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樓的“天絕掌”素以剛猛擅名武林,哪知一個回合便被此人震飛。

他左手掌上的力道委實可怕之極,這時他回擊段拂,這一掌若是擊得實了,十成十是要骨斷筋折,命喪當地。

偏生段拂雙掌又被他膠住,脫身不得。關關剛剛扶李夢樓起身,眼見那左掌回轉,不由慘呼一聲:

“拂哥哥!”情急之下,往日在心頭縈回了千百遍的這個親昵稱呼忽地宣之於口。

好個段拂!在這熨帖之際,他全身突然一震,掌上澎湃洶湧的力道立時收得無影無蹤。

趁著那人一呆的工夫,全身猛然一縮,有如狸奴一般滾成一個圓球,從那人掌下滑了出去!

就在雙掌脫離此人掌握的那一瞬間,段拂隻覺一股力道奇大的風聲從頭上拂過,吹得頂門隱隱生痛,這一下真是險之又險,玄到了極處。

那人不料想段拂有這樣的應變功夫,倒是呆了一呆。

賈天成與鍾馗在一旁看得分明,眼見這勢所必中的一掌被段拂如此巧妙的避過,不禁同聲喝了一個大彩。

段拂雖然僥幸逃得性命,卻也驚得麵色慘白,心跳加劇。

他退到李夢樓父女身邊,喘息未定,腦中忽地靈光一閃,脫口道:

“陰陽和合掌?你是南宮適?”

此人一個照麵挫敗兩名強敵,麵上卻殊無歡愉之色。

反而歎了口氣道:“小夥子不愧是府主調教出來的高徒,武功很好,眼力也不錯啊!

“不錯,我正是南宮適,現在羅天府中充任南方巡使之職。”

李夢樓和段拂聽他親口承認,不由嚇了一跳。

這南宮適二十六年在江湖上大大有名,人送外號“尊者天王”,那是取佛道兩家的護法神靈之名,恭維他神通廣大,無所不能。

南宮適武功奇高,素來獨行獨斷,不倚傍任何門派,為人也在邪正之間。

十數年前,他受一件大失意事刺激,狂性大發,無惡不作,由一位風塵異人變成人人聞之切齒的惡魔妖怪。

南宮適自小練的是童子功,向來不近女色,豈知性格大變之後,諸般惡行之中,倒是**行犯得最多。

到得後來,他幹脆請遍醫國高手替他花了兩年時間整容,變成了現在這副人人憎惡怖懼的嘴臉。

那是已經心理變態到了極處,再也無可救藥了。

此後幾年中,他接連做下數件令人發指的惡行,終於動了武林公憤。

黑白兩道十三大派盡遣高手追殺於他,終於在芒碭山麓將他擊下懸崖,這十三大派卻也傷亡慘重。

自此之後,武林中人以為去了這個禍胎,無不大大鬆了口氣,豈知他當日竟未摔死,還托庇到羅天府擔任了南方巡使。

這南宮適惡行素著,但人既聰明絕頂,毅力又是絕大。

自醫國高人為他整容成了半男半女的怪樣之後,他即棄去本身武功不用,重新修煉了一路“陰陽和合掌”。

這掌法半陰半陽,亦陰亦陽,剛則至剛,柔則至柔,那是非正邪兼修,內外俱通者不能辦。

此掌法一出,即便諸多與他為敵的高手也是嘖嘖稱讚,以為運掌之道盡於此矣,隻可惜他“天生異稟”,別人學他不得,以致他撒手塵寰,這套掌法

便絕跡世間。

當年芒碭山一役中生還的不少高手想起他這套掌法的變幻如意,神秘莫測,至今嗟歎。

南宮適被段拂一口喝破來曆,心下也是暗暗驚疑,忖道:

我自歸羅天府之後,潛心修煉,又得司徒水照贈送一套內功心法,自以為武功大非昔比,江湖上一般高手絕對接不下自己一掌,這小子受府主調教多年,雖然府主對他留了不止一手,此刻的武功也已非同凡響。

說到見識智慧更是生平罕見,看來今日不除去這個心腹之患,回去必遭府主怪責。

他數十年來眼高於頂,天不怕,地不怕,隻畏懼司徒水照一人。

想起司徒水照的心地手段,不禁打個冷戰,向鍾馗和賈天成使個眼色,那兩人會意,跨上數步,已成合圍之勢。那是決意不肯放過段拂等三人的了。

段拂見三人情態,心下暗暗焦急。

目下雖是以三敵三,但隻南宮適一人出手,拿下三人便已綽綽有餘,更何況還有鍾馗和賈天成這兩個硬點子?

他雖聰明智意,遇到這等凶險陣仗也是束手無策,瞬時之間額角鬢邊是冷漢。

就在此熨帖之際,李夢樓忽地斜跨一步,低聲在段拂耳邊說道:“用暗青子!”話音未落,身形已如離弦之箭,向“天河琴築”那一邊射去。

段拂一怔,不及理會他話中意思,已藉勢彎下腰去,隻聽“嗤嗤”聲響,在這瞬息之間,他已抖手打出一把梅花針,十五顆圍棋子,十八顆鐵菩提,成扇麵之形,分襲三人各路要害。

那三人眼見敵我實力過於懸殊,早將段拂等當作甕中之鱉一般,隻待三招兩勢,便即手到擒來。哪料想段拂竟然首先發難,這一排暗器雖然微小,卻是又密又猛,破空有聲,都不禁一怔。

彈指之間,暗器來到眼前。說時遲,那是快,鍾馗大喝一聲,大紅袍一展一兜,已將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數十枚暗器打了入士,被他一枚不剩,盡數收住。

此人頭腦魯鈍,語言莽撞,一身外功卻登峰造極,這時二番大喝,紅袍一兜一展,便如一麵紅牆,將收入的數十枚暗器又全打了回來,風聲嗚嗚,比來時更勁。

賈天成功力雖不及另外兩個,臂膀又被所傷,使不出氣力,輕功卻是絕佳,眼見暗器來勢猛惡,不敢硬接,淩空輕飄飄的一個“細胸巧翻雲”,整個身形便似一片落葉般輕靈,在空中一兜一轉,已將暗器盡放避過。

再落下地時,突覺眼前烏光閃動,卻是段拂將鍾馗內力反激回去的暗器接住,二番打出。

賈天成吃虧在雙臂有傷在先,身體未能控製平衡,又一時疏失,隻覺雙膝一麻,“犢鼻穴”上中了兩枚銀針,“天樞”、“梁門”兩穴也被圍棋子和鐵菩提打中,狂吼一聲,向後便倒。

三位巡使當中,以南宮適武功最高,心機也最深沉,當李夢樓向段拂附耳叮囑之時,他便知有異,動念奇快,腳下一滑一扭,已繞過段拂,向李夢樓身後追去。

他這般身法既快又怪,好似泥鰍一般,非但輕易避過了段拂的暗器,兩三步的工夫便已追到李夢樓的身後。

關關見他斜刺裏衝來,去追爹爹,後退數步,反手去抓,卻哪裏挨得上他一片衣角?

李夢樓起動雖早,但那南宮適來得好快

,他前足還未踏上琴築的竹板,南宮適的一隻鐵掌,一隻纖手已堪堪抓上了他的背心。

李夢樓心知這是生死關頭,頭也不回,左袖揮出,使的正是少林正宗的“流雲鐵袖”之功,隻期望阻他一阻,自己便能踏上“琴築”。

南宮適見他一隻袖子有如蛟龍出海,奔騰而至,不禁暗讚聲“好”,不避不閃,竟來扣他手腕。

李夢樓見他出千方位迅捷古怪。將手猛地一縮,“嗤”的一聲,半幅衣袖已被撕下。

李夢樓隻覺他冰涼的五指從自己手背上掠過,這一縮隻消短得數寸,這隻手便要廢了。

與此同時,他隻覺背上一涼,南宮適的另一隻手已在他衣裳上抓了一個窟窿。

南宮適一擊無功,後招有如長江大河,綿綿而至,可是這時李夢樓的手已經按上了琴築的一根欄杆。

南宮適十指堪堪便要扣住李夢樓的雙肩,耳中忽聽“噔”的一聲,麵前平地裏立起一塊狼牙翻板,向他直砸下來。

這一下猝不及防,若是追擊之人與賈天成,段拂等相仿,翻板上幾百顆狼牙尖釘戳來,不死也得重傷。

可是南宮適畢竟了得,在此千鈞一發之際,猛吸一口氣,有如怪鳥穿雲般騰然而起,足跟在翻板上沿一磕,淩空向李夢樓撲了下來。

來勢非但不因翻板出現而被逼住,反較平時快捷三分。

李夢樓心頭一凜,就地滾出五尺開外。

南宮適剛要舉步去追,眼前突然一紅,數十道火光有如流星經天,帶著“嘶嘶”叫聲直射過來。

這火光來得既快又猛,且成扇麵之形,整條通道盡在其籠罩之下,饒是南宮適身手過人,這時也不敢正攖其鋒,急忙墊步擰身,斜刺裏向身旁的一根欄杆上躥去。

他一手兜住欄杆,眼見幾十條火龍從自己身旁呼嘯而過,不禁暗自心驚。

這時忽覺眉心處灼痛不已,將手一摸,不禁大怒。原來這數十條火龍均由機括發出,火中更含有硫磺,燃油等物。

厲害無比,饒是避得快,右邊的那道“蛾眉”也被燒去了少半截。

南宮適素來愛惜這道漂亮眉毛,這時不由怒氣填膺,眼見李夢樓猶自發足狂奔,斷喝一聲“納命罷!”身子—悠一晃,直趕上來。

他身形甫動,隻聽李夢樓喝道:“拂兒關關伏下!”接著眼前金光乍展,上百麵圓滾滾的金色暗器竟自四麵八方打了出來。

南宮適機靈無比,適才領教他火龍機關的厲害,已知這琴築中的布置大非尋常,一聽李夢樓的喊聲,連忙使個“千斤墜”身軀直挺挺落下,便似一段枯本,橫躺在竹板之上。

他剛剛躺倒,便見那些圓滾滾的東西從自己身上掠過,風聲大作,刮得耳鼻隱隱生疼。

這時看得清楚,這數百麵暗器竟是黃銅精段的銅鈸,每個均有碗口大小,刃口磨得鋒快,雖在暗夜之中,仍舊金光閃爍。

這百麵金鈸或直飛或斜飛,或在空中回轉,或轉個彎兒再打回,角度刁鑽,力道沉猛,便是大羅主仙撞上,說不得也要被一鍘兩段!

南宮適省得厲害,將身子緊貼竹板,不敢稍動。

這百餘麵銅鈸均由機簧射出,幾個彈指間便即掠過,但在南宮適的心中,直好似自己已躺了整天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