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之後,

龜殼男摔匍匐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原本站在邊上的周澤,在說出“歡迎光臨”之後,也陷入了靜止,就這麽站在原地,也一動不動。

兩個人像是一起玩起了一二三木頭人的遊戲;

黑小妞見狀,先跑向了死侍,但在半途中,又咬了咬牙,先衝到了周澤麵前,用一種飽含關切的語氣道:

“老板,您沒事吧?”

老板沒回應。

“老板?”

黑小妞小心翼翼地伸手戳了一下周澤的肩膀,

周澤身子一個搖晃,

向下倒去,

黑小妞趕忙將其抱住,然後平穩地放在了地上。

隨即,

黑小妞迅速地起身,跑到了死侍身邊查看情況。

死侍現在身子完全處於快散架的狀態,先前的爆炸對於周澤來說可能影響不大,但對於完全張開身子堵截對方退路的死侍來說,等於是全方位地承受了這一股傷害。

且,甚至他還算是充當了周澤的第一波肉盾。

“你沒事吧?”

黑小妞焦急地問道,

這一次,

問得倒是帶著真情實意的。

死侍傻傻地笑了笑。

黑小妞對著死侍胸口輕輕捶了一拳,隨即又害怕真的弄疼了他,馬上伸手去撫摸,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死侍揚起下巴,

示意那個坑洞方向。

黑小妞目光忽然一寒,壓低了自己的脖子同時也把自己的嘴巴湊到了死侍的耳旁,

小聲道:

“你想趁著這個機會……殺了老板?”

死侍聞言,

目光猛地一瞪,

身子也是隨之一顫,

本來就身受重傷的他,差點兒被嚇得直接蹬腿離世。

“咳咳…………咳咳…………”

死侍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一股又一股的綠色沫子從其嘴裏溢出,

人家是飆血,他的血卻不是紅色的。

“嗯?”

“弟弟…………弟弟…………”

黑小妞往死侍身下看了一眼,長舒一口氣,道:

“你弟弟還在。”

“…………”死侍。

“你個王八蛋,你這個狗屁弟弟差點害死你了你知不知道,沒有未來沒發展前途就算了,這是差點連命都沒了啊!”

黑小妞怒不可遏,顯然,她一開始就知道死侍說的是誰。

說來也是,原本興高采烈地拿著新鮮果汁準備替自家男人去討好一下老板,誰曉得轉眼間,自家男人差點就被老板清理門戶了。

換誰來都得氣!

本來死侍的身份就有些尷尬,一直相安無事當個中央空調做做後勤時不時地再出去打打幫手,也就可以了,時間或許不能改變一切,但至少能夠將那“一切”給衝淡。

最起碼,

黑小妞覺得,死侍在她的引導下,能夠搭上這班車,日後到底能走到什麽位置,誰知道呢,但絕對可以期待!

這次莫名其妙地小叔子忽然找上門來,給老板給整惡心慘了,且還把以前老板可能懶得記起來的一些記憶給重新溫習了一遍。

情分啊,觀感啊,這些東西無法用具體數值去衡量,但真的用一點就少一點;

畢竟,

老板再懶,

但大漢忠良董卓的前車之鑒誰敢真的無視?

這時,蠟像館的門被推開,許清朗和小男孩走了進來。

“謔。”

許清朗伸手有些無奈地擦了擦自己的額頭,

對小男孩道:

“我們好像當了回香港警察。”

……………

黑,是為了白做鋪墊;

當黑色褪去時,

世界,

一下子亮了起來。

周澤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偏西式古典風格的客廳裏,

前麵有一張長桌,

一個長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男人坐在長桌的一端,

穿著黑色西服,

一絲不苟中帶著淡淡的矜持。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香味,嗯,是肉香,

同時,

還有輕柔的鋼琴曲輕輕地蕩漾。

這是一個很不錯的氛圍,一個很高大上的氛圍,低調奢華有內涵;

但周老板一向是一個小清新氛圍破壞者,

開口道:

“你有病啊!”

把我拉進靈魂深處就算了,

還整這麽一個布局,

真的是最近複原得不錯,閑得!

況且,給你老龜,你吃就吃唄,我外頭還有一大堆的事兒要處理和善後呢,莫名其妙地把我拉進來,難不成你最近睡多了吃撐得連一隻龜都對付不了了?

贏勾就坐在那兒,看著周澤。

周老板看了看贏勾身上的黑色西服,又看了看自己這光禿禿的上半身,

忽然有一種二人形象顛倒的錯覺;

喜歡秀肌肉的,好像不是自己啊。

“喂,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給自己弄一套西服,我呢?”

贏勾伸手指了指周澤身後。

周澤回過頭,

看見衣架上掛著一套西裝,

這應該是給自己準備的。

點點頭,

周老板從善如流,入鄉隨俗,

還真的把西服穿了起來,

然後在長桌的另一端坐下,

麵前擺放著一個金屬罩子,裏頭應該是今天的菜肴。

不出意外,

應該和龜類有關。

所以,

贏勾的速度是真夠快的,殺龜做菜,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唉,可憐的老龜。

周澤看著自己麵前的刀叉,

“左手拿刀還是右手拿刀來著?”

贏勾沒有理會。

“喂,你今天真的是有病了啊,搞這一出?”周澤用手指指了指四周,道:“真是騷得可以。”

贏勾眼簾微低,

“這是我根據某人心裏最喜歡的環境布置出來的。”

“…………”周澤。

所以,有一個隨時可以窺覷你內心世界的存在,真的是一件讓人很不爽的事情。

最關鍵的是,如果對方是一個女性,那還可以稍微接受一點,偏偏是一個男的,且直得不能再直的那種。

“這是什麽意思,要請我共進晚餐?”

周老板有些意外地說道,

今兒個,

吹什麽風,

這麽客氣的麽?

贏勾沒開口,隻是伸手做了一個請用的姿勢。

周澤點點頭,

有些期待地用手揭開了金屬罩子,

然後,

愣住了,

一隻歸頭,

擺放在自己麵前的餐盤裏,

還帶著血,滿滿的猙獰,最無語的是,在餐盤邊緣,居然還用西藍花做了點綴。

“你這是什麽意思?”

周澤問道。

贏勾伸手,

放在了自己下巴位置,

反問道:

“你這是什麽意思?”

下一刻,

畫風突變,

這座客廳開始不斷地拉伸和碎裂,

贏勾所在的位置則開始不停地拔高,

長桌開始幻化出白色,最後出現了一顆顆頭骨慢慢地堆疊起來,

四周,

傳來了浪濤的聲音。

小資內心幻化的環境徹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

是靈魂世界深處幽冥之海加白骨王座的最原始搭配,

贏勾赤膊著上半身坐在白骨王座的頂端,

道:

“我要的……是龍脈……你給我的……是什麽?”

周澤伸手,鬆了鬆自己脖子上的領帶,道:

“這不是怕你餓狠了,先送點東西給你墊墊饑麽?”

“哐當!”

一聲碰撞傳來,

周澤身子一晃,差點摔在了白骨平台上,回頭一看,

是一隻碩大的無頭烏龜橫亙在了幽冥之海上。

可憐的老龜。

“你當……這裏……是……你的……狗窩……什麽都……可以……往……這裏……丟?”

周澤重新站直了身子,幹脆把不是很舒服的領帶解下來,道:

“我還做錯了?”

“龍…………脈…………”

周澤用了眨了一下眼,

笑了笑,

伸手指著白骨王座的上端,

道:

“給我閉嘴。”

如果要評選周老板生平,哦不,是兩世為人十大高光時刻的話,這一刻,這個畫麵,絕對可以入選前十。

再做舊一點變成一幅畫,交給出語文題的那幫人,可以幫你分析出人類永不屈服於大自然和邪惡的反抗精神雲雲,直逼精衛填海愚公移山。

“你是不是覺得,我隨便找東西給你投喂,讓你有一種身份錯位的感覺,到底誰才是需要被投喂的那條狗?

我給你找東西吃還真的多此一舉了是吧,今兒個就特意把我拉進來吵架或者宣誓你的不滿的?”

“看…………門…………狗…………”

“嗬。”周老板笑了,“說真的,你現在重複這仨字時,我已經感覺不到屈辱了,反而覺得你特憨。”

贏勾沒有再說話,

隻是手掌向下一壓。

幽冥之海的海麵開始陷入凝滯,

轉而陷入了冰凍,

原本渾濁帶著血色的海水,在冰凍之後,居然變得和鏡麵一般通透。

周澤往旁邊站了站,向下看去。

透過海麵,

他看見在這下方,

居然有一座巍峨的高山矗立在那裏,

應該就是當初降臨在自己體內,曾被自己拿來把贏勾的那無數手辦都砸個稀巴爛的泰山虛影。

緊接著,

周澤忽然發現,

這座山,此時居然呈現出一種衰敗的架勢,

上頭已經沒有綠色了,

隻剩下了一種枯黃,

不斷的有石塊開始脫落,大片大片的山體開始了坍圮。

“這是怎麽回事?”

周澤剛轉過身,

就看見贏勾出現在了自己身後。

“沒…………多…………長…………時…………間…………了…………”

“你說的,是這座山?”

“還…………有…………人…………”

“人?誰啊。”周澤問道。

贏勾盯著周澤,

回答道:

“你…………知…………道…………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