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肚中物

難得軒轅翎出去,終於圖了個清淨的林憶藍本想好好睡上一覺,剛躺下,便看見縮在角落裏的混球無精打采,一動也不願動。

“混球,過來。”疑『惑』地重新坐了起來,林憶藍衝著那團白球招了招手。

可愛的耳朵抖了抖,寶藍『色』的眼睛盯著林憶藍看了一會兒,似乎不願起身,掙紮了一會兒,白團兒最終還是慢慢地爬了起來,沒有像往日那般精力充沛地飛奔而來,反而是耷拉著腦袋一點點地挪近,然後靠在林憶藍的手邊,蹭了蹭,重又趴下縮成一團。

“怎麽了?”被混球反常的行為攪得睡意全無,林憶藍伸手將混球拎了起來,翻來覆去反複地查看。

委屈地掛在林憶藍的手上,混球蹬了蹬短小的後退,掙紮著爬上了林憶藍的手背,翻了個身搗了搗自己的肚子,然後又可憐兮兮地看向林憶藍。

今天它難得好心情地整理它的皮『毛』,全身都『舔』舐了一遍,竟然發現了一個驚天秘密!它它它……它的肚子裏有東西!!怎麽會這樣?!它沒有見過那一隻冰狐肚子是硬的啊!難道說,它其實是它娘在地上撿來的?!

意識到這驚人的事實,混球差點沒崩潰,它就說嘛,為什麽別的冰狐要麽在雪山上相親相愛,要麽在華麗的宮殿裏被當寶貝一樣圈養著,隻有它,流落到這麽遙遠的國度,受盡欺淩,吃用寒磣,主人霸權……原來是這樣!撿來的就是沒有親生的好!

“嗯,你肚子裏長了個東西,我幫你取出來吧。”以為混球是感覺到肚子不舒服,林憶藍起身把混球抱到桌上,又向守在外麵的侍從討了點麻『藥』、一把剪刀和針線。

取……取出來?!主人說幫它取出來?!這麽說就不是它不純的問題了?它不是撿來的?!它要收回主人霸權這句話!它的主人簡直好到人神共憤啊!!

得知如此振奮狐心的消息,原本奄奄一息的混球頓時又活了過來,圍著林憶藍又是蹭又是『舔』,三團尾巴居然能搖成一團垂直的一團水平的還有一團伸縮的,看得林憶藍目瞪口呆,正在準備熱水的手一僵。

這個樣子……不像是有病啊……真的需要動手術嗎?

一切準備就緒,在桌上鋪了塊廢布,林憶藍抓過正興奮得在桌上打滾的混球,笑容燦爛地輕撫著它雪白的腦袋,柔聲安撫道:“很快就會好的  溫順地伏在林憶藍手中的混球聽著她那令人發『毛』的語氣,背上一陣發涼,生來便對危險極其敏感的它,剛想要抬頭看看主人,腦門上便猛遭一擊,瞬間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拎著尾巴將混球甩了幾圈,確定它已經達到麻醉要求之後,林憶藍才將它仰臥位置於廢布之上。

雖然設施簡陋了點,少了麻醉『藥』,但合理運用“技術”還是能達到相同的效果的。

仿佛又回到了學校的實驗室,林憶藍笑盈盈的,絲毫沒有因躺在手術台上的動物從兔子變成了狐狸而感到失措,雖然品種不同,肚子裏的結構應該差不了多少的吧?

伸手在那柔軟的肚子上『摸』到硬塊,確定位子之後,林憶藍一點也不顧忌醒來後混球是否會因毀容而發狂,下手利落地把確定範圍內的狐『毛』剪掉。

隨著白『毛』的掉落,那粉嫩『色』的肉漸漸『露』於她的眼前。一道意料之外的淡淡疤痕,令林憶藍明亮的眼中現出了些許的凝重。

那是一道類似於手術縫合後的傷口,隻有四五厘米長,很顯然,人為的。那麽,混球肚子中的硬塊,不是病理長出的贅生物,而是,有人把東西放了進去?!

神『色』一整,林憶藍顧不得多想,手下的動作更加利落,到底是什麽,一會兒就知道了。

將手洗淨,把剪刀置於火上反複地燒灼之後,林憶藍沿著那道傷口抹了點麻『藥』,以免在手術過程中把混球痛醒。順著那淡淡的傷痕,慢慢地剪開它的肚皮,然後是脂肪,接著是肌層。剛剪開第一層肌肉,視線中便出現了一點金光,當她剪開一個口子,將那金『色』的東西取出時……

靠!差點閃瞎她的眼睛!

那是一個如同『迷』你打火機一般大小的令牌,不知是什麽材料所製,並不重,反而輕的離譜,但那『色』澤卻完全是金子的光澤,金『色』,沒有一絲雜質的金『色』,帶著鑽石的亮度和透度。浸在鮮血中如此之久,卻依舊無法黯淡其奪目的『色』澤,甚至不用擦拭,沾在上麵的血『液』便能自發地凝成塊落下,不留一絲痕跡。

令牌之上,刻著一條正欲衝天的騰龍,栩栩如生,仿佛隨時能飛出這塊令牌。騰龍圍著的中央,赫然刻著一個篆體的“兵”字。

看著手中這半透明的令牌,聯想著那日在校場所見的兵符,林憶藍心中已經有了八分的了然,隻是她不明白,龍氏兵符不是在龍氏後人的手中嗎,為什麽會出現在混球的肚子裏?難道那個後人在北陸的雪山上?那他將兵符放到一隻冰狐的肚子裏又是怎麽回事?

這麽想來,混球那時出現在市集中或許並不是一個巧合,而洪曠那老狐狸,似乎又對混球有著高度的興趣,甚至偷偷派人搶走混球……

算了,想這些也沒用,現在當務之急,是把這兵符送到風手中,這種東西在北陸軍營裏出現,實在是太危險了!

將金『色』的令牌收入懷中,林憶藍用溫水浸過的『毛』巾將傷口處滲出的血擦淨,然後把剪開的口子用針線縫好,雖然期間多次因為不是專用的針線而報廢了許多針頭,但好歹也終於把那口子給縫好了。

洗去一手的血跡,林憶藍看了看呼吸均勻依舊昏『迷』著的混球,這才放心地把它放回軟榻上,自己也跟著躺下,思量著如何把兵符偷渡出去。

安靜的軍帳中,燭光搖曳,軟榻上,一隻冰狐禿著塊肚皮,臥在一個女子身邊,睡得正香甜。

“先生,這是中麒靖王的回信,他答應了我們的邀約,依你之見,這是否是陷阱?那位林姑娘真的能讓他以身試險獨自前來?”

將手中的一封信遞給坐在自己身邊的老人,軒轅翎依舊有些不放心。正值戰『亂』時節,國土麵臨侵略,一個被譽為中麒頂梁柱之一的靖王,怎麽會為兒女私情而置國家的安危於不顧?如果說皇甫逸風真的是這樣英雄氣短的人,那也就沒資格讓自己如此費盡心機地除去。

“殿下,您太小看皇甫逸風了。”老者依舊是一副彌勒佛的模樣,笑眯眯地撚了撚胡子,悠然道,“能否為一個女人放棄一切,不是原則問題,而是感情問題,遇上了能讓他放棄所有的真愛,真正情到深處的感情,是理智控製不住的。但靖王高明的一點,就在於,他能兼得魚與熊掌。”

“還請先生明示。”

“靖王是否真的置國家於不顧,喬將軍,你很清楚吧?”沒有正麵回答軒轅翎的問題,白須老者反而轉向了立於一邊的喬洛。

“嗯?”一時沒反應過來先生覺得自己清楚的是什麽,喬洛微愣了片刻,隨即馬上想明白了什麽,臉上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嚴肅,恭敬地答道:“先生說的不錯,中麒的靖王的確沒有放棄這場戰,甚至是做了充足的準備。他似乎在訓練兩個頗有天賦的新人,這兩人的默契簡直驚人,如此類似於雙生子之間的默契,在戰場上本就是一大利器,若是兩人又有將帥之才,可以說,假以時日,便能攻無不克。照今日的戰況來看,用不了多久,那兩人便可獨當一麵了。如此速成的授兵法,想來皇甫逸風已經傾囊相授了。”

喬洛的話之後,便是一陣的沉默,軒轅翎好看的眉『毛』已經緊緊地皺在了一起,這樣一個恐怖的對手,留著,對北陸絕對是一大威脅,看來這一場邀約,他們一定要做足充分的準備。

“可否請先生為這邀約卜上一掛,好讓我們做好準備?”軒轅翎對著老人拱了拱手,誠摯地懇請道。

“殿下的事情,老夫自然放在心上。昨夜老夫已經算過,五日後,殿下可帶著那位姑娘,約靖王於洛水之南的斷嶺崖上見麵。”

“斷嶺崖?”沉思者重複,軒轅翎清澈的眸子帶著讚賞,連連點頭,“那可是個好地方。背鄰斷崖,古木茂密,上山的路,也僅僅隻有一條,易守又易攻,隻要準備恰當,即便是隻鳥,也定然飛不出去!”

“嗬,殿下和老夫想到一塊兒去了。”老者也是一臉的笑意,有個聰明的主子就是舒心,一點就通,北陸皇室的其他幾個窩囊廢就差遠了,這也是為什麽他拒絕其他皇子多番邀請而投於軒轅翎門下的原因。而軒轅翎對他,也是至尊至敬,因此一直喜歡到處逛的他才會在一個人手下呆上這麽久。

“末將現在就命人傳信到中麒軍營。”見商議的差不多了,喬洛行了個禮,打算去安排剩下的事情,卻被軒轅翎喊住。

“不急。”一向心思縝密的軒轅翎總有種奇怪的感覺,皇甫逸風能獨自救走人也說不定……

“靖王不是一般的人,這邀約的地點,還是到時告知的好,以免他提早做準備。出其不意,才能一發即中。”

“殿下所言甚是,是末將疏忽了。”他們北陸的二皇子,總是能注意到容易被人忽視的細節,而這細節,或許正是一件事情成敗的關鍵,喬洛心下歎服,不由得深深地鞠了一躬。

商議初定,一計成形。

神秘的夜,掩蓋著殺戮與腥氣,表明上一片靜謐祥和。

火架,霜雪,巡邏隊,還有未知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