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請安(2)

給了皇甫卓情一個安心的眼神,皇甫逸風繼續道:“這麽久兒臣都未請過安,所以這一次,父皇請允許兒臣以像母妃請安之禮向她行禮。”

一時接受不了皇甫逸風這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態度,皇帝和景妃不知該說什麽,景妃好不容易消化了他的話,頓時欣喜萬分,皇帝連連點頭,重又『露』出笑容:“如此甚好。景妃也是你們的長輩,以母之禮相待也是應該的。”

跟簫妃請安的時候他們不是……白正鋌疑『惑』地看著旁邊依舊沒什麽表情變化的兩兄弟,他們什麽時候麵對景妃時都有這麽好的雅興了?

不過既然皇甫逸風話已出口,白正鋌也就命人準備去了。

不久之後,亭中的石桌上的糕點被移走,反而放了一個玉製的棋盤,象牙旗子各分兩邊,石桌的旁邊放了一張小幾,上麵架了一架精致的琴。

“皇上,這……”景妃不解,那兩兄弟不是要給她下跪嗎?準備這些東西幹什麽?

皇帝也是一愣,隨後像是想起了什麽,恍然大悟:“朕想起來了,兩位皇兒給他們母親請安時一個鳴琴一個下棋,愛妃,你有幸能親身體驗一回啊!”看來這兩兄弟是真的不計前嫌了,肯花這麽多時間請安,看來愛妃也會高興了!

“彈琴?下棋?皇上,他們在糊弄臣妾!”這是哪門子的請安啊!她要的是他們給她下跪!

“愛妃有所不知,這是簫妃要求的,”皇帝小心翼翼地安撫著她,兩兄弟都已經做到這份兒上了,景妃要是再拒絕可就是她的不是了,“以前他們倆頑皮厭學,卓情不通音律,逸風不精棋道,所以簫妃就讓他們每天這樣給她請安。愛妃,別磨蹭了,快坐下!”皇帝忙將黑著一張臉的景妃按坐在椅子上,很久沒有看見這樣的場景了,是該好好回味一下。

“景妃娘娘,請!”皇甫逸風在她對麵落座,冷冰冰地對她說道。

皇甫卓情也在琴前坐下,眼中邪氣大盛,皇甫逸風心裏想什麽他最清楚了,接下來就讓這狐狸精領教領教他們的“請安”!

修長的手指搭在琴弦上,一個俊逸非凡的男子安靜地端坐於前。微皺著眉似乎為什麽煩惱。輕風拂過身後的黑發,麵容寂然,發絲飛揚,宛如畫中之人。

但片刻之後,一陣令人永生難忘的琴音回『蕩』在禦花園的上空,久久不散,此音若響於山林,必定百花齊枯,百鳥齊飛,百獸齊吼。躲在草叢間的兩人隻想挖地遁走,守在亭外的護衛表情扭曲,皇帝借賞花之名先行避難。景妃被驚得手中的白子一個沒握穩直接落到了棋盤上。

“落子無悔,景妃,把你的手拿開。”冷眼看著景妃,皇甫逸風似乎完全沒有受到那驚天地泣鬼神的琴音的幹擾,黑『色』的棋子落盤飛快,似乎很不耐煩。

“你!”景妃本想說幾句,但對上皇甫逸風的目光,嚇得什麽都忘了。

皇帝不在身邊,那架製造魔音的琴離她最近,又在皇甫逸風那恐怖的目光注視下,景妃頓時如坐針氈,哪有心情想該怎麽下棋,隻想快點結束這見鬼的“請安”!

結果很顯然,皇甫逸風幾下就贏了她,與此同時,皇甫卓情那能讓人連做幾日噩夢的琴音也一曲終了。

景妃的臉『色』差到了極點,先不說耳朵遭受荼毒,這麽快就輸給了皇甫逸風豈不是從側麵說明了她很弱嗎?!說到底都是那個該死的簫妃,連做鬼了都還不放過她!

氣得抬手想掃掉自己慘敗的痕跡,餘光一接觸到那棋盤,手下一僵,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狠狠地把棋子統統掃到地上,站起來指著皇甫逸風罵道:“你這是什麽意思?!”剛剛下棋時有魔音的幹擾她也沒仔細看,剛剛掃了一眼,所有的黑『色』棋子連起來居然是一個字:滾!

“字麵上的意思。”早就看見那個字的皇甫卓情站起來拍拍手,命人把殘局收拾好,特地為這狐狸精彈了一曲,真是虧了!她八成沒聽出來自己彈的是亡靈曲。

“你們……”

“哈哈哈,愛妃,如何,方才那局你輸了吧?看你生氣的樣子。”皇帝避難時遠遠看見她氣得揮落棋子,就知道她輸了,“別氣別氣,他們肯以禮相待你應該高興,何必計較輸贏呢?”繼而轉向皇甫卓情,大笑著搖了搖頭:“卓情啊,沒想到你各個方麵均是出類拔萃,音律卻是令人不敢恭維,怪不得當初簫妃要你天天彈琴!沒想到你一點進步都沒有!也虧得簫妃能忍受你的琴音!看看逸風,他都能在這麽短時間內贏了一局棋!”

皇帝似乎很興奮,話匣子一打開就沒法停,擁著景妃笑道:“愛妃,看來你的棋藝也不過如此,想當年簫妃可是把這小子殺的片甲不留!說起來,簫妃真是個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有耐心……”

“皇上!”景妃憤怒地掙開放在自己腰間的手,惡毒地盯著毫不把她放在眼裏的兩人,這兩個畜生,不僅耍弄了她,還讓皇上想起簫妃的好,既沒給自己下跪,又讓皇上高興!好!很好!總有一天,她會討回來的!

“皇上,臣妾突然不舒服,先行告退了!”飛快地說完,轉身就跑出了亭子。

誰都看得出來她在賭氣,一心撲在她身上的皇帝自然也是,忙匆匆對皇甫兩兄弟說了幾句勉勵的話就帶著侍衛們追著景妃離開了。

“你們兩個啊……”在旁邊把情況看得一清二楚的白正鋌脫力地坐了下來,真是被這兩個小子給嚇死了!

“風,你去哪裏?”皇甫卓情剛想開口奚落那狐狸精幾句,看見皇甫逸風走出亭外。

皇甫逸風沒有答話,出了亭,輕輕一躍,翻身落到了正打算偷偷溜走的兩個女孩前麵,掃了一眼蕭清影,便把目光放到了林憶藍身上,嘴角揚起意味不明的笑意,冰冷的語氣中卻帶了一絲玩味:“真巧啊,小因。”

“是啊,真巧!”林憶藍心虛地點點頭,隨即又『露』出往常的笑容,退開幾步恭敬地福了福身,“王爺,顧因知錯了,望王爺念在顧因是為救人才踏出玉竹居的份兒上,饒了顧因這一次!”千錯萬錯,先認罪準沒錯,理由合情合理,是個英明睿智的王爺都應該不跟她計較!

“這次是為救人,可是據本王所知,從本王下禁足令之後,你就從未安分過,自由出入過好幾次了吧?”皇甫逸風也不是吃素的,語氣像是在聊天般,隨口扯出的卻是她的累累罪行。

秋後算賬是可恥的!暗中監視是無恥的!

林憶藍沒料到自己的偷跑行為都被皇甫逸風發現了,一時想不出合適的辯解之詞,直覺想轉頭找蕭清影當擋箭牌,畢竟幾次出玉竹居歸根到底都是這女魔頭害的!

隻是當她轉頭時,身邊空空如也,而幾步之外,皇甫卓情正一臉無賴相地抱著黑著臉破口大罵的蕭清影。

非禮勿視!

林憶藍忙轉過頭,還是看眼前的冰山比較養眼。

眼珠一轉,林憶藍笑道:“王爺說這些,也隻是想嚇嚇我的吧?若是王爺真有心罰我,我第一次溜出去的時候就應該被王爺逮回去的吧?”

“顧因,本王真是越來越欣賞你了。”一改方才冷峻的表情,皇甫逸風突然朗聲大笑。這麽多次的試探,哪一次不是被漂亮地扔回來?第一次正眼認真地看著眼前的女子,雖然說不上麵若皎月,但卻是目若皓星,靈動的眼珠帶著狡黠的流光,整個人籠罩在一股幹淨純潔的靈氣裏。為什麽以前沒有這樣的感覺呢?

“過獎了……你在看什麽?”被皇甫逸風毫不掩飾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林憶藍小心翼翼地問道,這男的她實在是惹不起,希望他不是在想有關她的事才好。

皇甫逸風沒有回答她,隻是向她招了招手,轉身往禦花園外走去:“走吧,我們回府。”被林憶藍沒大沒小不時蹦出“你”、“我”的話語感染,皇甫逸風不自覺地就扔掉了“本王”的自稱。

林憶藍一驚,微愣了片刻,他剛剛說……我們回府?!

我們回府……

一陣暖流湧上心頭,耳邊,似乎又想起了爸爸媽媽的聲音:小藍,這周末回家嗎?

那時,倍受父母疼愛的她根本就沒受過什麽苦,在學校一帆風順,每次回家,媽媽會準備一桌的好菜,爸爸會和她暢談醫界的各種趣事,不會到處受氣,不會有人來找她麻煩,更不會一天三餐隻有燒焦的土豆蘿卜加白菜……

“小因?”皇甫逸風走了一會兒,見她沒有跟上來,轉頭,看見她正呆呆地看著他,眼神『迷』惘,往日的生氣不再,似乎蒙上了淡淡的灰。臉上的表情令他不覺輕皺了下眉,“怎麽了?”

被皇甫逸風一喚,林憶藍回過神,忙整理了下心情,揚起笑容搖了搖頭:“沒什麽。”

“走吧。”這一次,皇甫逸風走回來,拉著她的手一起離開,免得她又落單,『露』出剛剛令他莫名難受的表情。

手上傳來的溫暖讓林憶藍輕垂下眼簾,遮住眼中的波瀾,來到這個陌生世界後一直提著的心突然平靜下來。輕輕回握住這雙帶給她安心的大手,林憶藍自動把“我們回府”改成了“我們回家”。

林憶藍難得安靜地跟在皇甫逸風身邊,一路上,看著相牽的手出神加傻笑。

“等等,女……大俠還沒過來呢!”一直神遊天外的林憶藍被帶到馬車旁才突然回過神,急著想要往回走,小莫的命她都還沒帶上,怎麽能就這麽回府了呢?

“放心,他們會過來的,我們在馬車上等他們。”皇甫逸風將林憶藍扶上馬車,打開車門讓她進去,隨後自己也跟了進去。

“他們?”難道說那痞子本來也要去王府?剛坐下的林憶藍差點沒上去揍皇甫逸風一頓,虧她剛剛還感動半天,原來他是故意誤導自己想歪,此“我們”非彼“我們”!

“有空想這些倒不如多想想怎麽替自己昭雪吧?”皇甫逸風笑著看向雙眼冒火的林憶藍,成功滅火。

“這麽說你相信不是我害幽若的?”林憶藍聞言大喜,如果他是相信她的,那她扔掉黑鍋的那一刻指日可待了!

“我相不相信你還得看你自己。”皇甫逸風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但聽在林憶藍的耳朵裏可就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了。

“看我自己?你的意思是讓我自己去查?!是不是?!”明亮的大眼萬分期待地看著這白臉的青天大老爺。

皇甫逸風笑而不答,轉頭看向窗外。

頓時,車廂內陷入令人拘謹的寂靜之中。

林憶藍突然想起上次在這車廂裏發生的事情,臉上頓時一片通紅,抬眼偷瞄了下依舊雲淡風輕地依著窗子的皇甫逸風,見他並沒有發現她的異樣,才悄悄地鬆了口氣,掀開自己這邊的窗簾,也學著他裝模作樣地欣賞起風景。

“拿開你的髒手!我自己會上!”就在林憶藍快要被這尷尬的氛圍『逼』瘋時,馬車外終於響起了令她感激不盡的聲音,第一次覺得女魔頭的聲音如此婉轉動聽!

“影兒你慢點,摔下來我會心疼的!”皇甫卓情開了門,笑嘻嘻地跟著臉『色』奇差蕭清影進了馬車。

蕭清影一屁股在林憶藍的身邊坐下,把包袱往旁邊一放,擺明了不讓別人坐自己身邊。皇甫卓情也不惱,氣定神閑地坐在皇甫逸風身邊,示意車夫可以走了之後,便找自己弟弟聊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