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危機

此時的天牢,不同於往日,裏裏外外都站滿了大內侍衛。看管牢房的獄卒此時都被派到天牢外把守,任何人都不得入內半步。

一間寬敞的刑室內,正中央跪著一個人,雙手拷著鐵鏈,低垂著頭,淩『亂』的頭發披散,遮住了他的臉。上首,坐著皇帝,旁邊站著的,就隻有皇甫逸風、皇甫卓情、宰相洪曠和另一個霸氣橫生的中年男子——大將軍齊瀾。

“皇甫浩!你還有什麽話好說的?!”皇帝看著底下一聲不吭的人就有一肚子氣,這個畜生,居然想著謀反!現在被齊瀾逮了回來,竟然還敢無視自己!早就應該拉出去斬了,還在這裏審什麽?!

“哈哈哈哈哈!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今天我敗在姓齊的手裏,還有什麽好說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底下的男子大笑了一陣之後,不屑地對皇帝冷哼道,隨後,便將頭轉向了一邊。

“你!既然你想死,朕就成全你!來人啊!將他就地正法!”被皇甫浩的態度惹怒,皇帝決定速戰速決,他的愛妃還在宮裏等著自己呢!

在場的人都沒有料到皇帝竟會這般草率,連地上的皇甫浩眼中也閃過一抹震驚甚至慌張。

一直盯著皇甫浩的皇甫逸風沒有錯過他眼中的神『色』變化,黑眸瞬間變得幽深,方才還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現在眼中卻有害怕,難道,他是料定了他不會死才說的那麽狂妄的嗎?

“皇上,請三思。”齊瀾尊敬地拱手對皇帝說道,“臣以為他定是有同謀,若是現在草率處決了他,那另一些『亂』臣賊子就會逍遙法外。”

“兒臣也這麽認為。”皇甫卓情點頭道,南滇幾近邊境,在這麽遠的地方叛『亂』,若沒有在京都同時政變,有點常識的人都會預料到這次的動『亂』必會以失敗告終,皇甫浩傻是傻,但也不是白癡,這點道理應該是懂的。而京都這麽久都沒有動靜,不是皇甫浩的同夥突然改變了主意,就是這叛『亂』其實另有目的,皇甫浩這蠢蛋被人利用了。

“皇兒和將軍都說的有理。皇甫浩,把你的同夥招出來,朕可以將你從輕發落!”

“同夥?這還真有一個。如今我在這裏成階下囚,他卻衣冠堂皇地站在這裏,靖王,你說,我是招,還是不招呢?”皇甫浩大笑著說道,看向皇甫逸風的目光中滿是幸災樂禍。

對於這出乎意料的答案,皇甫逸風的驚訝隻有比在場的其他人更多,不過很快又勾起一抹冷笑,毫無波瀾地問道:“此話怎講?”看來,這場叛『亂』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樣,隻是一個表麵現象,隻是他不曾料到,矛頭指向的,竟是他。

“靖王,你還裝糊塗?當初說要助我謀反,怎麽?現在我被擒,你就翻臉不認人了?”皇甫浩看了眼皇甫逸風,隨後便轉向皇帝:“皇上,您不是問我的同黨嗎?我現在全都招了,除了我皇甫浩,還有靖王皇甫逸風!”

“父皇……”

“我知道。”皇甫卓情剛想說些什麽,皇帝便抬手阻止了他,畢竟皇甫兩兄弟這幾年來的努力還是沒有白費的,皇帝對這話也隻聽信了兩分,但他一向疑心甚重,因此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動搖了,“今天就先審到這兒,擺架回宮!”說完,起身頭也不回地邁出了刑室的大門。

“靖王,您就自求多福吧。”宰相洪曠滿臉看好戲地神『色』,拍了拍皇甫逸風的肩膀,也跟著出去了。

“無風不起浪,靖王,您說我這話說得對不?”沒有皇帝在場,原本一臉嚴肅的齊瀾現在卻是無盡的諷刺,齊瀾是夜王爺那邊的人,一直跟皇甫兩兄弟過不去,這是朝堂上除了皇帝,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這倒未必。”皇甫逸風從容而對,似乎這件事根本無關緊要,“有人有心投了個石子,再靜的湖恐怕也要起浪不止了吧?”

“而且,投石之人,也有失足溺湖之險啊!”皇甫卓情也補充道。

這兩兄弟話中有話,聽得齊瀾臉一陣青一陣白,他們對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還懷疑他不成?!

“你們!哼!禍從口出,總有一天,你們會死在你們自己說出的話上!”說完,齊瀾怒氣衝衝地走了出去。

“風?”看著齊瀾離去的背影,皇甫卓情方才輕鬆的表情已不複存在,轉頭擔心地看著皇甫逸風。

“這點小事我也應付不了的話,我就不叫皇甫逸風了。”揚起一抹自信地笑容,皇甫逸風看向徑自起身的皇甫浩,眼中的寒氣竟把皇甫浩嚇得倒退了一步,聲音也控製不住地顫抖:“你……你想幹什麽……敢做不敢當!”

“別人都已經走了,你也不必演了。皇甫浩,沒想到你還藏著這麽一手,以你的智商,是想不到的吧?我現在沒興趣問是誰誣陷我,我隻想給你一個忠告,玩好了就早點退出,否則,不管是我或是你身後的那個人,都不會放過你。”他敢打賭,事情還沒有結束,這個被人利用的蠢蛋,下場隻有一個。

把話說完,皇甫逸風也不再多看他一眼,轉身離開了。

“你……你這是什麽意思?!”刑室中的皇甫浩慌張地想追上去,門卻被重重地關上了。

偌大的房間裏,隻有林憶藍一人。

原本一直賴在房間裏不肯動的混球已經被林憶藍丟出去跟小莫玩耍去了,雖然不知道混球願不願意跟小莫玩,但運動一下總是好的。

將燭光挑亮了些許,林憶藍再次看向桌上的那張寫有赫連王所出的古怪詩句的紙。

赫連王雖然說有三天的時間,但他們是在第三天一早便會啟程回西揚國,這麽一來,真正算起來,時間隻有兩天,明天要是再想不出來,她們就輸了,當然,這個結果也不算壞,她最擔心的是其他人找出了戰書,雖然隻是遊戲,但卻事關王府的聲譽。

她下午和李幽若去找過最濕潤、陽光最充足的地方,不過都一無所獲。現在想想,赫連王應該不大可能會知道王府中最濕潤或者陽光最充足的地方,他說過,除了第二句,其他均是在來之前就想好的,很顯然,所藏之處不會具有特殊『性』,比如花園、人工湖、假山、亭子這些每個府院必有的地點,而第二句,大概就是提示具體的位置。但是這樣的話,隻能描述一個地點,那麽,另一個具體的地點也是之前想好的,這就說明,這個地方,王府必有,但卻隻有一個,比如正門、賬房、廚房等等。

這樣一來,範圍就縮小了很多……

正當林憶藍想得入神時,門卻被人輕輕地推開。

“王爺。”林憶藍看清來人,微愣了片刻,忙起身上前。看上去,他是剛從皇宮的酒宴上回來的,官服還沒換下。

“找我有什麽事嗎?”

這是皇甫逸風第一次來她的靜洺閣,上午才剛見過麵,再見時,卻感覺已過了很久。

“沒什麽特別的,隻是來看看。”皇甫逸風輕笑著搖了搖頭,將她重新牽回桌邊坐下。

從天牢回來時,皇甫逸風就一直在想著天牢裏皇甫浩所說的話,等回過神時,便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走到了靜洺閣,不禁搖頭失笑,看來,自從昨夜之後,煩惱時便會想見她。

“在想什麽呢?”林憶藍見皇甫逸風坐下後就不理自己,奇怪地問道,他不會就是走累了才進來坐坐的吧?

“你在想這詩嗎?”皇甫逸風並沒有回答,反而將注意力放到了桌上的那張紙上。

“這不是你要我做的嗎!”林憶藍不滿地抱怨道,不然她早就上床睡覺了!早睡晚起身體好啊!

“想出什麽了嗎?”也不理會林憶藍話中暗含的指控,皇甫逸風輕笑著問道。

“還沒。我按詩句的意思、組字、拆字都想過,不過都行不通。我現在按著字麵意思再梳理一遍,可能是我猜錯了其中的意思。”

“按意思來的可能『性』比較大,藍兒,‘守得雲開見月明’,就已經提示得很完整了。”皇甫逸風提醒她,“在這個地方,既有雲,又有月。”

“那不是天上嗎?”林憶藍不解,就算那赫連王能上天,那戰書、寶貝之類的怎麽放……等等!有雲,又有月,還要常人能夠到達……這個是……

“是水!”林憶藍眼睛一亮,其中的倒影也是一樣的,“這麽說來,應該是府中的某個湖。但是不可能會放水裏……多少樓台煙雨中是什麽意思?這句先跳過,東邊日出西邊雨又是指什麽呢……”林憶藍緊皺著眉自言自語。

皇甫逸風靜靜地坐在一旁,含笑地看著林憶藍思考問題,他知道她能想得到的。

“也先跳過……二月紅杏出牆來……再跳過就沒啦!”煩躁地又瞟了眼桌上的紙,林憶藍腦中靈光一閃而過:“東邊日出西邊雨!也就是說,東邊是幹燥的,而西邊是『潮』濕的,第一句又是指湖,湖如果代表『潮』濕的話,陸地就是幹燥!所以,應該在湖的東麵!可是,王府中這麽多湖,又是哪個呢?”

“算了,想不出來就先放一邊。”剩下的兩句的確很難,但他沒空想,也隻能把這交給她了。皇甫逸風伸手將林憶藍手下的紙抽了出來放到一邊,這個丫頭愛玩,卻被因自己而被這些事困在房裏,皇甫逸風突然有點心疼。

“好吧。”反正她也不想繼續想下去了,這簡直是要命啊,花了二十來年好不容易養大的神經細胞要是因此缺軸突少細胞核的,那多劃不來啊!

“你給的任務太艱巨了,要不換個輕鬆點的吧?”林憶藍笑嘻嘻地討價還價,當初以為是自己賺了,真正接手王府各種“疑難雜症”之後,她才知道是自己虧了!她寧願住回那個比較不安全的玉竹居!雖然現在已經沒了……

“換?這可不行。給你加點倒可以。”皇甫逸風勾起嘴角,要是她不幫著自己,那他可要累死了,“藍兒,幫我注意著點上次那個在清水軒找到的陳曆。”他總感覺,這個人和皇甫浩的事情有關。

“這還用等你說?”提到這個林憶藍就頭疼,“我都快被那老頭煩死了!”

“什麽意思?”對於林憶藍這牛頭對不上馬嘴的回答,饒是皇甫逸風再聰明也一時被聽糊塗了,這關王叔什麽事?

“上次你把陳曆留下時那老頭就一萬個不放心,整天跑到門口去監視那個來曆不明的陳曆,結果……我也不知道該怎麽描述好,陳曆這人也熱情得太過頭了,凡是路過王府的人都要上前打聲招呼,弄得現在王府門口人來人往,附近的小孩子都經常到王府門口玩,連賣菜的都在前門擺著,都被他整成菜市場了,把老頭氣得,帶著一群家丁出去又趕又罵,可是陳曆是你留下的,他又不好趕人,就老在我耳邊念經,說什麽我把你給『迷』『惑』的……我什麽時候『迷』『惑』過你啊!”林憶藍越說越氣,這關她什麽事啊?八竿子打不著的事都能把她扯上,這老頭得有多恨自己啊?

看著眼前這丫頭說的咬牙切齒又滿臉無奈的樣子,皇甫逸風原本煩躁的心情竟也跟著她雖然在抱怨、但卻十分活潑的描述漸漸好了起來,不自覺地揚起笑容,熠熠的黑眸滿含笑意地看著她。

“是沒有,不過,我也很好奇,你打算什麽時候『迷』『惑』我?”皇甫逸風輕笑著拉過她的手,手心柔軟的觸感令他莫名地心安。

林憶藍聞言頓時漲紅了一張臉,手上的溫暖,早已熟悉了,卻依舊加快了她的心跳。他們這樣,到底算什麽呢?論身份,皇甫逸風對於自己應該算是近似於“相公”的存在,可他們倆之間,有感情嗎?又或許,皇甫逸風對每一個秀女,都是這麽隨意地想牽就牽,想抱就抱……

“什麽打算……”林憶藍甩開自己腦海中的胡思『亂』想,想裝糊塗,剛開口,便被皇甫逸風一把拉過,抱坐在他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