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歐陽秉先生信任這隻來自陰間的貓,並且願意在泥人偶帶領下獨自進入殷山深處,豪丹全是不能放心。“太危險了。”他說道。並且想:“現在可不能放下小貓,可自己的人遠在雄城,失算了,怎麽辦才好?”正想著,歐陽先生的背影已經消失在群屋之中。

趙暉示意身邊的人去跟蹤,那人很快就回來了:“對不起,泥牆擋住了我們的路,好像隻容許歐陽先生去。”趙暉咬牙切齒,一句話也說不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太陽漸漸西斜,歐陽先生和泥人偶仍然沒回來,豪丹全著急得不得了,對虎斑貓凶惡地耳語道:“你對我家主人做了什麽?”

這回虎斑貓也不沉默:“掃墓啊,沒有別的,他已經在歸途中,馬上就要見到了。”話音剛落,一個幹裂了的人偶緩緩而來,後麵是哀傷得落淚的歐陽先生。豪丹全一個箭步上去,還沒站穩,歐陽先生踉踉蹌蹌地扶著豪丹全的肩膀,雙手抖顫,喃喃自語,卻沒能說出一句別人能聽見的話。豪丹全扶穩了歐陽先生才知道他手中拿著一個漆黑的方型小盒,貼在盒子上麵還有一封已經開啟的信。

“尊敬的北方龍王阿提隆泰陛下、敬愛的歐陽秉爺爺:

此信者乃小女歐陽玲所寫,在此先向陛下一拜。我父乃殷州歐陽淳先生,母為陰間之公主伊莉娜·愛紗·德古魯小姐,即歐陽愛紗。父親於我出生前身亡,……”

一輛四馬大車在黑夜的樹林裏奔馳,歐陽先生無聲地倚在木板上,手中那封被水浸**過的粉紅色信紙皺巴巴的,“啊,為什麽要吾不追究趙家的人?”

“此事乃發生於父親及趙輝之間,人事已非,萬不可私下追究此事,……”

歐陽先生不能想象為什麽自己的孫女會說這種話,明明她知道歐陽淳死亡真相,卻從未傷害過趙家,究竟為什麽?而且以她的年紀絕對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寧亞穗”,歐陽先生一下子從傷痛中清醒過來,仔細分辨信紙上纖細的字跡,“寧亞穗”,沒錯,在歐陽玲署名前出現的一個名字,一個特別的名字。“是嗎,你轉世為吾孫女嗎?真是天意。”

“陛下,你沒事吧?”豪丹全在簾外駕駛馬車,聽見歐陽先生自言自語,擔心地問道。

歐陽先生長歎一聲,聲音微弱,有那麽一陣子豪丹全聽不見,正當他要撇下韁繩,裏麵傳來的清晰的說話聲:“豪丹全,我們現在在什麽地方?”

“殷州以北,距離皇宮還有兩天路程。”

歐陽先生閉上紅紅的眼睛,咽下心中的苦楚:“去泛舟學校,找吾孫女歐陽玲,吾之朋友寧亞穗。”

兩個不相幹的名字居然合在一起,豪丹全身一震,不解地說道:“陛下,這……”

“吾也不知道,信裏隻講述了吾兒阿淳和趙暉之間的事情,為了一個女人居然弄至這種地步,實在讓人難以置信。”虎斑貓在車子裏轉了個圈,在歐陽先生的身邊躺下,受到了友善的安撫。“也是吾兒的不幸,原本一個好家庭因一場不知哪裏引發的變故而拆散,這長變故吾要搞清楚。阿淳和母親失去吾的關照隻好回到殷州也是人之常情,趙家的做法也無可非議,可是一到感情,吾也難以自控啊,別說是吾兒。”歐陽先生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道:“信中所述的‘諸事麵談’,也就是說孫女她知道吾一定會去找她,知道吾有無數心事等待解答,她能解答。讓人很不舒服的言語,好像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切事情,既然如此,吾也好遵從了。”

“陛下,您累了,先回去可以嗎?”豪丹全的話得到了正麵回複,雖然他滿懷疑惑,卻不好再問,惟有把一切吞進肚子裏,繼續往北而去。

※※※

“爸爸,爺爺,你們相遇了,是嗎?”歐陽玲喃喃低語。她不在自己的房間內休息,而是躺在大廳的長椅上,看著剛剛和黑鶴回來的惠慈,倒沒說一句問候的話。

惠慈把黑鶴送的木魚放在麵前,盤膝而坐,雙手平放,閉目養神。

德明跟著寧道淳走過大廳,沒見到黑鶴,寧道淳問:“惠慈,黑鶴姐姐呢?她沒回來嗎?”

惠慈微微抬頭看著他倆,道:“她是回來了,聽說伊休普頓在校裏的工作不大順利,馬上就去幫忙,現在已經走了。”

寧道淳失望地道:“是嗎?伊休普頓也挺辛苦的,不知媽……阿玲小姐重新盤算了些什麽,反正這幾天校長就一整天在忙著。我也想去幫忙,不知道阿玲小姐允許不允許的。”寧道淳淺笑著看看歐陽玲,見她沒有什麽動作,以為她在小睡,不再打攪,瞧著惠慈和木魚,心感奇怪地問:“木魚是不是壞了?要不我拿去修理。”

“啊,不,木魚好端端的,我不過是在想阿玲姑娘的事。”惠慈抬頭看著裝睡的歐陽玲,道,“隆明不在啊,是去上課了吧?現在的我很想問問他當時去雄城的感覺。”

“那,怎麽樣了?”

“現在的雄城不適合我這種妖怪生活啊,我就想到這麽一點。阿玲姑娘一直關照我們,保護我們,這理由我現在才明白。下一個出去的是高勝如吧,不知道我這個弟弟又有何想法。”惠慈說著,長歎一聲,對著木魚又一次閉目沉思。

寧道淳道:“現在發現還不晚,至少阿玲小姐她已經為你們想好了以後的路,你們未來的家。這點你不用擔心,沒有阿玲小姐,你們依然可以生活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