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安律師來說,打架的話,

單挑,

是不存在的,能群毆最好群毆,不能群毆也要創造出群毆的條件去群毆。

其實,這會兒,還真是有點欺負人了,在幻境精神力的交鋒上,大家依舊大哥不笑二哥,處於僵持階段。

然而,吞了白狐內丹的安律師,在其體內,還殘存著白狐的部分意識,這些意識本來需要煉化的,當作是不穩定因素先進行排除,這才是基本操作。

但安律師沒這麽做,一方麵是這麽做有點浪費,他不舍得,擅長精神力的自己,體內再留一道白狐意識,簡直就是如虎添翼。

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反正白狐現在也在書屋裏,至少短時間內,除非老板暴斃,

否則白狐不會有什麽反複的危險,

她的部分意識留在自己體內,危險係數並不大,還能當自己的幫手,挺好。

當此時,

白狐的虛影直接呼嘯著衝了上去,帶來極大的威壓。

阿鵬分開部分意識去阻攔,

然而,

安律師卻趁機再度發動了攻勢,精神力的交鋒,等的,其實就是這個空檔。

“嗡!”

阿鵬眼前一暗,轉而又亮起。

此時的他,

所在的位置是一條老街,

周圍人穿的衣服都帶著濃鬱的民國範兒,

在其正前方,則是一個花樓,大門口站著許多拉客的姐們兒。

這不算是一個高檔的場子,

其實哪怕前後算一百年,這種場子也是有高有低涇渭分明。

古代有花魁賣身不賣藝,賺足了逼格和眼球,也有老窯子裏的窯姐兒衣不蔽體依靠門欄不停搔首弄姿。

現在也有人民公園或者老巷子裏的一座座望夫石,同時亦有高端場子裏的所謂外圍。

阿鵬的臉色當即陰沉了下來,

他記得這個地方,

他自然不會忘記這個地方,

當年,正是他因為賭債,親手將自己的妻子賣進了這裏。

他知道,自己已經失了下風,進了安律師布置的局中,但他並沒有慌亂,反而顯得很平靜。

首先要做的,是穩定住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的破綻被放大,因為對手是安不起,阿鵬不敢有任何的僥幸。

接下來,

要做的就是等待一個破開這個幻境的機會,

隻要找,就肯定能找到的。

假的,就必然是假的,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絕對完美可以以假亂真的幻境!

一輛黃包車停在了花樓的門口,

一身闊少打扮的安律師從黃包車裏走了下來,

阿鵬盯著麵前的安律師,

安律師還伸手對他打了個招呼,擠眉弄眼一下。

“嗬嗬。”

阿鵬心裏冷笑了一聲,

他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讓安律師居然以自己的本身形象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

幻境和做夢一樣,需要一個共鳴感和代入感,而此時,在這個幻境裏,安律師以本身模樣出現,本身就是一種極為破壞代入感的選擇。

其實就和行騙一樣,直截了當地告訴你,你眼前這個人是騙子,那你被騙的概率從理論上來講,就會降低很多很多。

就在此時,

花樓門口走出來一個穿著開叉旗袍的女人,女人抹了胭脂,看起來有些羞澀,很是拘謹和不適應,一看就是新來的,還沒能完全放開。

阿鵬目光掃過去,不為所動,這是他妻子,是的,在這個幻境裏,她本該是主角,這裏的一切,其實都是為她所設計的。

“安不起,你還是太天真了。”

阿鵬很平靜地喊道。

安不起擺擺手,“哪裏哪裏,我也沒想靠這個幻境搞死你,你死了,我又沒半毛錢進賬,沒啥意思。”

“爺,您來啦。”

老鴇上來招呼安律師,

其實安律師也算是原汁原味本色出演了,他生前本就是民國時的闊少,家道中落那也是以後的事兒,至少三十歲之前,安律師的日子過得那叫一個舒坦滋潤。

“來,就在這兒吧。”

安律師指了指腳下。

黃包車後頭,忽然跑出來一群小廝,抬著床榻和屏風,直接在街麵上搭建了起來。

阿鵬目光一凝,而後緩緩地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來,就是你了,陪爺耍耍,爺好好疼愛你。”

安律師伸手指了指麵前的那個拘謹女人。

女人的旗袍後頭,有一條白色的尾巴若隱若現,卻依舊很是為難地不願意上前,最後被老鴇和龜公一起推了過去。

“父老鄉親,老少爺們兒,別喊,別叫,別鬧,你們都是假滴,都是幻境裏的東西,假滴,別起哄。”

安律師叉著腰喊道,

“但爺要玩兒的,也就是這個調調不是,今兒個爺就現場給你們教學,

啥叫老樹盤根,啥叫水磨豆腐,啥叫老漢推車,啥叫冰火兩重天外加ab麵漫遊!”

“安不起…………”

阿鵬睜開了眼,他不怒,也不氣,

隻是有些哭笑不得,

“你隻是為了惡心我?”

安律師對著阿鵬勾了勾手指,道:

“可惜了,這個年代我變不出一個dv,不然就真的徹底崩了,否則真想讓你在旁邊拿著dv幫我拍。”

“可以,我可以配合你。”阿鵬很幹脆地說道。

“嘖嘖。”安律師伸手指了指阿鵬,“咱能配合一點麽?”

說著,

安律師伸手一推女人,

將女人推到了阿鵬的麵前,

阿鵬伸手抱住了女人,

而後另一隻手直接掐住了女人的脖子,

同時,

繼續像是個沒事兒人一樣看著安律師,

“我真的不在乎了,都多少年過去了。”

女人喘不過氣來了,

雙腳開始亂蹬,

但她的掙紮顯得有些無力,

男人的手指不僅僅是沒鬆勁,反而更過分地發力。

安律師仰起頭,

雙手撐開,

大大咧咧地伸了個懶腰,

而後低下頭,

看著阿鵬,

道:

“其實,我真的覺得,執法隊那個環境,對咱們走精神係幻境這條路線的人來說,是一個死胡同,因為總是很容易讓我們自己去用力過猛。”

阿鵬搖搖頭,道:

“你現在的這個幻境,難不成是在遊刃有餘?”

“咱還真不一樣,你這幾十年來,聞過大上午透過玻璃照射進來的陽光味道麽?

我經常聞,

這陽光撒照在身上,很和煦,而且,有點鹹。”

說話間,

女人死了,

阿鵬鬆開了手,

女人的屍體倒在了地上,

周圍街麵上的所有圍觀的人都開始了沉默,像是頭頂有了一個聚光燈照射給真正的主角,其餘龍套全都退散。

安律師取出一根卷煙,拿火柴點燃,吸了一口,

“這味道,還真有些懷念。”

“下麵呢?”

阿鵬問道。

“啥?”

“我說,下麵呢?”阿鵬指了指地上的女屍,“她已經死了,你可以讓她再活過來,也可以,甚至,你就著死的來,也行!”

緊接著,

阿鵬抬頭,

看了看天色,

“快結束了,這個幻境,本來你還可以多玩一會兒的。”

“沒關係,這點時間,也夠用了。”

安律師伸腳踹向了麵前的屏風,

屏風倒塌,

裏麵是一張複古的床榻,

上麵坐著一個老嫗,老嫗穿著一件褐色的棉衣,坐在那兒,手指哆嗦著抽著煙。

在床下的椅子上,坐著一個身穿著老土黑色西服頭發抹了油的安律師。

“哦,你說鳳鳳啊,她是不是姓苗?”

老嫗砸吧了一口煙問道。

“是的,姓苗。”

阿鵬盯著這一幕,眉頭微鎖。

“哦,我還真記得,她和我是同一天被賣到花樓的,我是被我爹賣進來的,她是被他丈夫賣進來的。

我和她一開始還住一個屋,她說她丈夫答應她,賺了錢,就馬上來贖她回家。

我就笑她,說我爹也這麽和我說過,但我都不信。”

“然後呢?”安律師很恭敬地問道。

“然後啊,她死了。”

“怎麽死的?”

“被發現,肚子裏有孩子了,算算時間,肯定是她男人的,是在進花樓前懷上的。”

老嫗臉上露出了一抹追思之色,

“老鴇讓她把孩子打掉,花樓裏,誰有功夫給她生孩子?花樓裏的女人,每天都不得閑,得賺錢,替樓裏賺錢。

她不從,

後來,

在飯菜裏被老鴇下了藥,孩子被流了。

第二天,

她就跳井自殺了。

我記得很清楚,因為一直等到花樓裏第二口井被打好,那一個月,無論是吃飯洗衣服,大家都寧願跑外麵的井裏挑水,也不用院子裏的那口井,可把我給累慘了。

她還是沒我命好啊,我在花樓待了七年,後來被一個小軍官收了當姨太太,還能兜兜轉轉跟他到了香港,雖說現在日子不是很好過,但總算糊弄過來了不是?”

“是,對了,孩子有名字麽?”

“沒名字,哪來得及取啊,不過倒是聽她說過,他丈夫姓陳。”

阿鵬的眼睛開始泛紅,

他憤怒地盯著安律師,

猙獰道:

“你還真是不擇手段啊。”

“沒,隻是三十年前恰好還陽去香港辦事兒,就順帶幫你打探了一下消息,你知道,咱倆啥關係啊不是。

隻可惜啊,

你把你老婆賣了後也沒還賭債,直接跑路離開了那個縣城,所以,後來的那些事兒,你不知道,嗯,可能,你也不想知道吧。

話說,你這種人,陰司政審本來是過不去的,

實在是因為你家祖上積德不少,才給你糊弄了過去,這還是那位判官後來對我說的。”

“我不信,我不信,你這點把戲,動搖不了我!”

陳阿鵬厲聲道。

然而,

就在此時,

他看見剛剛被自己掐死躺在地上的女人,

她的肚子,

居然慢慢地隆起,

像是有一個生命依舊在裏麵存在著,一鼓一鼓的,極為生動!

而這一幕,則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陳阿鵬張開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噗通”一聲,

他跪了下來。

頃刻間,伴隨著他自己內心防線的鬆動,一道道幻境被安律師毫不猶豫地打了進去。

行,

沉淪吧。

這一次,

是你徹底輸了。

四周,

燈黑了,

就在安律師打算重新打開燈前,

一隻白狐出現在了安律師的麵前,她問道:

“你真去調查過?”

安律師回過頭,

看向了黑暗處,

跪在地上目光呆滯的陳阿鵬,以及坐在床榻上繼續“吧嗒吧嗒”抽煙的老嫗。

回答道:

“真去過,不過,他老婆運氣不錯,進去沒多久就碰到了一個小軍閥客人,人把要把她贖買走。

她當時已經發現自己懷孕了,就趕緊把孩子打掉,跟著小軍閥走了。

然後,

兜兜轉轉,

她最後到了香港。”

床榻上,

老嫗看著麵前的陳阿鵬,

依舊一口一口地抽著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