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雪地表白

一個雪團,破空劃過——

“砰”、“呲~”

“他姥姥的!是誰?!”看著自己點了好幾次才點著的蠟燭就這樣被突如其來的雪球砸了個正著,原本就已經奄奄一息的火光接觸雪的瞬間就歇菜了,徒留一股青煙,飄過七仔由綠轉黑的臉。猛地起身,一把揪過一旁正在打雪仗的兩人,二話不說直接把人掀倒在地,陰笑著隨手抓起大把的雪就往人衣領裏塞。

“啊!七哥!七哥饒命啊!是明弟躲開了!不然我真砸不到你的啊!要是知道……”話還沒說完,那個躺在地上不斷掙紮的士兵嘴裏便被砸了個雪球。

“呸!呸!”顧不得多想,那人一把推開七仔,坐起來猛咳,抬眼狠狠地瞪著在一旁笑的快要直不起腰來的二虎,咒罵道:“虎孫子,過來給你爺爺磕兩個頭,不然……嘿嘿!”爬起來,『揉』了把雪,一邊拋接著雪團,一邊邪笑著靠近二虎千辛萬苦圍成滿意形狀的蠟燭。頓時,哭喪似的哀嚎響徹雲霄:

“手下留情啊大哥!!我錯了還不成嗎?有什麽怒氣盡管衝著我來!它們是無辜的啊!!”飛撲到那人腳下,二虎緊緊地抱住他,不讓他靠近自己的心血半步。

“你們幾個!還不幹活?!”

“他先砸我的!”

“誰說的?明明是你先把我刻的字給埋了的!”

“看球!”

“我靠!這球怎麽長爪子的?痛死我了!”

“嗯?是有點奇怪……剛剛我拿起來的時候好像還會動的……”

“嗷嗷!!”球個屁!他們這些無知粗野的人類才是球!!

“會叫誒……”

一時間,無垠的雪地上吵鬧四起,打破了一空的沉寂,雪球毫無章法的『亂』飛,直到,一個拳頭般大小的雪球,越過林憶藍的肩膀,重重地砸在了她擺弄了一個晚上才接近竣工的雪人的脖子上,隨後,一大一小的白『色』球形砸落在地上,四周喧鬧聲像是被按了停止鍵般,戛然而止。

不過,那肇事的雪球卻不怕死地突然一躍而起,三個球狀尾巴顯然被激怒般展成長條狀豎起,雪白的腦袋衝著那群扭在一團的人就是一陣狂吠!

愚蠢的人類!老娘是活的!是活的!它好端端地在地上打滾,居然接二連三地被拎起『揉』成團當雪球砸!他們難道不會覺得奇怪嗎,哪一團雪是能用一根尾巴拎出一團的?!

隻是,很快的,那回『蕩』在冰天雪地裏突兀的嗷嗷聲在眾人如臨大敵的表情中漸漸的消失了。僵硬地轉過頭,對冷有著天生的抵禦力的混球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連忙一邊討好地衝著眼前那個笑容燦爛得令人雙腿發軟的女子猛搖尾巴,一邊飛快地往後退去,企圖把自己隱藏到雪中。

“玩得很高興吧?”帶著笑意的聲音,卻聽得周圍的眾人俱是一陣顫抖,一股寒氣從背後升起。

“那個……藍姐,我們不是故意的……”看了看林憶藍身後那被削掉腦袋的雪人,再看了看地上那個正咕嚕咕嚕往自己腳下滾來的球狀物體,二虎全身僵直,猶豫了一下,幾步上前,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因在雪裏滾著而足足肥了一倍的腦袋,畢恭畢敬地遞到林憶藍跟前,又是點頭又是哈腰,“藍姐,知道您打造雕塑不容易,我們也十分地尊重您的工作!剛才那一下隻是意外……您看,這頭還在,『揉』幾下扣上去還是能用的不是……”

看著眼前一臉討好的二虎和他身後拚命將自己縮到最小的士兵們,林憶藍無奈地歎了口氣,伸手想去把那腦袋接回來。現在時間緊迫,既然還能用,她也懶得跟他們計較。

可是,在她的手快要碰到之前——那腦袋上突然出現四五道裂痕,下一秒,猶豫顱骨盡碎,隻在眨眼之間,化為一片白塵,粉末夾著團塊從二虎的指尖落下……

兩人的眼角同時抽了抽,片刻之後,雪地上空傳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藍姐啊!這腦袋怎麽是中空的?!”

“空你個頭啊!你以為這是你打戰時麵對的腦袋嗎?拿輕點會死啊?!別找借口了!”

一把拎住企圖逃竄的二虎,林憶藍咬牙切齒地剛想修理他一頓,身後卻突然響起一道溫和好聽又帶著隱隱興奮的聲音:“顧姑娘,快點來啊,我們再做一個雪人頭!”

一回頭,便看見洪靈兒正蹲在地上滾雪球,眉角眼梢都帶著孩童般嬉戲時的快樂與發自內心的滿足感。從小到大,她從沒這麽無拘無束地和一群人堆過雪人,遲來的童趣令洪靈兒樂在其中,堆完兩個雪人之後依舊意猶未盡,想要再堆一個,卻被林憶藍慌忙截住。一雙就夠了,她居然還想弄出個小三來?!

無奈之下,洪靈兒像個孩子般拉著林憶藍給那兩個雪人添添補補,現在一個腦袋報廢了,她樂得差點合不攏嘴,丟下另一個被她修改了無數次的雪人,興奮地開始鑄就另一個腦袋。

然而,隻看到表麵現象的眾士兵卻被感動的一塌糊塗,多麽寬容體貼的可人兒啊!跟藍姐一比……同樣是女人,差別咋就這麽大呢?

好一番折騰之後,林憶藍便出發找小小去了。

下午被拒之門外而跑開的小小並沒有回家,而是滿腦空白地在軍營附近的雪地裏四處遊逛,流了一個晚上的淚,直到再也哭不出來,才力竭地靠著一棵粗壯幹禿的樹幹,坐在雪地裏,帶著未幹的淚痕,『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因此,林憶藍沒花多少工夫就找到了她,輕輕地把她推醒,然後便拉著一臉驚訝疑『惑』的小小往來時的方向跑去。

“藍姐?我們這是去哪兒?”

努力跟上林憶藍的步伐,小小微喘著開口,心口的疼痛被從口鼻處灌進的冷風驅散了些許,隻是,還是疼的厲害。

“到了就知道了!”轉過頭,林憶藍調皮地對她眨了下左眼,帶著笑意的話語在空寂的雪夜中『蕩』漾消散,卻奇跡般的能在重歸的平靜中留下歡樂的餘味,透著一絲蠱『惑』的力量。

兩排深深的腳印,印記在雪地裏,或許,是通向幸福也說不定……

跑上山邊一塊突出的石塊上,林憶藍將站在自己身後一臉莫名的女孩往前一帶,推著猶豫的小小走到石塊邊,望向下方,含笑對著她解釋道:“喏,你的情哥哥來道歉了。”

被林憶藍這調笑的話說得又羞澀又心痛,小小不自然地別開視線,卻在看見下方場景的那一秒,如被施了定身術一般,一臉的錯愣,呆在原地,她已經不知道此刻自己在想些什麽,所有的注意,都凝固在了下方如夢般的場景,和中央魁梧的身影之上。

偌大的雪地,上萬根蠟燭圍成一個心形,照亮了中央那一對相擁的雪人。小小不識字,於是,武子親手在雪人前方的地上,畫下兩隻相牽的手。

歪歪扭扭的線條,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此時卻如同稚子一樣,用凍得青紫的手,拿著粗短的木棒,仔仔細細地一筆一劃勾勒著兩隻手相扣的十指,眼神專注,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能移開他的注意。

難看的地畫,卻是用全部的心畫成的。

站在高台上的小小突然濕了眼眶,嘴唇顫抖著,卻發不出聲音。

下方的武子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頭,目光交匯間,似乎就已經是天長地久。

慢慢地站起身,像是鼓足所有的勇氣般,武子雙手合成喇叭狀放於口前,用盡所有的力氣大聲喊道:

“小小!我喜歡你!小小!我喜歡你!”

小小!我喜歡你——

渾厚的聲音,帶著直衝九霄的堅毅氣魄,在遼闊的雪原上,一遍又一遍地回響。

淚,就這麽不受控製地奔湧而出,帶著似乎耗竭一生的熱度,肆淌在冰冷的臉上,慰了心底的痛意。小小呆呆地站在石邊,忘了反應,忘了周圍的寒意,她的世界似乎都已經清零,隻有下麵那個在不斷呐喊的男子,還有那一句:

小小!我喜歡你!

“下去吧?”走到小小的身邊,林憶藍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淚,提醒道。

“可是……”她怕,她怕這隻是一場夢,或許,靠近那猶如幻境一般的『迷』霧,霧散之後,隻剩下冰冷的現實。

“沒有可是,武子喜歡你,他說出來了,你等的不就是這一刻嗎?那你還猶豫什麽?現在不抓住,你要看著你自己的幸福溜走嗎?”打斷小小的話,林憶藍推推她。

林憶藍一向都是不計後果先把眼前的機會抓住再說的人,在她的字典裏,沒有猶豫,沒有顧忌。

“嫂子!快下來!”突然,下方響起了一道聲音,緊接著,一首林憶藍現教的歌曲在雪地上響起——

“你知道我在等你嗎/你如果真的在乎我——又怎會讓無盡的夜陪我度過……”

二十來個男子,與其說是唱不如說是在喊,那沒有一句在調上的音,猶如像在喊口號,『亂』七八糟的歌,卻在那一刻,深深地撼動了小小。

對上林憶藍滿含鼓勵的眼睛,小小愣了一下,隨後拳頭緊握,對著林憶藍深深地鞠了個躬,便飛快地沿著蜿蜒的小路跑了下去。

其間跌倒了不知多少次,但小小每一次都起身得那麽幹脆,嘴角帶笑,一張臉溢滿了歡樂,越發的明豔動人。

一對雪人。一對終於互訴衷腸的戀人。一群又蹦又鬧的兄弟。

明白心意,旁若無人地相擁,幸福吧?

不知何時,天上又開始紛紛揚揚地飄下雪花,映著四周躍動的燭光,恍若點點金光,扶搖而下……

收回視線,林憶藍掏出懷中的玉佩,眼眸彎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