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來了,救護車也來了;

當然,救護車來不來已經意義不大了。

周澤和許清朗蹲在馬路對麵,四周擠滿了圍觀群眾。

許清朗還沒從剛剛那一幕中回過神來,現在手還有些抖,他不怕鬼,也經常見鬼,但很多東西不能以單純地怕不怕來衡量,而是當時的畫麵感,到底有沒有真正地刺激到你。

對於之前還在細細品味競爭對手味道的許清朗來說,那畫風突變得,真刺激。

“這太嚇人了。”

少頃,許清朗才算是回過神來,點了一根煙,同時又問道:

“這吊扇真能把人的頭給割下來?”

周澤搖搖頭,“理論上來說,是不可能的,至多割傷。”

“那這次就是超出理論範疇了?”

“算是吧,我之前當醫生,倒是處理過被吊扇砸傷的傷者,但沒聽說過誰真的被吊扇割掉了頭。

事實上就是古代的劊子手,想一刀砍下死囚的頭,也得好好練練功夫,經常有人砍頭刀口嵌進去頭沒落下刀也拔不出來的。”

“得嘞,這地方風水,看來真的不是很好。”

“挺好。”周澤說道。

“嗬嗬。”許清朗翻了翻白眼。

“其實,生活中到處都有危機,這件事目前來看隻能是他們運氣不好。

比如拿書頁蹭一蹭自己的嘴唇運氣不好也會割開一個大口子,又就比如番茄中的番茄堿也是一種名叫生物堿的毒素。”

“那我平時經常吃番茄怎麽沒死啊。”

“吃四噸的話,毒量就夠致死了。”

“…………”許清朗。

“什麽東西吃四噸都要死的吧!”許清朗壓低了聲音嗬斥道。

“好了,店鋪也看了,我們也該走了,再不走警察叔叔又要叫我們去做筆錄了。

前陣子跳樓已經去做過一次了,再做一次萬一碰到個熟人真得把我們當柯南看。”

“今天真倒黴,本來興致衝衝來的,誰知道發生了這種事兒。”許清朗丟下了煙頭,伸腳踩了踩。

“我還以為你會因為減少了一名競爭對手而覺得有些開心。”

“你說這話過分了啊,人家小女生才剛死沒多久。”

“哦,那你告訴我,剛死沒多久的人,她的靈魂能飄出來麽?”

周澤指了指前麵的店鋪門口,在那裏,站著一個身穿著黃色毛衣的女孩。

和死去的女孩穿著不同,但這位女孩身材婀娜,體格修長,尤其那一雙長腿,簡直銷魂到無以複加。

當然,如果她能有一個頭,就更好看了。

“這…………”許清朗愣住了。

哪怕是再大的冤屈,也得等到頭七的時候才會成型變成厲鬼,不可能一死就變,而且這得靠運氣講概率,一千個人死了可能隻有一個人的靈魂會逗留在陽間。

“我就說,電風扇怎麽可能直接把頭割下來。”周澤站起身,開始向那個方向走去。

那個女孩死了,總得給她討回個公道!

“嘶……”

周澤一隻手下意識地捂住胸口,又開始疼了。

為了業績,為了業績,我這是為了業績!

昨天收走陳澤生,業績從百分八上漲到了百分十,收一個鬼才漲一個點或兩個點,這要轉正得等到猴年馬月!

這個好,還能殺人,能殺人的鬼,

值錢!

念頭一轉,換個思路,

胸口不疼了。

許清朗也跟著一起過來,隻是才剛剛走進人群,許清朗就覺得自己眼前忽然一花,有點暈頭轉向,整個人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艸…………”

掌心位置因為摔倒時撐著地麵,摩擦出了一條口子,破了皮,還流出了血珠。

許清朗馬上爬起來,四周到處都是圍觀群眾,還有警察布置下的警戒線,但卻找不到周澤和那位無頭女孩的身影。

他有些茫然,

太陽這時候像是變得更加刺眼了,四周的空氣也很是壓抑,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有點慌,也有點心虛。

他雖然道行不高,但畢竟不是初哥,不至於因為一個無頭鬼而嚇成這樣,但現在心裏的那種急躁的情緒,卻怎麽都壓製不下去。

他開始在找,在人群中不斷地穿梭,他在找周澤,也在找無頭女孩,他覺得隻要找到他們其中一個,自己就能夠擺脫眼下的這種慌亂沒頭腦的感覺了。

找啊找啊找啊……

找啊找啊找啊……

一顆顆汗珠從許清朗的額頭位置滴落下來,身上已經在冒虛汗了,嘴唇也有些幹裂,許清朗抬起,看了看陽光,隻感覺自己的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

“哢嚓……”

一聲脆響從斜後方傳出,許清朗下意識地推開人群踉踉蹌蹌地向那邊走去。

他走到了一家麵館門口,

然後看見坐在裏麵的周澤。

“你在這裏啊,我找了你好久!”

許清朗幾乎是喜極而泣,他剛剛所經曆的迷茫和絕望,難以用言語去描述出來,像是一個人被放逐到了自己的噩夢之中。

你感知不到開始,

也體會不到結束。

許清朗跑向周澤,他很激動,非常非常地激動。

其實,他不是一個gay,那方麵的取向也一直很正常,無非是老天給錯了他皮囊,有時候他自己也因地製宜地開開玩笑,其實都沒往心裏去。

但不可否認的是,在此時,見到周澤後,

他真的是由內而發的歡喜!

仿佛在沙漠中看見了綠洲,饑餓的人看見了一塊麵包。

他撲了過去,他跑了過去,他張開了雙臂。

他看見周澤也站了起來,

然後他看見了周澤頭頂位置的吊扇,

吊扇在轉著,

轉得很快,

許清朗臉上露出了驚恐的神情,他想喊周澤躲開,想喊不要,

但是他的身體卻因為慣性而繼續地向前跑去。

他仿佛預知到了自己的結局,

周澤會把他抱起來,

然後舉起來,

然後自己的頭,

哢嚓……

就像是一根黃瓜被扳斷一樣。

然而,他沒看見張開雙臂,

他看見周澤抬起了腿。

“砰!”

一腳,

狠狠地踹中了小腹。

許清朗摔落在了地上,卻發現自己正躺在馬路邊,一輛小轎車剛剛從他麵前急馳而去,

而周澤,則是站在馬路邊。

身上,早已經被冷汗打濕,許清朗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我這是上了道了?”

“你差點跑過去被車撞死。”周澤不緊不慢地說道,仿佛像是在說:“呀,今天天氣錯不喲。”

“那東西這麽猛?”許清朗心有餘悸道。

“她應該是感應到了我們在追蹤她,所以先下手為強了,這不像是純粹的鬼物,殺人跟喝水一樣,剛剛不是我攔著,你已經被撞飛了。”

“不是鬼又是什麽東西?”

“會擼管的齊天大聖你見過沒有?”

許清朗搖搖頭。

“我見過。”周澤歎了口氣,“她過了馬路,去了對麵的商場,你別去了,我一個人去追。”

“笑話,她差點弄死我,我怎麽可能繞過她!”

許清朗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我先回去做飯,你把她弄死,等你回來吃飯。”

周澤點點頭,昨晚他覺得那位神父也很懂逼數,現在發現自己這個鄰居,也挺懂的。

綠燈了,

周澤擺擺手,直接走斑馬線過馬路,進了對麵的商場後,周澤開始繼續尋找起來。

其實,有時候周澤也有些鬱悶,自己的能力,看起來很厲害,能把白鶯鶯打得大喊大叫,

但有些時候,卻顯得很雞肋。

自己現在是有證的人了,但自己的能力在很多時候並不適合抓鬼,就比如現在,那個無頭女走入了商場之後,在這人潮之中,周澤的確是丟失了方向。

而且周澤之所以覺得對方不是尋常的鬼物,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對方身上的那種鬼的煞氣並不重,能夠在大白天地出手殺人,能夠在人潮之中使用幻術差點讓許清朗自己找車撞上去。

一般的鬼,真沒這個本事。

這時候,周澤忽然發現在斜側方向走出來一個身穿著黃色毛衣的女人,但她有頭,臉上長著一些雀斑。

周澤下意識地走過去,但又發現另一個方向也有穿黃色毛衣的女人,緊接著,他又看見了好多個。

周澤這才意識到,黃色毛衣是今天這家商場員工的主題工作服。

這還怎麽找!

周澤走到了冰櫃那邊,打開,取出了一瓶礦泉水,扭開蓋子直接喝了起來。

“先生,我們這裏的食品必須買單後才允許開包食用。”一名穿著黃色毛衣的售貨員走到周澤麵前提醒道。

她很年輕,估計是學生兼職。

“不好意思。”周澤取出了一張十元遞給她,“你幫我買單吧。”

然後,周澤還伸手在她臉上捏了捏。

有觸感,

應該是真的頭吧。

女孩兒卻羞憤地指著周澤喊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拿著十塊錢,一瓶礦泉水兩塊,那就是拿著八塊錢,

就想為所欲為!

先不說姑奶奶不是這樣子的人,

就說你這八塊錢就輕薄人,也太過分了吧!

“抱歉。”周澤擺擺手,在地上蹲了下來。

女孩本想喊人抓色狼,但看周澤這個舉動,也就沒再聲張,氣呼呼地拿著錢準備去櫃台那裏交款。

周澤伸出自己的手指,黑色的指甲長出,被他按壓在了地上。

我就不信,

找不到你!

一團黑氣自周澤指尖浸潤到地麵,

而後,

周澤看見在自己身邊出現了黑色的腳印,

腳印開始延伸出去,

一直延伸到那位拿著自己的十元錢去櫃台結賬的那個小女生背後。