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怎麽做才能站在這塊木頭上麵?羅傑,你告訴我嗎。”寧亞穗指著半球狀的浮木,極不自然地追問,“站在水上不行嗎?”

羅傑無奈地回答:“我可沒辦法,尊長老叫我這麽做,我就隻能這麽做。你自己想辦法吧,我不會這個,沒法教你。”說著,羅傑把寧亞穗放在浮木平麵上,對黑鶴道:“你在這兒站著,別去幫忙。”

黑鶴站在了水麵上,真奇怪,明明是在海中央,四周是水的大地,這些水能托得起人的體重,但承受不了浮木的重量。人站在水麵上穩穩當當的,倒是浮木隨著輕微的波浪漂動,這怎麽站上去?寧亞穗看著羅傑撐著那隻小巧的獨木舟離去,托著下巴想究竟如何坐穩。奇怪的是,寧亞穗並沒有如羅傑想象般苦惱,至少這個弱小的孩子趁羅傑走遠了,一躍而上,順著浮木的漂動不停挪動身體,很快就找到了竅門,於是坐下哼起了歌兒。

雲在飄,陽光不時照射在小女孩身上,盡管風是涼的,灼熱的光帶走了寧亞穗的水,使得她俯身喝了幾口淡淡的海水。寧亞穗洗把臉,呆呆地看著羅傑離開的方向,自言自語:“羅傑哥哥,你什麽時候回來?”

寧亞穗正在思索,黑鶴忽地抬頭,緊緊盯著劃破天空的黑影,“鷹”,吐出一個字眼後,黑鶴靜下來,目光跟隨著那隻遠方來的鷹直到封印島上。鷹的身影消失在林木中,黑鶴嗖地展翅,踏著腳步,從海麵起飛。直衝向月形小島。寧亞穗見黑鶴居然有這麽高的興致去追一隻亡靈,好奇著站起來,抓住浮木,跑在後麵。

長長的海彎鋪滿了細而柔的沙子,白白的一片,沒有腳印,無人甚至沒有動物來過。黑鶴一腳踏在沙地裏,雙腳馬上被沙子吸住,陷下去。寧亞穗驚慌地看著,站在水裏不敢上岸。黑鶴倒不是害怕這個,它化成一團漆黑的煙霧,不,這不是煙霧,是實實在在的可觸之物——黑鶴變成一塊板狀平麵,鋪設在沙子上麵,連接起海岸和島林之間的空地。寧亞穗這才放心踏步,慢慢走入看上去蔥蔥鬱鬱的樹林。

但是,在踏入樹林的一瞬間,蔥綠變成了灰褐色的,幹枯而碎裂的樹幹零亂地分布在林子裏,或粗或細,但還沒有死亡,這些樹還活著,不過和死沒有區別,偶爾睜眼看看陌生的來訪者,然後沉默地繼續睡下去。小島的空氣彌漫著一種特別的腐朽氣味,然而引起寧亞穗注意的是在藍天下有一團由灰塵形成的球被放置在林子裏。灰塵急速轉動,使得整個怪球保持原狀,“那是什麽?”寧亞穗好奇地穿過林子,遠遠地觀察灰塵球。

這球放置的地點在林中一片不起眼的小空地,四周出了枯萎的樹幹,藤蔓的枝條也伸出來了,落在灰塵球的外圍,卻不進去。寧亞穗向灰塵球靠近,試著伸手碰碰,一下子刀刻般的疼痛從指尖傳來,手縮回來了,指頭多了幾條血痕。

“誰?”非常沉重壓抑的聲音從灰塵球裏傳出,仿佛是用盡氣力憋出來的,也似在敲打沙子,那發出聲音之物隻有這麽一個字能讓寧亞穗聽清楚,其餘的話淡去了。

寧亞穗說不出話,她發現隻要一張口,空氣裏彌漫的腐朽味道就會侵蝕口部,滲入咽喉,很不舒服。她張望著黑鶴,把黑鶴摟著,然後才去觀察那個奇怪的球。灰塵有著縫隙,不經意間露出裏麵的一角:一支箭矢狀的東西,一個白色的影子。白影若隱若現地露出狗的頭部,那雙渾濁的瞳孔沒有發現寧亞穗的存在,鼻子缺了一角,頸部也是。寧亞穗徒然想起羅傑說過這個小島上有人間活物的事,問道:“你還好嗎?”

天慢慢暗下來了,羅傑巡查完畢,回到封印島,去找寧亞穗。原本放浮木的地方見不到小女孩和黑鶴的身影,正要喊叫,一團黑色的煙霧突然從島嶼後麵冒出,化成幾條黑色的長帶,在水麵上隨波漂蕩。寧亞穗在煙霧裏出現,盤腿坐在浮木上,盡管從羅傑眼裏看起來她是隨著晃動的浮木左右擺動,但仔細一看,小女孩的身體紋絲不動,動是因為浮木在搖擺,最重要的是黑鶴在距離寧亞穗幾丈之外,張開翅膀也碰不到主人。羅傑驚訝地但著寧亞穗,想:“這麽快就找到秘訣了?這孩子,究竟……”

寧亞穗見羅傑瞪著雙目看自己,好奇地問道:“怎麽了,羅傑,你不舒服嗎?”

“沒有。”羅傑驚醒了,“黑鶴,我不是說過不要幫助你主人的,你怎麽幫忙了?”

“沒有,主人是到島嶼裏麵玩去了,我把她捉回來。”黑鶴說了謊,當然也是寧亞穗教的,它不過是重複著同一句話。

黑鶴的話讓羅傑定神地看著寧亞穗,寧亞穗繼續在搖擺著的浮木上愉快地大笑,似乎對自己領會了安坐的技巧表現得興奮,並且得意洋洋地道:“怎麽樣,我成功了。葛叔叔曾經教了我如何保持頭頂水杯的平衡,這塊浮木難不倒我。”

聽了這話,羅傑真無話可說,隻好讓小女孩上了船,撐著船回小山。到沙灘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陸續回來的人舉著火把照亮了上山的路,一直盤旋延伸,黑暗之下的這道奇景讓寧亞穗非常著迷,若不是羅傑一邊舉著火把一邊拉著她,這個對什麽都保持好奇心的小女孩還不打算離開沙灘。黑鶴跟在兩人後麵,當爬到山腰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卻見黑夜下的冥界之海冒出了數不清的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