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連生變數

高舉著手中的兵符,齊衝傲然立於高台之上,俯視著下方懾於兵符而不敢輕舉妄動的士兵們,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意,轉頭看著一旁依舊未起身的皇甫逸風。

台上的副將乍見兵符,原先的淩厲眼神開始變得猶豫,麵麵相覷,一時不知下一步到底要做什麽,隻好直挺挺地站著。

“那麽,桂公公,斬立決的旨意,是否可以執……”陰厲的眼中帶著難掩的恨意,齊衝麵上卻笑得恭敬,對著那被稱為桂公公的人假意請示道。

然而,他還未完的話卻隨著那道華貴的紫『色』身影緩慢的起身而漸漸止住。

“大膽!未領旨反而擅自起身,你難道想抗旨不成?!”同時看見皇甫逸風起身的桂公公怒目圓瞪,尖聲嗬斥道。

優雅地俯身彈了彈袍上沾染的塵土,直起身子,薄唇微微地上揚,冷峻的臉上沒有一絲的怒意和不甘,僅僅是蝕人心骨的寒意,平靜無波的黑眸帶著些許的嘲弄掃過眼前兩個一臉驚愕的人,與生俱來的氣勢和骨子裏透出的尊貴,襯以華貴的服飾和天人般的容貌,猶如神祗一般,即便是在這情況均不利於他的時刻,依舊令人莫名地心生畏懼,直覺想要臣服於他。

“臣,不接。”

始終帶著冷笑的薄唇,雲淡風輕地吐出這三個令另外兩人極度驚恐的字眼,未發一言的他,一開口,便是這足以要掉腦袋的話,抗旨抗得理所當然,可以想象這兒子經常陽奉陰違,對他老爹的命令嗤之以鼻,都已經養成習慣了。

見皇甫逸風起身,一直跟著他的影雲也毫不猶豫地跟著站了起來,靠近齊衝,隨時防著這臉『色』由綠轉黑的危險品。

“你……你!你想造反嗎?!”桂公公不敢相信地重複道,微胖的身子竟已不自覺地發抖。

“造反?這好像是個不錯的建議。”冰冷的唇角揚起好看的弧度,皇甫逸風一副認真思考造反可行『性』的模樣。

“你居然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見皇甫逸風如此自然地說出造反二字,齊衝也是渾身一震,眼中閃過一抹警懼,轉頭對著下方大聲說道,想要眾人看清他的真麵目,“你們都聽到了吧?你們還要認這個侍權而驕的賊子為首嗎?!”

“靖王是我們的將軍,他要做什麽,我等誓死追隨!”一名副將像是下了決心般,昂首站出列,眼神決絕。

“靖王是我們的將軍!”另一人也跟著喊道。

“你們都想反了?兵符在本帥手上,將軍不是你們想認就認的!”再次揚了揚那塊金製的龍虎牌,齊衝強壓下心中的懼意,狠聲咬牙道。

看著那塊刺眼的金牌,眾將沉默了一陣,一人堅毅地出聲:“兵符是曆代行軍的號令,殺敵護國,即使丟了生命也在所不惜,因此兵符才會成為軍中聖物,得兵符者統三軍,那是因為兵符是在值得我們追隨的人手上!如果,我們連自己追隨的將軍都保護不了,要兵符何用?!”

齊衝本就是軍人出身,他有幾斤幾兩在場的眾將心裏都清楚,『性』情孤傲蠻橫自大,根本不是將帥的料,是以這三軍一向都是由他的弟弟齊瀾掌管。而齊衝眼紅他的弟弟是事實,多次不聽調度一意孤行,哪一次不是損失慘重?這樣的人若是統帥三軍,豈不是要被北陸殺的片甲不留?!

現在靖王鎮守邊疆,以寡敵眾,如非主動退守,定是片土不失,軍紀嚴明,軍威重振,比起齊瀾尚且不知強上多少倍,在靖王守邊之前,他們從來不曾奢望他們會有一個實力與北陸喬洛相抗衡的將軍,如今他們看到了勝利的希望,那一點都不了解情況的皇帝居然在這時還要砍了他們的將軍!這算什麽?!

“不錯,靖王可以帶領我們禦敵,那塊令牌做得到嗎?!”又一名副將接話道,他們是軍人,肩負著保家衛國的重任,他們要守護著他們自己的親人,沒空去理會一切的政治鬥爭,隻有一個信念,那就是驅逐外敵保護國土,誰能帶領他們護國,誰就是他們的主人!

“你們……你們這些趨炎附勢的混賬!連皇上都不放在眼裏嗎?真的要本帥軍法處置?!”眼前的幾名副將站得筆挺,眼神淩厲而決絕,齊衝氣急,想命人將這些反賊拿下,卻猛然發現自己的聲音竟帶著一絲顫抖!

高台之上,兩方對峙,充滿了火『藥』味,仿佛隻要一點火星,便能瞬間引爆。樓台之下,萬人沉默,白雪皚皚,寒意直『逼』骨髓,但幾乎所有握著長矛的粗厚大手,全都青筋暴顯,強忍著怒意。

原本滿心歡喜地去迎接京城來的使臣,因皇上注意到他們這些遠在邊疆的守城士兵而雀躍,不管是犒賞還是慰問,隻要一句鼓勵的話,他們便能為了國家不惜生命的衝鋒陷陣,結果,皇上不但沒有一絲鼓勵的意思,還想要殺了靖王!雖然他們隻是一介莽夫,但功高蓋主還是知道的,靖王本就受人愛戴,如今若是再率兵成功製敵,皇上就絕無可能再容得下他!這本是無關他們的政治,但現在是什麽時刻?一個連輕重緩急都分不清的皇帝,如何保護得了他們的妻兒和天下百姓?!

靖王侍權而驕?他們趨炎附勢?當王爺幾乎每一天都不眠不休地徹夜勘查地形冥思戰術,帶著他們以巧招險中求勝時,那個所謂的一國之君還在他的皇宮裏奢靡享樂,一心隻想著怎麽保護好他的皇位!

心中的怒意越滾越旺,軍紀嚴明的隊列開始不再安靜了。

“不認兵符,隻認將軍!”突然,不知誰率先喊了一句,緊接著,四周零稀地響起應和,逐漸匯成萬人威震九天的有力呐喊:“不認兵符,隻認將軍!不認兵符,隻認將軍……”

將手中的長矛高舉過頭,士兵發自丹田的渾厚聲音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

不認兵符,隻認將軍!

高喊在空曠的校場一遍又一遍地激『蕩』出回聲,那是來自心底的聲音,仿佛永不會消失般,流竄於天地之間,咆哮著他們保衛親人的決心,他們的守護神,不是一塊能夠隨意被人拿去玩政治的兵符!

“反了!簡直都反了!”

看著下方漸漸失控的軍隊,幾名副將相視而笑,桂公公白著一張臉跳腳道。

“反了?隻要兵符在本王手上,不就名正言順了?”依舊一臉的慵懶,皇甫逸風冷笑著在兩人逐漸變得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緩緩地說出這奪權意思毫不隱藏的話。

“你……”齊衝隻來得及說出一個字,一道人影便已瞬間閃至跟前,帶著鞘的劍刃往他腹部一頂,一手迅速地向他手中的兵符扣去。

齊衝反應不慢,雖然腹部挨了一擊,但還是忍痛用另一隻手抓住那隻手腕,勉強地護住兵符。齊衝下手盡了全力,能活生生地捏碎一隻手腕,隻可惜他的對手是影雲,一個遊爪便從他的手中脫出,以劍阻去他的退路,另一手直襲他的左胸。

僅僅是十來招的功夫,生在將候世家的齊衝便已吃不住,胸口遭劍橫擊,一口鮮血猛的噴出,與此同時,抓著兵符的手一空,整個人隨力狠狠地撞在了地上。

旋身收勢,劍從未出鞘,影雲看了眼掙紮著想從地上爬起的人,便轉身回到皇甫逸風身邊,恭敬地將兵符交給皇甫逸風。

一旁一個副將首先反應過來,率先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高喊道:“我等順從兵符調度,誓死追隨將軍!”

隨後,會意的眾人皆齊齊下跪,對著皇甫逸風手中的兵符恪行軍禮。

“桂公公,這個樣子,就不反了吧?”饒有興趣地看了眼手中的兵符,皇甫逸風笑睨著早已抖得跟遭雷劈了一樣的桂公公。

他不能人道數十載,就沒見過這麽囂張造反的人!

“你居然……居然敢強搶兵符?!來人啊!還不拿下?!”桂公公轉頭對著身後的禦林軍尖聲喝令著,皇上派三千禦林軍隨行,果然是明智之舉!

然而,站得筆直的人依舊筆挺地矗立著,好似什麽都沒有聽到,警覺的目光望著遠方,一副“我看守,我很忙”的樣子。

那聲尖利的斥令,很快便被寒風卷走,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你們聾了嗎?我說拿下這個反賊!”等了一會兒,等不到動靜,桂公公一愣,隨即又寒著臉尖聲下令。

那名一直站在邊上的禦林軍統領額角青筋突的跳了一下,轉身走到還想扯著嗓子尖叫的公公麵前,麵無表情地抬起手,一個手刀砸到他的頸側……耳朵清淨了!他們一群堂堂男子漢,做保鏢已經很不容易了,居然還要被這不男不女的東西呼來喝去,早就想給他一個痛快順便也讓自己的耳朵痛快了。

躲在下方的林憶藍這時才意識到,原來當時他忽視草叢間的人,不是因為感覺不到威脅『性』,而是,他們是自己人。

明眸轉向校場上恭敬跪著的眾人,嘴角勾起一抹深深的笑意。

“你們……哈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最傻的是那昏君!哈哈哈!”看清了眼前的形勢,倒在地上的齊衝突然大聲地狂笑起來,顧不上口裏的血大灘大灘地往外冒,直視著皇甫逸風,自我嘲弄,“皇宮中的勢力早就掌握在太子手中,現在皇帝又傻傻地把兵符往你手中送,自以為聰明地想除去你……哈哈哈!我真是瞎了眼,居然會站在他那邊!”

“既然認清了形勢,要到本王這邊來嗎?”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齊衝,皇甫逸風一身的華貴,耀眼得令地上的人睜不開眼。

“哈哈哈哈哈……”沒有回答皇甫逸風的話,齊衝隻是一邊笑一邊慢慢地從地上爬起,拾起自己掉落在地上的佩刀,對著皇甫逸風緩緩地吐出三個字:“你做夢!”

緊接著,高大的身形一轉,在禦林軍還未來得及拔劍之時,便已就著空隙從高台上躍了下去!

而當皇甫逸風看見那藏在下方的人時,原本慵懶的冰臉迅速緊繃,如寒潭般的黑眸中竟現出一絲驚慌,在影雲還沒意識到之前,早已隨之躍下了樓台。

“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