有那麽多的人冒險住在城門外麵?萬一辛達科來襲,他們進不了城就會成為對方的奴隸或者是消失,不是這樣麽?”

“莫默如,你……”林安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空氣,瞧瞧笑容滿麵的寧亞穗,又看看神色慌張的莫默如,驚訝得說不下去,許久才想到:“為什麽?”林安對眼前這個八九歲的孩子能如此深入地了解事情感到詫異:“因為莫默如沒有通關文件,沒有的話就不能進去,即使遇到辛達科在襲擊,他們也隻有躲避的份,進城,那是不用想的事。”

寧亞穗轉而看看莫默如,見她不停地揉拭著一件暗灰色的糙衣,細細的彎月型額毛下是一雙閃爍的眼睛,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但不能說的樣子。寧亞穗隻是以為莫默如因為沒有通關文件才被迫留在此地,道:“莫默如阿姨,是這樣嗎?”

回答寧亞穗這個問題的是林安。他道:“莫默如並非沒有關文,她是從達培歇方向逃過來的人,‘父親’怕她是奸細,一直不容許她入城。我啊,從她來的時候起就在觀察她,莫默如是個安分的人,沒什麽特別的。”

莫默如紅著臉,一下子轉身躲避對方的眼神,到後麵抖顫著拿起石碗。她試著用這種辦法擺脫窘境,才羞澀地道:“林安,別說什麽特別的,你……我……”

林安也發現處境尷尬:“不要說這種話,就算你和我有什麽關係,‘父親’也不會讓你進卡狄羅,最多在辛達科襲擊這裏之前我和你一起走。”

寧亞穗不大明白他們的對話,見其他人遠遠地躲開了,她本想問“辛達科在哪裏”卻到最後不說,換成了:“辛達科在那邊的碎湖嶺嗎?我去看看。”

林安聽見寧亞穗以一種輕鬆的態度提到辛達科,並向門口走去,連忙勸止道:“你要去找辛達科嗎?不行,依靠我們卡狄羅十幾萬大軍也無法對抗辛達科的軍隊,靠個人力量做得了什麽?更何況你是個女孩子,他們更不會怕你。”

寧亞穗笑道:“沒關係,我能找到他,那莫提夫大人就是不說,我也有辦法。”

“那莫提夫大人?”林安心裏愣了一下,用狐疑的目光看著莫默如。莫默如見寧亞穗沒有隨便離開,才放心地把剛才兩人的談論全盤托出。林安聽完了,問道:“你叫亞穗是吧,你真的見過那莫提夫本人嗎?”

寧亞穗點頭道:“嗯,見過,他還經常教我讀書。”說罷,女孩連蹦帶跳地跑到門外,跟林安的下屬說話。

林安飛跑出來,追著看似要遠離卡狄羅的寧亞穗後麵,一邊大喊:“別亂來……”他還想補充“你到了辛達科那裏一定會沒命的”之類的話,卻一個不留神被什麽東西拌倒了,摔了個四腳朝天。他翻身站起來,但見四周一片白茫茫的,腳下是一片濕淥淥的青綠草地,給馬蹄沾滿了水珠。林安向四周環顧,見不著一間屋子,全被白花花地濃霧遮蔽。他略感害怕,然而想到了寧亞穗和莫默如就不禁大喊:“莫默如——寧亞穗——莫默如——你在哪裏?寧亞穗——你在哪裏?”世界似乎變得空曠,林安的高聲叫喊沒有得到回音,甚至連聲音也不返回,這一刻林安才真正感到恐懼。

霧裏出現了熟悉的聲音,寧亞穗喊道:“林安先生嗎?是林安先生嗎?”細長的聲音顯示著說話人距離林安非常遙遠。

“是!”林安奮力回答。

這一次寧亞穗的聲音近了:“對不起,我想在找辛達科前先去卡狄羅城裏看看,所以用了‘轉移’,沒想到會把你牽連進來,對不起。”女孩稚氣的聲音越來越響亮,到話語最末的時候簡直是種在身邊談話的那種音調。林安驚訝地看著白霧逐漸散開,鮮潤的草地逐漸消失的情形,卻更驚訝於寧亞穗輕易地說出‘轉移’這種高級能力的字眼。寧亞穗站在發呆大林安身邊,問道:“林安先生,你怎麽了?”

林安從夢景中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條陰暗小巷的角落,腳下是一條被踏平的碎石沙地,兩旁是大屋的石製高牆,屋頂茅草的條狀幹枯葉片直垂到寧亞穗頭上,這孩子頑皮地拈著一條,拉扯一下,然後放手,向著熙熙攘攘的街道走去。林安問道:“亞穗麽,你懂得轉移空間,對不對?”他話音剛落,隻見寧亞穗走過一個賣油奶茶的小販旁邊,看著他淘了一勺子,澆到客人自備的陶碗裏,看得發呆。林安於是抬頭觀察四周,果見長長的一條路兩旁建起無數茅頂房子,人們在狹小的門口外鋪了一張編織地毯,放幾件花花綠綠的擺件或是幾桶發出腥味的油奶茶,或是擺滿了肉串的矮桌子,這裏是卡狄羅高牆內的市集。林安不安地跟著女孩,道:“快回答我。”寧亞穗沒回答,跑到另一個小地攤旁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